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头都不敢回，生怕一回头，就再也踏不出这个门了。
只是宁婉也没有想到，萧云卿这一走，却没有如他所说的，马上就回来。
萧云卿坐在佳宁的对面，袁野死后，佳宁就一直住在袁野的公寓里。
这公寓本是袁野租的，后来袁野出了事，萧云卿便将公寓买了下来，送给佳宁。
他想，这是他能替袁野为佳宁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之一。
袁野不在，至少他得保证袁野的女人能够过得好。
毕竟袁野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佳宁。
只是现在，这间公寓一点袁野的痕迹都没有了。
公寓里的一切都那么陌生，好像从来没有一个叫袁野的人出现过。
萧云卿盯着佳宁手中的手机，那手机是袁野的，佳宁给他打完电话，便一直握在手中。
他刚才一进门，就看到佳宁脸色惨白，手足无措的样子，也只能一声不吭，等佳宁自己平复。
佳宁缩在沙发里，注意到萧云卿的目光，便动了动她苍白的唇：“对不起，这事……这事来的太突然了，我……我不知道该找谁，第一反应……只能想到你。”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下不了决定。”她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手机屏幕，“我一直用着袁野的手机，这样我才能觉得，他一直在我身边守着我。”
佳宁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手捂着小腹说：“袁野已经不在了，这是他留下的唯一的骨肉。我真的舍不得不要他，我好想留下。可是……”
佳宁无措的红了眼眶：“可是我又很害怕，我……”
“几个月了？”萧云卿突然出声问道。
佳宁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萧云卿指的是什么。
她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苍白的唇不禁扬出一抹柔和的弧度。
“十一周了。”佳宁轻声说，看着自己的小腹，目光柔和温暖。
“那为什么现在才发现？”萧云卿眉头微皱。
佳宁不语，长长地睫毛轻掩住双眸。
萧云卿微微一怔，总觉得她的举止有点怪异。
看起来有种怪异的熟悉感，可是一时间又说不出来熟悉在哪里。
总之，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猛的扑向他，却又穿过他的脑海骤然离去，没有任何的停留，也没有给他任何的时间去思考。
萧云卿看着佳宁，眉头微微的皱，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只差一点点，就能捕捉到。
而佳宁这时候又突然开口，打断了萧云卿的思考，原本就要捕捉到的那一抹灵光乍然破碎，消失。
“因为我的……例假一直不太准，而且又一直忙着打工，太忙太累，所以也没有注意到例假一直没来。”说到自己的私密之事，佳宁低着头，脸颊又红了。
萧云卿眉头又是止不住的皱起，真的很熟悉。
可马上，这股奇怪就又被佳宁的话打断：“今天工作的时候，突然晕倒，被人送进了医院，我才知道自己怀孕了。”
她语气和表情都那么歉疚，这段时间竟然忽略了自己的身子，万一造成腹中胎儿的伤害，万般难辞其咎。
“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萧云卿皱眉，不管佳宁要不要肚子里的孩子，只要袁野的孩子呆在她肚子里一天，他就不希望她出事。
佳宁笑笑：“难道要你养吗？”
“我说过我会照顾你，这是我答应了袁野的！”萧云卿沉声道。
“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我有什么理由接受你的馈赠？而且，我自己有手有脚，能够养活自己，为什么要靠你呢？”
“我总是要独立的，不可能靠你一辈子。”佳宁说道，摇摇头，“你也没有责任要负责我的一生。”
“你要照顾我，我很感激，我需要你的帮助的时候，你肯来帮我，支持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佳宁恬静的笑，双眸直勾勾的看着他，一点也不避忌。
“袁野的钱呢？他存了不少钱，而且我也给了你很多抚恤金。”萧云卿说道，似乎根本就没把佳宁刚才那些剖白给听进去。
佳宁心中一黯，觉得自己的话都白说了。
可面上，仍然是凄惨的笑：“我不想碰那笔钱，碰了，就等于接受了袁野的死，我不想。”
佳宁说道，摸着这手机：“就像这手机一样，我始终拿着，就等有一天，袁野回来，再拿回去。”
“我经常用这手机给自己打电话，每次看到屏幕上出现袁野的名字，我就心安。”她说，细细的摩挲着手机屏幕。
“哪怕当我接起来，电话里是安安静静地，一点声音都没有，我都觉得袁野就在那头静静地等着我。”
佳宁摸摸肚子：“所以，我宁愿赚钱去养活自己，也不想动那笔钱分毫。”
她抬头，看着萧云卿始终皱着的眉头，自嘲的扯唇：“扯得远了，今天找你来，只是我自己下不了决心，需要有个人来帮我做决定。”
“我没有信心，也没有勇气，能够抚养好这个孩子，可是我又舍不得不要他。”佳宁惨笑，“我不能对不起袁野，他已经……”
她吸吸鼻子，声音带着略微的哽咽：“我不想让这最后的延续也跟着消失。”
“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从知道这件事之后，一整天都在矛盾。”佳宁说道，“不然，我也不会麻烦你。今天这日子，本不该把你叫出来的。”
萧云卿沉默不语，除了双唇紧抿，脸上再无其他的表情与反应，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佳宁心颤着，强迫自己一定要镇定。
她深吸一口气：“萧少，袁野那么敬重你，如果他还在，定然会听从你的建议。”
“所以……”她舔舔唇，让干燥的唇上染上一层湿润，“我想听从你的建议，你说要，我就留下这孩子！”
“如果袁野还在，他不必听从我的建议，会很开心你能把孩子生下来。”萧云卿静静地说。
“但是现在，我没有资格来决定你未来的路。”萧云卿说道，他没说的是，佳宁也没有资格让他来为她决定。
唯一有资格的只有宁婉，他只会为宁婉来认真的想，前方怎样的路才是对她最好的。
当她选错了，他就会努力地把那条并不怎么好的路，变成最好的。
只有宁婉才有资格让他花费这么多心思。
佳宁，他为了袁野可以照顾她，却并不会给她更好的待遇。
她之于他，也不过是兄弟的遗孀。
佳宁咬着唇：“那你呢？你希望我把孩子生下来吗？”
“这是你的孩子，只有你才有资格决定。”萧云卿冷声道，“只有你自己做过的决定，才没有资格埋怨，后悔。我不会替你做决定，不会让你将来为了我为你做的决定而后悔。”
“我只想问你怎么想的！”佳宁迅速说道，“毕竟这也是袁野的孩子！如果袁野还在，我还能找孩子的父亲商量！”
“可现在，我根本找不到人！”佳宁红着眼，突然扬声似崩溃的大叫，“我也想让袁野知道，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没办法！我甚至连跟他分享喜悦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想把孩子生下来！我也想看他是长的像袁野多一些，还是像我多一些！我也想给他好多好多爱！我想告诉他，他的父亲很好很好！”
“可是没机会了！我只是……只是想要一点勇气！”佳宁的声音越来越弱，“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还可以跟袁野说的，如果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