书城古代言情重门引(宫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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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四重门·金门来煞

天云宫注定一夜无眠。

昏睡不醒的云贵妃,盛怒之下的元帝,护主不力的裴统领,还有一干连累受罚的宫女太监。

叶逢瑞坐在宫外的台阶上,听着元帝暴怒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稍时,有脚步声延展到身后。

她知道是谁,也懒得回头,“我想父皇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吧?”

来人挨着她坐下,静静地没有说话。

她转过脸来,有些不满,“我在问你呢。”

韩硕齐答非所问:“为什么那么做?”

她愣了一下,而后明白他在说什么,咬了咬唇,轻轻一笑,“为什么非要知道?”

韩硕齐不答话,只是盯着她的眼。

反而是她先焦躁起来,“行了,韩硕齐,父慈子孝的那一套,不适合后宫。这里的皇子皇女,没有手足之爱,只有得势与不得势之分。你明不明白,他们对于后宫妃嫔而言,只是筹码而已,赌皇上的宠幸,赌皇上的关爱,赌皇上的另眼相看!”她搁在一旁的手有些冷,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你根本就不懂……”

温暖的触感从手背传来。

她垂眼去看搭在自己手背上的大掌。

“我懂。”很低很轻的二字飘入她耳中,带着一股坚毅和坚决。

叶逢瑞闭眼,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眼角的泪被人轻轻地拭去,随后,她被拥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别哭呵……”忸怩又有点不自然的语调听着着实好笑,却无妨她此刻欢愉的心境,“等彻查今夜之事向皇上复命之后,若你愿意——”

说到这里,韩硕齐突然停下来了。

叶逢瑞的心儿,咚咚狂跳起来,悄悄张开一条眼睛缝,细细端详他的神情。

他的样子有些古怪,似乎在挣扎着什么,好半天,脸颊的肌肉才抖了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若你愿意,我可以——”好好的一句话,因为他的紧张,生生断成了两句,“带你离开这后宫,给你一个全新的生活。”

叶逢瑞埋首在韩硕齐的颈窝,很用力地环住他的颈项,满脸绯红,所幸未被他看见。

这是头一次,她这样全无负担地欢呼雀跃,只因他的一个承诺,给了她未来满满的期待。

她还记得她问过他那个问题。

——你喜欢我,对不对?

她其实并不需要知道答案,因为无论他如何回答,她都不会给他退路。

因为,她早已喜欢韩硕齐。

而今,既然他给了她承诺,为了他,她可以等。

被废的齐皇后自缢于冷宫。

消息传来的时候,元帝正在批阅奏章,龙笔稍滑,在奏章上拖出长长的尾迹。

“如此,依宫规葬了吧。”

元帝沉稳说这句话的时候,唯有跟随他多年的张公公听得出,他的语气很疲累。

未几,元帝病倒了。

不仅身子病了,连带着心情也极其不佳。

太医说是气火攻心,郁气集结,血脉不顺。

这段时日,朝臣都知若非要事,绝不可去触犯圣颜。

康运通随康文方下朝之后,正准备赶往太学府,不意被父亲唤住。

“八皇子最近召你,说了些什么?”康文方将他拉到僻静处,小心翼翼地问他。

康运通摇摇头,“没有。”

康文方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他看了康运通一眼,“你最近也别去找韩硕齐了,皇上责令他彻查百花宴刺客一事,如今尚无眉目,你也稍微避嫌才好。”

“爹,硕齐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康运通显然对康文方的说辞不满,“如今等着看笑话的人一大把,他被人落井下石,这个节骨眼上,你还要我置身事外,这——”

康文方打断他的话:“就是因为他韩家现在被人落井下石,我才不希望我们康家因此事而雪上加霜。”他叹了一口气,“硕齐,树大招风,八皇子炙手可热,你为他身侧红人,多少人眼红?就等着你犯错,将你从八皇子身边拉下来,这个时候,你是如履薄冰啊。再说了,你当大皇子和三皇子心中怎么想?齐皇后一事早已令他们对韩硕齐心有芥蒂,虽说如今他们不如八皇子受宠,但毕竟嫡亲正宗,亲系一族暗中不止少数,你与硕齐走得太近,多有牵连。爹在朝中为官多年,靠什么撑下来?还不是中庸之道,不偏不倚。”他轻拍康运通的肩,语气苍苍,“运通,爹老了,康家的一切,只有靠你,插足皇族之事,最犯大忌,爹是不想你出事,你可懂得?”

望着康运通暮暮白发,康运通鼻子一酸,握住他的手,“孩儿明白。”

“明白就好。”康文方挥了挥手,“去吧。”

康运通急急从他身侧走过,快步走了很远,直到背墙之后,才回头望着父亲离去的身影。

眼底有些润湿,他怎会不知,父亲这些年来的艰辛?

官场如战场,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调整自己心情,才迈步,眼前突兀挡着一人。

“看来,八皇子身边的人都嚣张惯了。”

听到这么阴鸷的声音,康运通倒吸一口冷气,忙不迭地施礼,“三皇子。”

他心下惴惴然,连头也不敢抬起。

叶朗阳眯眼瞅他紧张的模样,哼了一声:“你倒不如韩硕齐硬气。”

他抛下这句话,移步从康运通身侧经过。

康运通忙不迭地加快步伐,经过中门,拐入内庭,再走出数丈,急急走出数段之后,才刹住脚步,意识到自己走错。

这可怎生是好,他明明是要去太学府,怎知被三皇子扰乱了心神,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

安慈宫,自齐皇后被废,此处许久无宫人打扫整理,早已尘埃萧索。

如今齐皇后一死,趋炎附势之徒皆言其妄图谋害静远公主,罪有应得。

无人喜欢来此沾染那么点晦气。

若是被好事者看到他,流言传去说同情齐皇后,那可是闹不得玩的。

康运通心头缩进,正准备沿来路离开,却听得有异响孱孱,似乎有人正向这方走来。

他心下叫苦不迟,左右一看无处躲闪,只好进入安慈宫,但见内中杂草丛生,哪有昔日华贵之景?

身后脚步声逼近,再无时间感慨,他蹿入湖边的假山石内,所幸内中曲径通幽,暗藏躲避,倒也不容被人察觉。

他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哪知脚步声越来越急,最后竟也跑向这边,还没来得及回神,有人已一头扎进来,冲势太猛,狠狠撞到他的身上。

后背碰到突兀的石头,疼得要命,脚也像抽筋似的疼,他张口要喊,却被来人以捂住嘴巴,低声威胁:“你想死就试试。”

好熟悉的声音……

康运通瞪大眼睛看压在自己身上的女子,不是静远公主是谁?

“公、公主……”他从她的指缝间溢出两字,换来的是她更加凶狠地捂掩,就差没把他憋过气去。

“叫你别说话了。”叶逢瑞低叫,随即又噤声,拉着康运通起来,一道退到假山最深处,透过上面的石孔看外间的动静。

不多时,有人出现,温和的面庞,配着儒雅的白衫,手中还提着一个挽篮。

原是叶问苍。

但见他在幸通湖边蹲下,从挽篮中取了香蜡宝烛,燃了纸钱,撩起外袍跪在湖面,恭敬焚香三炷,插入湖边湿土,端端正正地叩头三次,双掌合十,“母后仙去,儿臣无法依礼风光大葬,唯有跪拜于此,望母后不再受凡世所累,脱离终生苦海,早登西方极乐世界。”他喏喏说完,再从挽篮中拿出数道拼盘,“祭品寥寥,但请母后听得儿臣心愿,九天之上,保佑父皇龙体康复,保佑升明王朝世世安康,也保佑儿臣、还有三弟——”他举目看朗朗晴天,语调低缓下去,“浊流暗争之下,如这幸通湖一般,尚有退路,享有一方清溪之澈,平安下去。”

听闻他最后一句,叶逢瑞蓦然一怔,目光稍有迷离。

原来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看得透彻。

但见叶问苍收拾好东西离去,过了一会儿,康运通直起酸麻的身子,一跛一跛地走出假山外,回身见叶逢瑞还缩在假山内,拢手在嘴边轻唤:“公主……”

叶逢瑞回神,赶紧走出来,这才想起质问康运通:“你怎么会在这儿?”

“说来话长。”康运通搪塞,总不能说自己走错了路吧?这种理由恐怕无人会信。如此一想,他忙着转移话题,“那公主你这是——”

叶逢瑞瞪他一眼,“我走错路了行不行?”

康运通僵了一张脸。

“怎么,你不信?”叶逢瑞没好气地说。

康运通苦笑一下,“公主有什么理由说谎。”

“好了。”叶逢瑞拍拍手,“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万不可说与第三人听,明白了。”

康运通连连点头,“明白。”

“那好,我先走。”叶逢瑞一指宫门,“你待会儿自行离开。”

言罢,她径直走过康运通的身边,眼角余光一瞥,即又停下脚步。

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她蹲下身子,慢慢撩开康运通的衣角下摆。

康运通不知又是何事招惹到她,“公主……”

“别动!”叶逢瑞陡然拔高音量。

康运通不敢动弹。

叶逢瑞盯着康运通的腿裤,从小腿位置用力拔下一样东西。

康运通捂着小腿跳着喊痛。

叶逢瑞举起手中的东西,“这是什么?”

康运通望着她手中花簇般的类似女子珠钗的东西,算是明白过来,“原来是这等东西扎我,我还以为自己脚抽筋了。”见叶逢瑞美眸像要喷火似的,他赶紧指着假山解释:“之前你冲进来的时候我撞到后面了,怕这东西就是那时候扎到我腿上的。”

“是吗?”叶逢瑞转动手中的东西,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来,“这是钿珠。”

“啊?”

接着,叶逢瑞就不说话了,唯有眼神,一瞬间深沉得可怕。

龙延殿内,御医收回搭脉的金线,躬身而起。

“陈太医……”云贵妃甫开口,又回望软榻上浅寐之人,稍稍压低了嗓音,“皇上的身子,无碍了吧?”

陈御医回道:“皇上内气不顺,阻滞心血,脉象不稳,极喜、极怒、极躁皆不可,龙体仍需多日调理。微臣自当多开养身之药品,还请娘娘安心。”

云贵妃舒气,“那自然好,皇上万金之躯,不可马虎。”

此话柔中带刚,说得陈御医连连点头,“微臣明白。”

目送张公公送陈御医离开,云贵妃缓步走到软榻之前,凝神望元帝的面容,但见他于睡梦中仍有顾念一般,眉头紧锁,不得伸展。

这病因,她多少是知道些的。

这个男人,她从十七岁跟从,十六年了,最好的韶华,都给了他。

她忍不住以纤指去触摸他眉心的纠结。

还未碰及,他已翻了个身,似又沉沉睡去。

她愣愣地盯着自己停在半空的手指。

“娘娘?”

云贵妃回神,若无其事地挥了挥衣袖,搁手在双膝之上。

丛容将托盘上的参汤放在她身侧的墩桌上。

云贵妃以小勺缓缓搅和一番,舀起一勺来,送至檀口,小心地吹拂。

“皇上?”她低唤,轻轻推了推背对着自己的元帝。

没有动静。

她咬唇,搁下碗,起身走向殿外。

丛容察言观色,赶紧尾随,跟着她走到侧殿偏角立柱,但见她双肩微耸,连累发髻之上的珠钏坠晃不休。

云贵妃素白的手靠扶立柱,隐忍了怒意的呓语溢出——

“他便是再宠本宫,情也不会仅在本宫一人身上。”

丛容大惊失色,奔前数步托住云贵妃的臂膀,“娘娘,此话万万不当讲。”

“本宫受够了。”云贵妃转过身来,神色愤懑,“立储之事迟迟不定,本宫就不明白了,事到如今,放眼宫内,还有谁人能与宁王争这太子之位?”

她字字如针,完全失了往日分寸,如同年少孩童,只想尽诉自己的委屈。

丛容虽然焦急,却也能及时提点:“娘娘,这儿是龙延殿。”

既为龙延殿,就不是能任人畅所欲言之地。

云贵妃倏地住口,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美眸四下一瞥。

所幸未见宫人来往。

丛容福身,“娘娘,你还是进去陪着皇上吧,这节骨眼上,省得落人口实,徒留事端。”

“你说得对。”云贵妃放柔了眉眼,昂起头来,“本宫唯一要做的,就是安心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她负手拾步,衣裙边摆微漾,款款莲花生步。

丛容算是放下一颗心来,须臾走出侧殿,但见宫门外,张公公带着静远公主而来。

她脚下步伐微动,正要进殿禀告,却片刻犹豫,又转身过来。

这么个当口,静远公主已到眼前。

丛容俯身参拜。

叶逢瑞向张公公颔首,见张公公会意先行入殿,她才对丛容开口:“平身吧。”

丛容直起身子。

“你在这儿,想必母妃也在了。”叶逢瑞口气缓缓,“母妃在的地方,丛容也必在了。”

丛容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迅即低下头去,不敢造次。

叶逢瑞不待丛容答话,“你跟了母妃二十年,从陪嫁丫头到宫内三阶女官,你对母妃,应当贴心得紧。”

丛容低言:“公主过奖了。”

低垂的视线见叶逢瑞移步走过自己身边,她松了一口气,正要挺直身子,不意突然听叶逢瑞发问——

“怎没穿那双叠蕊鞋?”

丛容心下一紧。

叶逢瑞在她身侧站定,偏过头来,笑了笑,“你说要差尚宫局送一双过来,式样过了半年,怕也老了。”她身子微倾凑近丛容的耳旁,“而且,本公主觉得这鞋面钿珠如花团锦簇,凑齐了华贵秀美,但若掉了一两支,反而不对称呢。”

丛容蓦地抬头。

叶逢瑞的眼明如星,红唇似火,贝齿若玉。

她抛给丛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才不紧不慢地离开。

片刻后,丛容才慢慢转过身来,望着叶逢瑞的背影,无端感觉脊背发冷。

殿内,元帝由云贵妃搀扶坐起。

“逢瑞,过来。”他冲叶逢瑞招手。

叶逢瑞依言坐到元帝左侧,扫了一眼坐在右侧的云贵妃,后者的态度有些漠然。

“原来是皇上召逢瑞来的,既然如此,不如也召睿儿过来呀。”云贵妃开口,笑语盈盈,“他们是一母同胞兄妹,都过来与皇上说说体己话,也不枉皇上平日对他俩的宠爱。”

“不用了。”元帝摆摆手,“本是打算一道宣召,张公公说肖睿去了佛寺。”

云贵妃闻言,脱口而出:“这个时候,他去什么佛寺!”

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在元帝面前失言,挤出笑容来,“臣妾是说,难为睿儿孝心一片为皇上祈福,但也不及当面嘘寒问暖来得真切。”

叶逢瑞在心底冷笑她的作态。

元帝有一丝不悦,“莫非朕跟前嘘寒问暖之人还少了不成?朕不过是偶染小恙,也不至缠绵病榻到需若干皇子来服侍的分上。”

云贵妃噤声,敛目抿唇,姿态温顺。

唯有叶逢瑞能看出母妃温顺背后散发的隐隐怒火。

隐忍不发,静待时机——这算是她从母妃身上学到的最有用的东西。

思及此,她道:“父皇身子欠安,又烦心国事,难免心情不好。”

这句话,似乎说到点子上去,元帝叹了一口气,伸手取过软榻排架上的一叠奏折,“这些东西,都是百官递呈上来,内有两江水患之忧、贪吏官商勾结之事,外有西夷赤蛮游族趁我军平定南北生息未复,伺机蠢蠢欲动。朕每每上朝,烦心忧劳皆是这些,心情岂能好起来?”

叶逢瑞为他轻拍后肩顺气,试探性地开口:“儿臣倒有拙见,不知父皇可愿听否?”

元帝惊奇地看她,倒也笑了,“但说无妨。”

叶逢瑞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意看到母妃轻蔑的眼神,便是这一眼,将她最后的胆怯都踢开了去,“良弓利箭,骏马好鞍,自古圣主掌、忠臣辅,天下才有济济明和之势。”她顿了顿,见元帝似乎听得认真,这才说出关键所在,“我升明王朝建朝两百年有余,王侯将相多由世袭,官臣高位世家割据是不争的事实,虽以科举制选拔布衣中能能之士,却多是位低权轻不痛不痒之职,恕儿臣斗胆——”她睨了云贵妃一眼,“敢问父皇,可知朝中齐、何二家子弟官位头衔有几许?”

此话一出,不仅云贵妃脸色突变,连元帝也沉下声来:“逢瑞,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叶逢瑞起身跪在元帝身前,“逢瑞只顾及父皇身体,只挂念能为父皇分忧,今日才敢说出这等旁人兴许一辈子都不敢说出的话来。”

“反了!”云贵妃怒极,“你当自己是什么,居然——”

“逢瑞只知自己是父皇的女儿!”叶逢瑞不卑不亢地顶撞回去,不顾云贵妃震惊的表情,迎上元帝的视线,紧紧握住他的手,“父皇,你需要的不是御医诊治,不是补品调理,而是择臣配位,能者居上!”

“你疯了你疯了……”云贵妃连连摇头,就要唤人带叶逢瑞下去。

久久不语的元帝抬手制止了她。

云贵妃愕然,“皇上。”

“古之有云,人治人,乃是大治。”元帝缓缓抽出被叶逢瑞握着的手,放在她的双肩上,眼中赞许之意甚浓,“不破不立,朕不曾想,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是由你来点破。”他状似不经意地拿起手中一本奏折,“那依你之见,朕该如何处理两江水患之事?”

叶逢瑞沉吟,“两江水患频发,多是堤坝失靠灌水,但堤坝虽是十年前修筑,但朝廷每年有固坝之款,户部应有记载。儿臣建议先由两江府衙开仓赈灾,救济百姓,而后请父皇亲封监察御史,追根溯源,彻查决堤之事,若有贪吏,杀一儆百!”见元帝眼神微动似乎要说什么,她抢先一步开口,“父皇所言贪吏之事,若苦无入手之际,恰可借此机会整治。”

元帝笑了,“那这位监察御史,你觉得朕该封何人?”

叶逢瑞答得极其巧妙:“父皇英明,既然已说不破不立,自然会用家事清白又无盘根错节关系之人,譬如太学府,虽内中学士多有才学,因平日被人视为清水衙门而无人巴结,一旦父皇委以重任,必当竭尽所能回报皇恩。”

“说得好。”元帝不顾云贵妃在一旁神色难堪,“那西夷赤蛮族之流,你又有何见解?”

叶逢瑞也不谦让,“贼夷之流,不及我朝兵强马壮,敢如此叫嚣,是看准大军疲累,无暇顾及。但父皇可调遣各地精锐部军轻骑,以良将领兵,在边界杀他们前军措手不及,首战即败,对方军心涣散,就算不肯退兵,也不会贸然再下战帖。”

元帝大喜过望,一把扶起叶逢瑞,“逢瑞,你年仅十五,谁人会信?”他说得高兴,脸色也好了不少,“说吧,你要朕赏赐什么?”

云贵妃心中咯噔一下,想起以前叶逢瑞对她提过的要求。

“儿臣什么都不要。”叶逢瑞轻摇螓首,“儿臣只求父皇恩准,以后儿臣可以不去仪淑斋,儿臣实在不是做女红的料,怕活活怄死了女史,罪过一辈子。”

元帝哈哈大笑,“准了。”

叶逢瑞叩谢,“既然父皇如此大方,迎击赤蛮族率兵之人,儿臣可推荐一人。”

“哦?”元帝挑眉,来了兴致,“谁?”

“卫将军韩硕齐。”

“不可!”这次不待元帝开口,云贵妃已开口打断,“韩硕齐尚未查到百花宴夜袭一事,职责未清,岂能逃脱?”

叶逢瑞的语气不轻不重:“母妃认为,是国家军务紧急,还是母妃遇袭之事重要?”

“这根本就是两回事。”云贵妃气恼,“再说了,领兵打仗,军士那么多,不差韩硕齐一个。”

“母妃此言差矣。”叶逢瑞据理力争,“良将难求,放眼我朝,领兵布阵战功无数者,唯有韩忠清大将军。如今他老人家年事已高,此役至关重要,事关我朝国威,选人岂能不慎重?”

云贵妃万没料到她如此咄咄逼人,寸步不让,“你力荐韩硕齐,不惜与本宫顶撞,有何等理由?”

“韩硕齐百步穿杨,自小虽其父征战无数,耳濡目染之下,虎父焉能有犬子?”她冲云贵妃淡然一笑,“再说了,我推荐的都是宁王身边的人,母妃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云贵妃说不过她,只能拂袖,“好,那韩硕齐一走,你找何人来替他查案?”为了争取支持,她征询看了半天好戏的元帝,“皇上,深宫内闱,此刻来去自由,查不出端倪,岂不惹人笑话?”

元帝正要发话,叶逢瑞上前一步,与云贵妃面对而立,“母妃说得在理,若父皇首肯,儿臣可代为查案。”

云贵妃不自觉地退后一步。

“逢瑞?”元帝万没料到她会如此回答,“你可想清楚了?”

叶逢瑞转过身来,“儿臣想得很清楚,父皇若能肯定儿臣之前的想法,为何不能再相信儿臣一次?”

元帝望着眼前的叶逢瑞,竟似第一次认清她。

“若这是你希望的。”元帝颔首,“朕准。”

离去之际,叶逢瑞回望云贵妃满脸懊丧,心头涌上一股快意。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她忍了很久,让了很久,这一次,说什么,她都不会放弃。

她会证明,她叶逢瑞,即便身为女子,也不比何人差。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而她,会要回属于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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