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和水溶在马车里相对而坐,谁也不说话。黛玉只是把手藏才貂皮手套里,握在一起,低着头看着那浅棕色的绒毛如婴儿肌肤一般细腻的贴在自己的衣服上,呼吸之间,绒毛便轻轻地颤动,犹如极为敏感的神经一般。
水溶相比黛玉来说,心情倒平静了很多。他靠在身后的引枕上闭目养神,身子随着车子的晃动而慵懒的晃动着,仿佛已经睡着了。
二人中间,有一张小几,小几上放着一个白玉鼎炉,里面焚着百合香,淡淡的,香味偶尔飘出车窗帘子的缝隙,飘到车外侍卫的鼻孔里,侍卫脸上僵硬的线条,便会柔和几许。
外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水溶终于睁开了双眼。车子里光线很暗,二人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叫卖声,叫好声,锣鼓声,管弦声,乱七八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可水溶却能清楚的听见她细弱的呼吸声。马车停了下来,那个叫三儿的侍卫立在马车一侧,对里面的水溶道:“主子,前面人多,车不好往前走了。”
“就从这儿下来吧,慢慢走走,看看灯会,找个干净的地方坐坐,也就回去了。”水溶似是对侍卫说,又似是对黛玉说。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到车子门口,掀起了帘子,又转过身来,伸手等着黛玉起身。
黛玉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平静的展开,等着自己去扶着他起身,便犹豫了在犹豫,始终不肯把手从暖套子里拿出来。
“怎么,要我抱你下去吗?”淡淡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嘲讽,如飘渺的百合香飘到黛玉的耳朵里。
黛玉便倔强的起身,不扶他,亦不答话,自己摸索着扶着两边的车暖蓬的框架起身,慢慢的往外跨了两步,要往下走,却发现根本没有东西可以借着下车。
水溶转身跳下去,回身来看着迟疑的她弓着身子站在车上,赶车的下人从后面拿了一个木盒子来,却被水溶一瞪眼又放回去。水溶就那样站在绚丽的花灯下,看着车上的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半晌方问:“行吗?小心崴着脚。”
当然不行,黛玉从小到大哪儿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跳过?可被他这句话逼到绝境,不跳也不行了。于是黛玉心一横,往前挪了几下,走到车辕的边沿,刚要跳,马车却晃了一下,马儿打了个响鼻,晃了晃脑袋,黛玉便跟着往地上栽下来。
水溶当然不会让她摔到地上,早就准备好上前一步把她抱在怀里,然后戏谑的笑着看着惊魂不定闭着双眼的她,说道:“记着,以后别在我跟前逞强。”
黛玉的晕眩和恐惧便在这一句话中散的无影无踪。手上用力,推开他的怀抱,慌张的侧身,站稳脚步,极力保持着冷静,不敢看他,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在这大街上,当着他诸多下人再甩他一巴掌。
水溶这次倒是没跟她较劲,只淡淡一笑,转身走开。
杜鹃带着丫头从后面的车上下来,被水溶这一笑,给笑得有些失魂落魄。小丫头推了推她,杜鹃方幡然醒悟,拍拍胸口暗道:王爷从来不笑,原来是因为他一笑便可让天下女子倾心,怪不得。
黛玉见水溶离开,心中的防备便悄然撤去。杜鹃上来搀扶着黛玉,家人围着她们跟着水溶的脚步,走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