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萧贯起又将电话重重的放了回去,发出“砰”的一声。
他脸色铁青着,手仍然握着电话,紧绷地发抖。
最终,才又慢慢地把手离开电话,在膝盖上握成了拳头,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空气。
他就这么保持着一个动作看了很久,突然伸手拿起面前茶几上的茶杯。
那里面还剩了小半杯的茶水,早已经凉透了,一两根茶叶沉在杯底,冰凉的茶水也散发不出浓郁的茶香。
他拿着茶杯,连带着里面的小半杯茶水,一起砸到了茶几前的地砖上。
茶杯“啪啦”一声的摔在地砖上,里面的小半杯茶水在茶杯还在空中划着抛物线的时候,就已经抛洒出来。
落在地上,形成了水滴,溅到茶几上,电视的屏幕上,甚至还有电视后面的电视墙上,在电视墙上溅出了黄色的茶渍。
茶杯的碎片落在地砖上,细细碎碎的分散着,有的呈片状,有的呈砂状,在阳光底下反着微弱的光。
就这么一下子,萧贯起都像是做了剧烈的运动似的,“呼哧呼哧”的大口直喘着粗气。
等他稍稍的平静下来,重重的跌坐回到沙发上,又转头看向了旁边桌上的移动座机。
萧贯起的中指和食指在膝盖上随意的敲打着,左手伸出去,又将电话拿了起来。
他盯着电话很久,面色越来越沉,才终于缓缓地按下按键。
他按下第一个键,中间停顿了很长时间,才又按下第二个。
“滴……滴……滴……滴……”的按键声,间隔时间异常的长的响着。
终于,按键全部按完,话筒中传来“哔……哔……哔……”的接线声。
萧贯起才拿起电话,将话筒搁在耳边。
“喂?”电话那头,声音响起。
“凌墨远,麻烦来了!”萧贯起沉声道。
B市,老尚书府。
B市的天热的要比T市早很多,老爷子现在已经穿上了廉价的人造棉背心,白色的背心因为时间太久,已经泛了黄,怎么洗也洗不白了。
并且,也因为时间长了,洗的次数多了,背心被洗的松松垮垮的,像块破布似的挂在老爷子的身上。
背心的肩带因为水洗变形而拉长变细,背心的领子也就变得很大,一直拉到了胸口。
腋下的袖口也几乎要耷拉的露出肋骨,整件背心就是这么松松垮垮,破破烂烂的。
老爷子的下身穿着一条宽大的裤衩,灰色的棉布料子。
他这整个形象,实在是没法跟萧家那幕后,让人仰着脖子都看不到真面目的老爷子相符合。
老爷子这身打扮出现在外面,人家只会以为是一个普通的,懒懒散散的老大爷,绝不会想到他手握重权,拥有萧家这么一个庞大的家族。
而这一身打扮,便是老爷子天热时的惯常打扮,衣橱里好几身类似的衣服,而且都是时日很久,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老爷子此时就躺在树下的躺椅上,一面扇着蒲扇,一面靠着扇蒲扇的动作,让躺椅也前前后后的摇着。
天气虽然热,可是这热是干热,空气中并没有湿气。
偶尔还有干松的风吹过来,让老爷子闭着眼,享受着树荫下的阴凉,颇为惬意。
老爷子闭着的双眼微微的掀起了一条窄窄的缝隙,眯着眼睛,一手在旁边的竹桌上摸索。
不一会儿,便摸索到了茶碗。
茶碗就是普通的瓷碗,白底蓝印花,就像是旧时老茶馆里的大碗茶。
老爷子就好这种古老风味的东西,他怀念很多旧时的事物。
老爷子觉得,过去的很多东西,要比现在的要好得多,精致的多。
那些文化,不论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都让人怀念。
所以他爱收集古董,也爱仿制还原这些东西。
就像这茶碗,也是他特意让人去订做的,而且还特意的做了旧,制造出了有年月的效果。
老爷子觉得,用这茶碗喝的茶都特别的香,就连茶水从壶嘴倒出留下,击打杯壁的声音都特别的清脆悦耳。
闭上眼,就仿佛回到了过去那古老繁荣又有着别样滋味的岁月。
“老爷子!”张胜利走过来。
头顶的日头晒得他皱起了眉,眯起了眼,额头上还不断的冒着汗,脖子上挂着汗珠。
老爷子懒洋洋的将眼皮撑得又大了一些,看着一脸焦急的张胜利。
老爷子的悠哉和张胜利的焦急,立即就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
“什么事?”老爷子喝口茶,又砸吧砸吧嘴,扩散了满嘴的茶香,满意的闭眼回味了起来。
“今天下午,宁婉去了萧三先生家,拿着他公司,以及他和云书少爷的证据威胁他,给他三天的时间,让他把云卿少爷放出来,否则就让萧三先生和云书少爷一起进去,陪着云卿少爷。”张胜利说道。
原本是挺严肃的家庭内斗的事情,老爷子听了非但不生气,反而像听到笑话似的笑了出来。
“不错,不错,我这孙媳妇儿,关键时刻也很彪悍嘛!”老爷子扇着蒲扇,蒲扇一下下的,轻轻地拍打到胸口上。
老爷子笑眯眯的,就差把这话当小曲儿来听了。
“我还真想看看,她说这话时候的样子。”老爷子一想,笑的更欢乐了,“哎哟,我更想看看,老三听到这威胁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肯定很精彩!”
张胜利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说道:“老爷子,现在可不是高兴的时候啊!”
“您说,这样好吗?宁婉可就给了萧三先生三天的时间,眼瞧着这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往后两天估计也来不及啊!难不成,还真让宁婉把萧三先生给弄进监狱里边?”
“老爷子,这样的话,萧家的损失可就太大了!”张胜利说道,“这么斗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而且,那些证据,这能把萧三先生和云书少爷给压的喘不过气,就这么趴下再也起不来了!”张胜利着实有些担心。
“老爷子,事情都发展到了这地步,难道您还不打算插手?”张胜利看着老爷子优哉游哉的样子,实在是没法儿理解老爷子的心思。
这位老爷子,心里到底在琢磨什么呢!
“不着急,不着急。”老爷子慢悠悠的扇着他的蒲扇。
蒲扇其实挺沉的,扑扇一会儿就会手酸,可老爷子丝毫不觉的似的,看着蒲扇在他手里慢悠悠的扇着,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扇子每次落下,都拍打出一阵凉里带热的风,把他破旧的背心吹起来,薄薄的布料在胸口一飘一飘的。
“要是萧三先生真没在约定时间内,把云卿少爷给放出来,让宁婉把他给弄进牢里,萧家可就乱了啊!老爷子,您真打算让萧三先生进牢里去?”张胜利问道。
“为什么不行?”老爷子丝毫不在意的说道,连眼皮都没有撑开,仍然眯着眼,享受树下的阴凉。
“这……”张胜利还真被问住了,如果老爷子都觉得行,又还有什么不行的?
“老三自己惹的祸,就该让他得到教训。”老爷子冷冷的嗤笑,“他要是有本事,就凭自己的能力去打倒老大家的。”
“去联合外人,正是最最无能的表现!”老爷子冷声说道,“我知道,他一直瞧不起老二,觉得老二胆子小,能力一般,家里除了老大,最有能力的就属他了。”
“可我觉得,家里最没出息的,就是他!他还不如老二呢!老二不管怎么说,心里都有一杆秤,一把尺,懂的分寸,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家里面我最放心的,其实恰恰就是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