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道:“我父亲一位故交……”将许靖野的事情说给李琰听了。想起自己父亲死于非命,许靖野又是死了个稀里糊涂,说着说着,不由泪如雨下。
许靖野梅林风采,现在还恍在眼前。然而现在,许靖野坟头,想必已经青草萋萋了吧?自己曾发誓要给许靖野报仇,可是几个月过去,却发现,自己连仇人是谁都不清楚!
黛玉抽噎着,那瘦弱的身子让人怜惜。李琰看着,心中也不由触动。低声道:“你节哀。”
一方手帕已经完全湿透,黛玉才抬起眼睛,涩声道:“失态了,见笑了。”
李琰见黛玉手中的手绢已经全部湿了,就掏出了自己的手绢,迟疑了一下,还是递给了黛玉。黛玉接过,低低说道:“多谢。”两人的指尖,却是极短暂的碰触了一下。
就是那极短暂的碰触,却是让黛玉脸上微微一红,李琰的指尖有些微微颤抖,黛玉感觉到了,也知道李琰为什么颤抖。李琰也知道自己失礼,连忙逃也似的缩回的指尖。
本来是什么也没有的,但是李琰这样一逃,反而觉得有些尴尬了。黛玉一愣神,手绢掉了下去,落在了地上。急忙去捡。却不想李琰看见手绢掉了,也来帮忙捡起。两人齐齐蹲下身去,手指在地上,又是一触。
黛玉急忙转过头去,遮掩自己的尴尬。李琰也怔了一怔,手上迟疑了一下,终于将手绢捡了起来,双手递给黛玉。
黛玉接过手绢,低低说了一声:“多谢。”
听着这一声谢,李琰竟然情不自禁的红了脸,片刻之后才低低说道:“不用谢。”
正在这时,两人却似乎听见了厅堂外有响动。心中本来坦荡无私,但是手指尖这样碰了两次之后,黛玉却不由自主有些胆怯起来,急忙抬头往外看去。几乎同时,李琰也往外看去,动作幅度有些大,两人的肩膀,再次挨擦在一起。
然而黛玉却不管了,她睁大眼睛往厅堂外望去——心中,却不知怎么,狂跳个不停。
外面不远处,一个人正缓缓的往远处行去,正留给黛玉两人一个背影。
那个背影,潇洒脱俗,正是水溶的背影。不过那个背影,走路的姿势,似乎有些踟蹰。
一时之间,竟然手足无措。心中只想:“王爷……他看见了?他看见我们……这样了?他误会了?”头脑之中,一阵一阵发懵。
李琰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林姑娘。”
黛玉才如梦初醒,连忙道:“李公子……你要说什么?”却不觉又红了脸。
李琰道:“该说的,都说给姑娘听了。姑娘如今有何打算,还望姑娘示下。”
黛玉咬着嘴唇道:“我也不知该怎么办……!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当年的证据,可是我父亲与许靖野如此知交,还不曾告诉许靖野证据去向……”
李琰沉思了片刻,说道:“许靖野不见得不知道……否则,那对手也不会对准了他!只是他究竟来不及告诉姑娘!”
“是……我倒忘记了这一层。”黛玉沉思道,“贾家没有远赴江南杀人放火的能耐,那么杀害许靖野的仇家,就是与当年贪污案件有关的人了。当年的贪污案件的官员,本身就是姑苏地头蛇,杀人放火,本就是小事一桩。他们对准了许靖野,定然是从许靖野与我的交往之中,嗅到了不安全因素,因此索性先下手为强。只是不知道,许先生竟然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李琰道:“或者是许先生认为,姑娘年幼,而这事情关系又非常重大,因此要等着慢慢说……”
黛玉道:“也或者是许先生虽然隐约知道,却是所知不详,因此还不能说……”心中,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漫天花雨!
出事那天,是许靖野暗示自己去找漫天花雨。而且,言辞之间,隐隐约约点出,漫天花雨与自己家,有莫大关系!只是自己去找漫天花雨,却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就被漫天花雨赶了出来!
然后,在离开的路上,自己遇到了一连串的事情。遭逢剧变,自己也不得不离开了姑苏。
这一连串的事情,与自己去见漫天花雨,有没有关系?
如果有关系……那么,漫天花雨身上,到底有没有秘密?敌人知道不知道漫天花雨的存在?
面上却是平静如昔,慢慢摇头:“可惜,他居然什么都来不及告诉我……”
“其实找不到当初的证据也没有什么。”李琰的面上闪过一阵煞气,哑声道:“当初掌管盐政的官员,名单都还在吏部里放着。相关的人,总是那么几个。一个一个去查,总能摸出点线索来……只是要费些时日而已。”
黛玉道:“那……要劳烦李兄了。我家中的事情,要让李兄帮忙,心中惭愧。”对着李琰,深深一礼。
李琰急忙还礼。黛玉想起李琰留下的话,便道:“王爷留话,请李探花在此用了饭再走。”
听到了“王爷”二字,李琰脸上略略有些不自然的神色,片刻之后才道:“王爷美意,我只能心领了。家中还要要务,先行告辞了。”想起一件事,又对黛玉道:“皇甫兄也中进士了,现在正等着出缺。按照他的等次,应该去三等县的。江浙一带,三等县倒是很多。不知会派向哪里。什么时候,你也出来,我们聚一聚才好。当初他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黛玉点头。李琰的话说得不明白,意思却是很明白。他是想要恳请自己帮皇甫圭元想个路子,能在江浙一带谋个位置。但是说实话,自己帮不上忙。水溶是一个清贵王爷。即使水溶能帮上忙,自己也不能开这个口。当下只当作听不懂,笑着答应了。
李琰离开,黛玉想起水溶之前的吩咐,当下走向水溶的书房。但是想着方才的一切,心中明明无私的,却是不由自主有些胆怯,脚步也迟缓起来。
还没有走到书房,就看见水溶的书童小顺子等在书房外面。小顺子见到黛玉,急急忙忙打了一个“暂时止步”的手势。黛玉止住,低声道:“王爷不在?”
小顺子低声道:“在。也不知怎么了,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生气……都砸了两个花瓶了。王爷的规矩,是生气的时候谁也不见……”
正在这时,黛玉又听见一声瓷器碎裂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