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过后,一个陌生的面孔单骑来到了金陵府衙。
金陵府尹夏中平将手中的黄绢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才又恭敬的还给了来人。
来人自称李飞雄,是瑞帝自禁军中新提选的亲卫,此次是瑞帝之命来筹集修缮皇宫的款项,刚刚夏中平看见的就是圣旨。
夏中平接到密旨,他怎么也不相信英明神武的瑞帝会下这样一道密旨给他,可是那圣旨他研究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不妥之处来,皇上的玉玺清清楚楚盖在那呢。
“夏大人,咱圣上也真够简朴的,搬到燕京,就住以前契丹人的在那建的宫殿,而且还得给搬到燕京的大人们建宅子。这也是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让我来金陵走一趟,谁让咱金陵最为富庶呢。不过这事,也不宜让太多人知道,影响不好。”
李飞雄笑嘻嘻的说到。
看来再英明神武的人,都会做几件糊涂事的,夏中平只能这样解释。
第二日,按照李飞雄的吩咐,夏中平将金陵的几个大商户请到了府衙,好茶相待。金陵商户对于府尹大人的相邀都莫名其妙,在座上相互交头接耳。
“诸位,这位是圣上亲使李大人,此翻奉旨前来筹集修缮皇宫的款项。”夏中平开门见山的说到。
众商家听闻是李飞雄乃是瑞帝的亲使,前来筹款的,皆心中有疑虑。以前瑞帝没少找他们伸过手,瑞帝能打下这江山,他们这些商家功不可没,也正是因此,瑞帝才给了他们许多特权。
关键问题是,瑞帝派人来找他们要银子,都是派的熟人,这个要李飞雄的他们可是听都没听说过。
再者,以瑞帝的节检的性格,竟为修缮宫廷找他们伸手,这点也出乎他们的意料。
夏中平的话音一落,他们先是面面相觑,然后都不约而同的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夏中平,在猜想是不是夏中平与人联合来诓他们的银子的。
“本官也是奉旨将诸位召集过来,一切还由李大人主持。不如请李大人再将圣旨拿来让在场的诸位瞻仰。诸位见了圣旨要捐赠多少,自行和李大人协商。”
夏中平说道,他到现在心中也疑惑着呢,因此,一开口就将自己摘了出来。
“这个自然。”李飞雄又从怀中掏出黄绢。
众人也如夏中平一样,将那黄绢细细的查看,并无异样,才恭敬的还给了李飞雄。
“皇上说了,这银子算是他私人找各位借的,诸位随着自己的心意,多少不论。不过,皇上让本官下了圣旨,各位可千万不可给得太小了,驳了皇上的面子。”
李飞雄说道。
“那是,那是,咱们能有今天安稳的日子全赖皇上,咱们做百姓的有机会出一份绵薄之力,让皇上住的舒坦,睡得安稳,这是咱们的福份。”
众商户见圣旨无异样,均纷纷说到。
虽然,作为商家,他们最讨厌的就是官府借各种名头找他们摊派,但是若是皇上私下找他们赞助,那又是一回事了,那可是给了他们一个讨皇帝欢心的机会。
皇帝高兴了,那以后他们的好处能少么,羊毛最终还是要出在羊身上的。
“江老太爷,您江家准备出多少啊,咱们合计下,到时一同给李大人送过去呗?”
一出衙门,便有人开口问到。
江家仍是金陵的百年世家,金陵城的第一大商户。
“呵呵,这几年咱们江家看着家大业大,也不过一个空壳子罢了。最多也只能省吃简用,从牙缝里挤出个万把两银子了。”江老太子一脸为难的说到。
“这也是,这几年,征战不停,咱们也没少出钱,确实是手头紧得慌,您江家还能出个万把两银子,我们不能跟您江家比啊,上了天也就能挤个五六千了。”
“是啊,是啊!”
众人皆说到,心中却在想江老太爷的这话,鬼才信。
江老太爷哈哈大笑。
第二日金陵城的各大商户都派人暗地里打听其它商户动向,估摸着他们到底捐多少,最后订下来自己要捐多少,最好能比其他人多捐那么一顶点。
最佳的打听方法还是瑞帝的亲使李飞雄,于是李飞雄成了金陵商家的红人,收礼收到手软,而李飞雄从来也是来者不拒,有问必答。
结果便是商户们决定捐献的银两越来越高,众商家均觉得这个李飞雄太不靠谱,但谁也不肯服输,憋着一口气,非要争得第一。
没几日金陵人都知道了,离开他们的皇帝派亲使来金陵巡查了,人人见到李飞雄都很是尊敬。而李飞雄则是越来越不跟金陵人客气,将金陵当成了自己的家,街市上随手拿东西不算,还随便在街上将良家妇女拉回自己的行馆。
金陵百姓敢怒不敢言,金陵府尹夏中平也是头痛不已,他真不明白为什么瑞帝竟派了这样一个人来,而且还是密旨,命他不得到处申张。
“小美人,小美人,你长得真好看,走,跟哥哥去喝杯茶去?”大街上李飞雄又拉着一个少女的手不放。
那少女吓得直喊救命,可是李飞雄是皇上的亲使,哪个人敢惹他,触这个霉头,前几日被李飞雄拉过去喝茶聊天的少女的家人,也不敢伸张,只怪自己家女儿倒霉。
“啪,啪,啪”三声响,李飞雄的脸被三个鸡蛋砸中,满脸黄白,看上去滑稽异常。
“是谁,是谁暗算本亲差!”李飞雄大叫到。
“哈哈,不过是一个地痞流氓,还敢冒充亲差,等会本公子就把你告到官府,让你吃官司。”一个七八岁的白衣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个篮子。
“哪来的小毛孩,快点滚!再不滚,大爷我饶不了你!”
李飞雄听到冒充两字,一丝心虚的表情飞快的从他脸上划过,不过他马上就恢复了凶狠的气势,嚷嚷着说到。
“当今圣上仁慈爱民,怎会派你这种人来当亲差,而且说话还如此粗鲁。这人必然是假的亲差,大家快打啊。”说罢便又从蓝中抓起鸡蛋向李飞雄扔了过去。
金陵城的百姓早就不耻李飞雄的所作所为,今日见有人带头扔他,也顾不得许多,皆抓着能抓着的东西向李飞雄扔过去。
然后就有胆大的上去踢了李飞雄几脚,再接着李飞雄就被众人围着暴打。
“胆大刁民,你们竟敢殴打皇帝亲差,你们不要命了!”李飞雄不停的嘶吼到,不过他的声音很快被围殴他的百姓给淹没下去了。
“现在还敢冒充亲差,打死这个流氓!”
待众人气出玩了,金陵府衙的官差才姗姗来迟,众人一哄而散。
“哎哟,李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夏中平看到一身酸臭的李飞雄忍住笑,神色焦急的说道。
“刁民,刁民,他们竟敢围殴本亲差,这是对圣上的不敬,待本亲差回到京城,一定要将此事禀报圣上,将这群刁民全都拉出去砍掉!”
李飞雄气急败坏的说到。
“金陵一向民风温顺,何至以此,是否有什么误会。”夏可道问道。
“什么误会,他们竟然诬蔑本亲差是……”李飞雄说到这里,又顿住了。
“是什么?”夏中平赶紧追问道。
“也没什么,反正一群刁民。”李飞雄说道。
听到这里夏中平心中对李飞雄的怀疑更盛。
昨日,夏中平想到此事,心中苦闷,在饭桌上与夏夫人向元芷诉了几句苦,没想到一旁的夏天就怀疑这个亲差有问题。
夏中平也一直觉得这亲差有问题,可是又无法印证,圣旨是真的,而且上面说得清楚,他派这个人下来是秘密的,只有皇上和李飞雄知道,他总不能去问瑞帝怎么派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来了吧。
要这李飞雄真是瑞帝派下来的,他这一问就把瑞帝给得罪了,历来雄主不拘小节的,像这种事,其实史上多见,在有些皇帝眼里,这还真不是什么事。
“明天,我去试探一下他,反正我是小孩子,大不了是小孩不懂事。到时候,我再煽动百姓将那人打一顿出气。那李飞雄欺负百姓,被百姓围殴,就算他是真亲差,也不能怎么样吧。”
夏天说到,对于这种随便欺负女子的人,她很是痛恨。
所以才出现了今天的一幕,夏中平见李飞雄竟然回避百姓怀疑他身份的事,便觉得更加可疑。
“是下官教导无方,下官给您赔罪,你就先在这府衙静休几天,我派两人供您差遣,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们。”夏中平诺诺的说道。
随即他出门,叫了两个精干的衙役守在门口,吩咐无论什么情况,不得让李飞雄出了衙门。
回家便用飞鸽传书,将李飞雄的情况告诉了他的父亲夏可道,让他设法证实。
瑞帝确实有个叫李飞雄的亲卫,长相与夏中平信中描述的差不多,也确实是被瑞帝派出去了,这事真是巧合。
但这并难不到夏可道,他收到信也同意夏中平的判断,觉得瑞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不过夏可道很直接,并没有躲在家里猜测此事的真实性,他直接交夏中平的信送到了瑞帝的御案前。
瑞帝看到夏中平的信,惊怒交加,竟然有人能够伪造圣旨,而且连夏中平这样聪明的人都差点骗过了。
“严查此事,速报结果。”这是瑞帝的批示。
很快夏中平便收到了夏可道的回信,转述了瑞帝的批示,并告知真正的圣旨随后就到。
于是李飞雄从衙门的客房,换到了衙门的牢房,好酒好菜换成了铁板烧,竹笋熬肉。李飞雄心理素质很了得,但是忍痛能力却不怎么样。
“我叫张华,是一个游走四方的方士,前些日子在庐州遇到了李飞雄找我看相,我便套了一些话出来,就起了歹心,想着来冒充他赚些钱财。”华不等问就老老实实的招了出来。
夏中平一听这话,想着这金陵城上上下下被一个方士骗得团团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这圣旨从哪里来的?”夏中平此事手中正握着假圣旨,他看了半晌,还是没看出一点问题来。
“呵呵,前不久不是迁都嘛,不知道哪家将这圣旨搞丢了,恰恰被我捡着了。我就把它留了下来,指不定哪天有用处呢。后来遇到李飞雄,正好就把它用上了。”
“我自己找来染料,将印章以外的地方重新染了一次,然后就在重新染过的黄绢上自己写了一份圣旨。”
张华说到这里时,语气里还流露出几份得意,若不是他心太大,又太过招摇,他早就卷着钱财远走高飞了。
夏中平听了张华的话,也不得不在心中夸张华也真是个人才。是
金陵的那些商户听闻他们争相讨好的亲差原来是个假货,都是又羞愧,又是庆幸。
此件事的给瑞帝留下的后遗症便是,那些收到皇上圣旨的大臣总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收到的圣旨是不是假圣旨,而瑞帝在下圣旨时像盖印不用力气似的在圣旨上盖满了印,而且再也不敢将圣旨留在大臣的手中,事后一定会收回。
当然那个可怜的真李飞雄,以泄露皇家机密而被革职查办,找方士有风险啊,大好的前程就这样被人算没了。
对夏天的影响就是,年仅八岁夏家长公子因识破假亲差而名满金陵,因为年纪轻轻便英雄就美而被金陵城的少女们亲睐,虽然此时她才八岁。
不过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件事情,让夏天找到了两位名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