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智龙,男,二十七岁,无名小城中的一个无名小卒,数月前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自己竟然患上了肝癌,还是晚期。这个消息对于黄智龙来讲无疑是他个人的末日通知,他的心情和眼中的世界都在一瞬间化作了黑白色,他的人生已经天塌地陷。
在经过数个夜晚不眠不休的思想斗争之后,黄智龙做出了一系列的决定。
他首先将贷款购买的那套婚房平价出售掉,随后突然与谈婚论嫁的女友分手,理由是自己身欠巨债且对她有过不忠的行为。在将贷款还清之后,黄智龙将剩余的钱留给父母一大部分,之后便带着自己心爱的宠物,一只巨型阿拉斯加犬搬到了他自己租住的房子内。
黄智龙拒绝了医院的治疗方案,而且得病的事情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癌症的治疗费用有多么的恐怖黄智龙心知肚明,他也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就算接受治疗也不过是忍受病痛和折磨多活几天而已,可是在他死了之后他的家人肯定要为此担巨额的债务,为了不去拖累家人,他决定自己走完自己最后的路。
经过数个月的离群索居黄智龙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即将耗尽,病痛已经将他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数个月的饮食全部都是那些所谓的抗癌食物,就算他知道所谓的抗癌是在没有患病之前才有效的说法,也还是怀着一丁点的侥幸心理去坚持。
今天的黄智龙嘴角挂着昨夜的呕吐物,他已经有多天不能下咽,眼神暗淡的望着门口的方向,他已经无力下地行动,更没有力气去喊痛,体内仿佛有千万道撕裂般的剧痛,但在他的嘴角已经看不到一丝丝难忍。
几天前被他放出门去的宠物突然间破门而入,在那只体型巨大黑白分明的阿拉斯加犬的身后还跟着几位令他眼角落泪的亲人,母亲,父亲,以及前女友。
从八十多公斤重的壮硕小伙变得枯瘦如柴的黄智龙已经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弥留之际眼见亲人便让他觉得非常满足,终于不再是一个累赘,终于可以不去在乎那些所谓的出人头地以及长辈们嘴上那个没出息的孩子,黄智龙只觉得身心一轻便睁着眼睛走了。
遗体火化的那天亲朋好友们哭声一片,一夜白发的父母二人已经哭干了眼泪,黄智龙的父亲抱着他的母亲,两个人声嘶力竭着声声唤儿。而在不远处的一片草坪上,那只黑白相间的阿拉斯加犬正在追逐着一阵风,奔跑跳跃不停歇,仿佛那阵风就是它的主人,远离了这个世界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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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缈的云顶之上坐落着金碧辉煌的神国殿宇,一条深蓝的天河悬挂在众神的头顶,那条名为天道的天河高于一切,哪怕是修为最高的神域之主也无法飞到那处近在眼前却远在无边的河流之旁,因为天道莫测,是一切之终点。
云顶的神国,地界的人国,一个是生灵万物的掌控者,一个是仰天长叹的卑微蝼蚁,地位天差地别,但都逃不过一个俗字。
自万年前的那场混沌之争,天地彻底分离,人间陆沉海水肆虐于世,那些混沌之争的最终胜利者们凌驾众生,选择了高居云端。而在地界的凡人们只能艰难度过了千年时间,等待着海水渐退,陆地浮现。
经过漫长的五千年,地界人类才逐渐恢复了元气,海水从高山下退,可以居住的土地越来越多,人们从山顶走向了平原,繁衍生息重返鼎盛,无数的惊才绝艳之辈如雨后春笋般盛开于世,他们再度感悟天道,随后修道得道,令天界神国那些自诩为神的人也不得不再度重视起云下的这片土地。此后地界分出八块大陆,由天界七大神域瓜分为各自的势力范围。
只是今日的天界神国则爆发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惊天大战,有一处神域直接被永久的抹消掉了。
“超神入圣者谓之神圣,而天地间已有万年未有神圣现世。所谓神圣,不仅要有境界还要得悟天道真意,说起天道就像是我们头顶的那条河,地界的凡人们虽然无法看到,但却要比我们这些天人感悟的更加真切。所谓圣人得道,便会如天道般高坐极顶我是非常不赞同的,因为天道视众生平等,所爱皆同,是不具有人性的,但圣人不仅要领悟天道真意还要同时具有人性,不然就只能成圣而无那个人字了。”
说话的是位鹤发童颜的蓝袍老者,坐在一张普通的椅子上,但是他的身前却是霞光万道,电闪雷鸣的炸裂声不绝于耳,那是五大神域联合起来的至强者们正在围攻这片神域最后的神座,结界已经开始崩裂,不久之后便会被一举击破,那些背信弃义的天人强者们会随之蜂拥而入,然后用各自最强的手段毫不犹豫的杀死老者。
老者的身前是一位蓝色披风的金甲天神,只是这位一看便是绝强之人的金甲天神已经浑身浴血,生机断绝。他拼尽最后的一点力气杀出重围,只为来到老者面前告一声别。坐在这张天界最古老的神座之上,老者的年岁只有他自己知道,也许时间真的久远到记忆都开始模糊,但他仍旧清楚的记得那些誓言以及这张神座的责任。
慢慢合上金甲天神的双眼,老者看向结界外那些杀红了眼的天人至强者们,满眼都是鄙夷之色,于是他在上千年之后第一次离开了这张神座站起了身,本就岌岌可危的结界也随之消失,脚下这片云顶神域立刻分崩离析,天穹震动万里雷鸣奔腾。
“苍生!你要沉下这片神域!你疯了吗?”一名须发皆白的红袍老者冲出人群,震声喝问。
“我名苍生,不为苍生谋,生我作何。”名为苍生的神域之主伸出一指遥指向名为天道的那条深蓝天河,一圈圈几乎不可见的涟漪从他的指尖荡漾而出,时间都仿佛被静止了下来。
众天人的表情在他的眼中逐渐放大,苍生的皮肤也开始变得愈发松弛,他的白发飘洒成死灰,指着那些罪魁祸首们说道:“从你们的眼中我看到了恐惧,你们害怕谶语成真,害怕天地解放,害怕天人合一,更害怕它的转世成真再世为人,成为那个预言中的狼犊户去找你们算总账。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天道的意志谁也不能更改,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乃是不变大势,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谁也无法阻止那些最终会发生的事情,就算你们灭了天苍神域,该来的也还是会来的。”
他的话语之中透露着无限神威,声响震颤苍穹,言之凿凿如雷音般贯入每一位侵犯者的耳中,若非五大神域联合起来倾力而攻,单凭任何一方势力都无法实力承担这位老者的一声呵斥,因为他是这片云顶之上最强大的域主,更是这个天地中最接近天道的那个人,因为他曾服侍过它,从天河而来的一只狼,降临于世的第一位神圣。
那只狼划分了天地,终结了混沌之争,但就算是它也不能逃脱天道的公平,最终还是回归了天道的怀抱。只是它在临走之前曾说过:我会回来,以人之身降生在这片天苍神域。
神圣回归天河的百年之后,曾有大能者以千年修为换到一句谶语:狼犊户现,天人合一。
此天人非彼天人,其意所指为天和地将会再一次合二为一,天人不将再是天人,凡人将与天人再无分别,对于这种事天人怎能愿意,于是除了天苍神域之外的其余五大神域便精心策划了千年之久,只为今日踏平天苍,断绝那只狼的转世降生。
蓝袍老者的一指之威,让数不清的侵犯者登时炸裂而亡,因为灵气精纯而变成金色的天人血液流淌在他的脚前,让这片灵气本就无比浓郁的地方变得更加浓厚,直达世间顶点。
“如此浓厚的精纯灵气,若不利用一番岂不是暴殄天物,我既将死,便去搏一搏那虚无缥缈的命数。”老人抿着干枯的双唇,喷出一口金灿灿的鲜血,那根遥指天河的手指猛然间爆射出一条炽白的光线,嘴唇颤抖着说道:“录圣伐善天道祭!”
随即这片神域的灵气瞬间被抽空,消失的一干二净,所有人都在茫然四顾的时候,只有红袍老者一脸震怒,眨眼间冲到了蓝袍老者的身前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口上,随后又向着人群的方向连续空出了六拳,拳风无声,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个完整的人突然间四分五裂,六拳之下竟有八百多位天人强者爆体而亡,金色的血液凝固在空中,灵气再度充裕起来。
接着红袍老者也吐出了一口金光灿灿的鲜血,灵气之浓郁直接压过那八百多位强者的血液数倍之多。
然后红袍老者一掌抓碎了蓝袍老者的胸口,空中漂浮的金色血液以及他面前的金血全都化作一个个古怪文字,他随即说道:“真如灵言,禁!”
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蓝袍老者,用他神色灰暗的双眼望着面前之人说道:“夺神明,从今往后你便是天界第一,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可那又如何,你们所有人在天道面前不过都是一只微弱的蚍蜉,区区天水神功怎么能够跟神圣留下的录圣伐善功相提并论,你的千年修为和那几百条性命不过白费力气而已,苟延残喘的时间过后你们谁也逃不掉。”
就在蓝袍老者说着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体便开始瓦解成为一丝丝烟云,不过几个喘息间便彻底消散在了红袍老者的眼前,随后这片名为天苍的神域便爆发出了更加剧烈的晃动,支撑这片神域的无尽白云也在震动中消失不见,绵延不尽的山峦大川,宫殿以及那张神座都开始向着地界下沉而去。
红袍老者还有那群黑压压的天人强者们漂浮在空中,瞪眼望着那片分崩离析,正在下落远去的天苍神域鸦雀无声,直至名为夺神明的红袍老者大手一挥说道:“终究是我们胜利了,天界只能是天人的天界,神域只能是天人的神域,对于下界来讲我们就是神,我们就是圣,天道就在我们的手中。”
正在他们欢呼庆祝,忘记为此付出了多么巨大的牺牲之时,红袍老者了无声息的叹了口气,只有他知道名为苍生的老者其最后一击是什么目的,他知道苍生完全有能力在最后时刻将自己击杀掉,并且让在场半数以上的天人有来无回,因为他是最强的神域之主。
可苍生并没有那么做,因为避免枉造杀孽是苍生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所以在最后时刻他选择了玄之又玄的天命。只是蓝袍老者想不通苍生付出了生命和毕生修为究竟又能改变什么?还只是为了惊扰他的道心而虚张声势呢?那么大的代价不可能只为了唬住他,直接杀了不比什么都简单吗?所以名叫夺神明的红袍老者脚踩虚空,心事重重的连连叹气,目光无奈的投向那条名为天道的蓝色天河,化作一条赤色飞虹消失无踪。
只是冥冥之中确实有某一条轨迹被苍生的祭命一击所拨动,那无法预测的命数不知是否真的会如他所愿一般发展下去。
时间一晃二百年,天人早已忘记云顶之上少了一处天苍神域,而在更为广阔的地界人间则多了一个名为赦天山门的修道门派。在这短短的二百年中赦天山门突然崛起,跻身地界顶尖修道门派之列,更有百名地仙人物行走于世光耀宗门。
赦天山门位于黑土大陆的东海,在与之相隔百里外的群山中有一处靠山吃山打猎为生的靠山村,村中猎户三百户,男女老少皆能弯弓射箭,算得上是方圆百里内的一个大村落。
赦天山门每年所需要的兽皮和山货全部都从这个村中采购,可以说是这个村子最大的金主,只是村子里的人并不知道那位出手阔绰的商人老爷竟是一位顶级宗门的修道之人,而不是他自称的贩夫走卒。
距离上次一次采购还没过多久,甲子清便又出现在了靠山村,而这一次他下山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收购什么山货,而是因为多日之前有一道奇怪的闪电劈在了这里,听闻被闪电劈到的少年大难不死,只是性情大变,不知为何赦天山门的掌门人对此事非常在意,于是就派了采购之人来查探一番,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事情甚至可以亮明真身并向师门请援。
“那不,就是那个傻小子,前几天天气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在山上被闪电劈到了,当时好像正在抓锦鸡,难不成是遇上什么灵兽了?这小子以前挺老实巴交的,不知道现在被劈傻了还是怎么回事,简直是变了一个人。”
甲子清又向那位熟悉的村中猎户问道:“变成什么样了?”
精瘦的猎户指着前面正双手掐腰傻笑的一位少年说道:“瞧见没,脑子不正常了,见人就打招呼,碰到个闺女就会出言调戏,若不是大家知道他现在有问题,恐怕早就被打断三条腿了,也不知道他爹娘咋想的,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李电,现在可好了,真被闪电劈到了。”
“哎呦!酸枣啊!你今天可又俊了啊,这胸前的风景可是一天比一天好看,哥哥实话告诉你,我最多再等你三年,三年后你十几?别跑哎,哈哈哈哈。”
李电双手掐腰,望着双颊羞红捂面逃跑的少女哈哈大笑,此刻的李电已经不再是那个木讷忠厚的年轻山民,而是被一道幽蓝闪电替换成了癌症去世的青年黄智龙。
黄智龙只记得他似乎灵魂出窍后便陷入了很长时间的睡眠状态,等到他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就已经置身于了异世之中,他还没搞清楚自己这样算不算得上是复活,两个灵魂似乎并不排斥,黄智龙的意志为主与李电的灵魂和记忆非常顺利的融合在了一起,现在这具身体,既是黄智龙也是李电,所以现在的李电或者说是黄智龙很是忧郁,只能调戏下那些单纯少女寻找乐趣。
善恶到头终有报,李电的犯贱已经持续好几天了,也终于有人忍受不了,准备收拾下这个心性大变的轻佻少男。
精瘦的猎户哈哈一笑道:“李电这小子敢调戏酸枣,那小妮子的哥哥可不好惹,你看这就要来教训他了。”
甲子清顺着方向看去,只见一名体格壮硕的青年带着六七个同样年纪的男子向着李电走去,凶狠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心想那名叫做李电的小猎户恐怕要遭殃了。
只是转瞬间甲子清的脸色大变,一声不妙还没呼出口去,便有一声巨响落在了李电与那群青年男子的中间。
翻滚的尘土中是一个庞然大物,拍打着两扇大如屋盖的翅膀,发出刺耳的嚎叫,震颤着人的灵魂。
甲子清脱口而出道:“这是王种!”
还没等他出手,一道磅礴剑意便紧接而来,硬生生压在了那只巨兽的身上,高空之中传来一声呵斥,一身白衣落剑如雷。
“孽畜!追了你这么远,原来是要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