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凤九歌安静地睡着了,没有辗转反侧,没有过多的哀思,因为她知道,这条路,她既然选择了,就要义无反顾,就要坚定地往前走。
清晨起来后,凤九歌去寻杨子文,见他一双眼睛仍然像个桃似的,也知道他昨天晚上一定没有睡好,但她也没多说,俩人一起去看了看小莲,随后上官夜也来了,三人一同用了早膳,上官夜便出门去为杨子文回凤天的事情做准备了。
因为凤九歌遇袭的事情还没有查明,上官夜让凤九歌没什么事就呆在上官府,不要出门,即使要出去,也要有他的陪伴,凤九歌答应了,上官夜也是在为她的安全考虑,毕竟现在敌在暗,她在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生这种事,她不想再看到她关心的人为她而死去。
凤九歌与杨子文一同来到了上官府僻静的后山花园里,这里平时就很少人来,环境甚是清幽,而且,思忖了一晚,凤九歌也有些事需要杨子文帮忙,所以,就选了一个清静的地方谈话,正巧,杨子文也是这个意思,今天,他已经准备将以往没有说出口的话,在今天一并表白。
想起小莲的笑脸,想起小莲对他的鼓励,想起小莲叫他向凤九歌真实的表白,想起小莲的祝愿和希冀,他会勇敢地踏出一步,为了小莲,也为了他自己。
杨子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了口。
“阿九……”
“子文……”
凤九歌与杨子文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随即面面相觑。
凤九歌轻轻一笑,坐在了凉亭的凳上,示意杨子文也坐下,随即轻声说道:“子文有什么事,淡说无妨。”
“我……”
刚才一下被打断,杨子文又重新鼓起了勇气,开口道:“我这次和小莲是离家出走的,但想不到,却是这个后果……”想起小莲,杨子文的心中又是一痛,恐怕,小莲会是他心中永远的遗憾了,如果他没有离家,也许,小莲就不会有此一劫,但他也不会见到凤九歌了。
这对杨子文来说是一种煎熬,一方面,他不能对小莲的死视而不见,小莲的死,他是有责任的;另一方面,能够再见到凤九歌,他的心是欢喜的。
但是,这却是用小莲的死来换取的,当他每每在为见到凤九歌而欢欣时,就会想到小莲是怎么样的一身鲜血倒在了清冷的巷子里。
杨子文的心难受地煎熬着,徘徊,犹豫,以致让他一晚辗转反侧。
终于,在再次见到凤九歌时下了决心,小莲为了他牺牲了自己,如果他不能够幸福地活着,恐怕小莲也会死得不值吧,他要将小莲的份一起幸福下去。
听到杨子文这一说,凤九歌倒是一惊,这杨子文乃是大家闺秀,又怎么会做出这种离家出走的行为,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子文为什么会离家出走呢?”凤九歌轻声地试探道。
“我……因为家里母亲要逼我嫁人,所以,我就逃了。”杨子文苦笑一声:“但是这次运送小莲的遗体回去,怕我是逃不脱这个命运了。”
“不过,要嫁,我也要嫁自己喜欢的人。”杨子文瞬间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凤九歌,一手更是激动地抓住了凤九歌的手,声音略有些颤抖地说道:“阿九,我知道我不知羞耻,但是,但是,我想嫁的人只有你,只有你啊!”
被杨子文清澈的眸子看着,小手也被他紧紧地抓在了手里,听到他大胆的表白,凤九歌反倒是傻眼了,她知道,她一直知道杨子文心里对她有着丝丝爱慕,在凤天她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但没有想到却在这里被挑明了。
“子文……”凤九歌想挣脱杨子文的手,但无奈杨子文却握得死紧,誓有一付她不回答就不放手的意味。
凤九歌不由地在心里轻叹一声,无奈地说道:“子文,我知道你很好,但是,但是我已经有了家室,怎么能再娶你呢?”凤九歌终于亮出了杀手锏,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拿出云若青还可以抵挡一下,杨子文是名满皇都的才子,她欣赏他,她怜惜他,又怎么能委屈他呢?
杨子文,在凤九歌心中,他值得更好的,他值得别人一心一意对他!
而她自己的心,早已经身不由已了!
“啊?!”
听到凤九歌这一说,杨子文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他想过千种凤九歌会拒绝他的可能,但却没有想到过她已经有了家室,也许,潜意识里面他不想知道凤九歌的家庭状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杨子文可以不在乎凤九歌的家世,可以不在乎她的身份,却不能不在乎她已经有了夫郎啊!
但是,如果不能嫁给凤九歌,他怎么办,他是万万不想嫁给母亲安排的人啊,他一生本就没有多少欢笑了,他好不容易寻到生命中的阳光,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地把她丢弃掉呢,不行,绝对不行!
手被杨子文松开了,看到杨子文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凤九歌轻声劝慰道:“子文,我已经有家室了,所以,我不能委屈了你,你明白吗?”
凤九歌晓知以理,动之以情,就想劝杨子文打消这个想法,她不想失去这个在凤天皇朝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可是,杨子文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有时候,一个人的想法打定了,恐怕有什么理由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心,而现在的杨子文,便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也注定了他和凤九歌纠缠不休的姻缘,毕竟,幸福是要自己争取的,在女尊国家里,杨子文能够活出自己,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也是值得人欣赏的!
更加清楚了自己非凤九歌不嫁的心意后,杨子文坚定地说道:“阿九,我不介意你已有家室,我愿意与他人共妻,一辈子陪在你身边,除非,除非你真的嫌弃我!”
“子文,不是这样的,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不是的……”没想到自己的劝说非但没有达到效果,反而让杨子文嫁她的决心更加坚定,凤九歌也一时慌乱了起来。
对于其他事情,就算面临生死,凤九歌也可以临危不惧,但面对感情,她却是一张白纸啊,怎么拒绝,如何拒绝,看来并不是如她想像中的那般容易啊。
“不是,那就好,那我们就说定了。”杨子文浅笑道:“如果你不要我,我也不再回凤天,一辈子就这样浪迹天涯。”前一句是逼迫凤九歌就范,后一句可就是赤*裸裸的威胁,毕竟,杨子文他皇都才子的称号可不是吃素的,他知道,凤九歌心里是喜欢他的,即使仅仅是朋友的喜欢,那么,嫁给她之后,俩人朝夕相处,情愫渐生那是指日可待的,他,赌的就是凤九歌对他的怜惜,对他的不忍。
“啊?……”
这次凤九歌倒是吃了哑巴亏了,她能怎么说,杨子文甚至愿意与别人共侍一妻,而且,那话语说得那么坚定,嫁不到她,他就再也不回凤天,让她怎么办才好?
“你答应我了,阿九,可不能反悔,这辈子我跟定你了。”说罢,杨子文执起凤九歌的柔荑,轻轻地落下一吻,印下他的誓言,这一生,他都要追随在凤九歌左右。
杨子文竟然在吻她的手背,凤九歌诧异了,但心却在咚咚地响着,她怎么了,难道她对杨子文也有感觉,不然为什么心情会如此地波动,她,也对杨子文心动了吗?
“子文,我……”此时,凤九歌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话刚开口,就被杨子文一指抵住了唇。
杨子文轻轻地将凤九歌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柔声说道:“阿九,什么都不要说,好吗?今生今世,子文非阿九不嫁,永不背弃!”
永不背弃!永不背弃!
这四个字直直地印在凤九歌的心田,平地一声惊雷,这是怎么样的深情,怎么样的爱恋,才能让杨子文这么坚定地说出这四个字!
震惊中,凤九歌的脑中仿佛又浮现初次见到杨子文的情景,在香满楼时那个淡雅如风的翩翩少年,在马车前对她欲语还羞的期盼,在冷巷里对她誓死相护的果敢,这样一抹小小的身子,就这样毫不畏惧地挡在了她的面前,这样的情,这样的爱,让她怎么能够无视他,怎么能够拒绝他?
这一刻,没有刀光剑影,没有风云巨浪,只有如海的深情,只有字字真言的话语,却巨烈地撞击着凤九歌的心。
也许,当她来到这个凤天皇朝,就势必不会独自活着吧,有了云若青,更有一心护着她的肖寒一,还有她心心念念着的袁紫苏……
那么,对于杨子文,她也是没有办法拒绝的,罢了罢了,如果到时候他们都能接受对方,她也入乡随俗,一起收了他们,只盼一家人合乐融融,也是美事一件。
想通了这点,凤九歌释然地一笑,反握住杨子文的手,轻轻地将他带入了自己的怀中,低喃道:“子文,跟了我,真的不会后悔吗?”
没有想到凤九歌突然的转变,杨子文惊喜不已,在凤九歌怀里连连点头:“不悔,不悔,永远不悔!”
凤九歌轻叹了一声,这个时候也该和杨子文坦白自己的身份了,“子文,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身份,而你也从来没有问过我,你,想知道吗?”
“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我便听,何况我从来不在意你的身份,不管你是谁,我对你的情都不会变,你不告诉我,一定有你的顾虑。”杨子文轻轻地靠在凤九歌的怀中,贴心地说道,这份温暖他渴望了好久,如今终于让他触摸到了,他心里是怎么样的一种快乐啊!
杨子文的体贴更是让凤九歌感动,的确,在那个时候,她的身份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呢,但今天不一样了,她接受了杨子文,那么,她的一切,她也没必要再瞒着他,而且,这次杨子文回凤天,她还可以让他捎信回去,给云若青和肖寒一报个平安,让他们不要担心她的安全。
凤九歌轻轻牵住杨子文的手,重新坐回了石凳上,笑着对杨子文说道:“子文,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吗?”
杨子文轻轻点了点头,“你的名字叫九歌!”
“是,那只是我的名字,而我单姓一个字,凤!”凤九歌抛出了一个字,这个字,在凤天皇朝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那是凤天皇朝皇族的尊贵姓氏。
杨子文听后一怔,“凤?凤九歌?你就是雍亲王爷凤九歌?”他没有想到,他爱恋的女子身份竟然如此显赫,不仅是当朝权贵,更是皇族亲王。
凤九歌点了点头,肯定了杨子文的疑问。
“可是,我听说雍亲王爷身染重病,到别苑静养去了,可你怎么会在这里呢?”虽然对皇族中人,杨子文一向是敬谢不敏的,但因为这个人是他所爱的凤九歌,所以,他可以坦然接受,不因为她尊贵的身份,不因为她显赫的地位,只因为她是--凤九歌!
杨子文一瞬间的诧异并没有逃过凤九歌的眼睛,但紧接着的冷静却又让凤九歌赞许,她的杨子文果然不是一般的男子,此刻,凤九歌再次肯定,就算她的身份如何转变,杨子文也会对她始终如一,得杨子文相伴,她是何其有幸啊!
原来凤天皇朝是这样解释她的突然失踪啊,凤九歌不觉得轻扣着石桌,细细思忖着,一定是母皇为了顾忌朝堂议论及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才出此下策,或许,这事也是她的一个转机。
在遍寻不到她的情况下,大家一定以为她早已身亡,当然这其中最希望她死的人非凤九霖莫属。
那么她要好好计划一下她的归国计划了,到底是偷偷潜入,还是大张旗鼓,这两种方法都各有利弊。
如果是偷偷潜回国,当然一方面在避人耳目、降低危险性的同时,风险也相应地增大,因为隐在暗处,一被发现,便是致命的结果;相反,如果广而告之,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行踪,那么,两国交好不久,游龙国也不会貌然动她,消息传回国后,她和母皇通好气,她也可以堂而皇之以凤天皇朝使节的身份返国,或许可以征得游龙国兵力的护送,如果遇到凤九霖的势力,那么两股力量相制约成平衡之势,于她自身的危险便会大大降低。
想来想去,这个方法最好,不过,还需要先联系到肖寒一及母皇,做好一切万全的准备,朝堂之上,瞬夕万变,自己离开了三月有余,不知道现在已经是个什么样的局势了。
想到这里,凤九歌便与杨子文细细讲起她从凤天皇朝到游龙国这一路发生的事。
从她当日在凤天皇朝被游龙国大将军秦傲天挟持,到不得不护送他出城门,在香满楼遇到杨子文和小莲,那承诺之事未能达成的原由也在此一一解开;包括出城之后月下被人追杀,不幸落崖,而这一昏迷就是两月有余,再醒来时却被当作奴隶卖到了上官府,好在上官夜对她极好,好在这里的生活也很自在,一方面修身养性,一方面再谋回国之法。
杨子文越听越难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凤九歌这三个月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竟然这么苦,被挟持、被追杀、落崖、当作奴隶……这一路,她是怎么样得挺过来的啊,她堂堂凤天皇朝的雍亲王爷,本应荣华富贵尊荣不断,却流落异乡,不能返国。
可是,现在被凤九歌轻轻道出,仿佛轻描淡写一般,但当时的心情却是怎么样的一种煎熬,杨子文能够想像,却也不再多提,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只要未来的路,一路走好!
“那,阿九,需要我回到凤天做点什么?”杨子文冰雪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凤九歌的想法,既然她现在已经身在游龙国,不能轻易离去,只能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动身,那么势必要有人在凤天与她相接应,以保万无一失。
“嗯,子文,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忙。”凤九歌重重地握住杨子文的手,低声说道:“我要你带消息给肖寒一,告诉他我的境况,如果实在找不到他,就去见我的王妃云若青,他会帮你的,我再修书一封,一定要让若青亲手交于母皇。”
杨子文点了点头,他知道王妃云若青,当时雍亲王爷迎娶宰相公子整个皇都皆知,想必他们俩人是伉俪情深,他真羡慕,不过,他也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他一定会和云若青好好相处的。
如此这般,凤九歌对杨子文细心地交待了一番,对于两月后的回国计划,还要通过往来的消息确定可行性,她会在这里等着杨子文的回信。
可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呢?
凤九歌的身份在她还没有计划周详的时候便已经被暴露了出来,是以,她又在游龙国经历了种种险阻才能重返凤天,当然,那时回去的她,不仅带着决胜千里的熊心,也带回了可以致凤九霖于绝地的证据,不仅将凤九霖从皇族的宝座上重重地拉了下来,也将她手中的兵权尽收囊中,从此,成为令凤天皇朝上下风云变色的至尊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