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他们拴了马,歇了担,一个个合掌躬身,朝上礼拜。如来对玄奘言曰:“此经功德,不可称量,虽为我门之龟鉴,实乃三教之源流。若到你那南赡部洲,示与一切众生,不可轻慢,非沐浴斋戒,不可开卷,宝之重之!盖此内有成仙了道之奥妙,有发明万化之奇方也。”
玄奘叩头谢恩,信受奉行,依然对佛祖遍礼三匝,承谨归诚,领经而去。去到三山门,一一又谢了众圣。
如来因打发玄奘去后,才散了传经之会。旁又闪上观世音菩萨合掌启佛祖道:“弟子当年领金旨向东土寻取经之人,今已成功,共计得一十四年,乃五千零四十日,还少八日,不合藏数。望我世尊,早赐圣僧回东转西,须在八日之内,庶完藏数,准弟子缴还金旨。”
如来大喜道:“所言甚当,准缴金旨。”即叫八大金刚吩咐道:“汝等快使神威,驾送圣僧回东,把真经传留,即引圣僧西回、须在八日之内,以完一藏之数,勿得迟违。”
金刚随即赶上玄奘,叫道:“取经的,跟我来!”玄奘等俱身轻体健,荡荡飘飘,随着金刚,驾云而起。
就在那八大金刚送玄奘等人回东土的时候,那三层门下,有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六丁六甲、护教伽蓝,走向观音菩萨前启道:“弟子等向蒙菩萨法旨,暗中保护圣僧,今日圣僧行满,菩萨缴了佛祖金旨,我等望菩萨准缴法旨。”
菩萨亦甚喜道:“准缴,准缴。”
又问道:“那唐僧四众,一路上心行何如?”
诸神道:“委实心虔志诚,料不能逃菩萨洞察。但只是唐僧受过之苦,真不可言。他一路上历过的灾愆患难,弟子已谨记在此,这就是他灾难的簿子。”
菩萨从头看了一遍。上写着:“蒙差揭谛皈依旨,谨记唐僧难数清:金蝉遭贬第一难,出胎几杀第二难,满月抛江第三难,寻亲报冤第四难,出城逢虎第五难,落坑折从第六难,双叉岭上第七难,两界山头第八难,陡涧换马第九难,夜被火烧第十难……天竺招婚七十八难,铜台府冤案七十九难,凌云渡脱胎八十难,路经十万八千里,圣僧历难簿分明。”
菩萨将难簿目过了一遍,急传声道:“佛门中九九归真,圣僧受过八十难,还少一难,不得完成此数。”即令揭谛,“赶上金刚,还生一难者。”
这揭谛得令,飞云一驾向东来。一昼夜赶上八大金刚,附耳低言道:“如此如此,谨遵菩萨法旨,不得违误。”
八金刚闻得此言,刷的把风按下,将他们五人,连马与经,坠落下地。不过悟空却早有准备,就在那八大金刚撤去风的时候,只见悟空一手拉着舞烟,一手拉着玄奘,安安全全,平平稳稳的落到了地上。
玄奘脚踏了凡地,自觉心惊。八戒呵呵大笑道:“好!好!好!这正是要快得迟。”
沙僧道:“好!好!好!因是我们走快了些儿,教我们在此歇歇哩。”
悟空也笑道:“俗语云,十日滩头坐,一日行九滩。”
玄奘道:“你三个且休斗嘴,认认方向,看这是甚么地方。”
沙僧转头四望道:“是这里!是这里!师父,你听听水响。”
悟空道:“水响想是你的祖家了。”
八戒道:“他祖家乃流沙河。”
沙僧道:“不是,不是,此通天河也。”
玄奘道:“悟空,你仔细看看在哪岸?”
悟空纵身跳起,用手搭凉篷仔细看了,下来道:“和尚,此是通天河西岸。”
玄奘道:“我记起来了,东岸边原有个陈家庄。那年到此,亏你救了他儿女,后来你施展神通,将这通天河冻住了,我们这才过了这通天河!我记得西岸上,四无人烟,这番如何是好?”
八戒道:“只说凡人会作弊,原来这佛面前的金刚也会作弊。他奉佛旨,教送我们东回,怎么到此半路上就丢下我们?如今岂不进退两难!怎生过去!”
老沙道:“师哥休报怨。我的师父已得了道,前在凌云渡已脱了凡胎,今番断不落水。教师兄同你我都作起摄法,把师父驾过去也。”
悟空频频的暗笑道:“驾不去!”驾不去!”你看他怎么就说个驾不去?若肯使出神通,说破飞升之奥妙,师徒们就一千个河也过去了;只因心里明白,知道玄奘九九之数未完,还该有一难,故羁留于此。
无奈之下,玄奘只好扭头看向悟空,道:“悟空,你有没有办法过了这河?”
只听悟空嘿嘿一笑,道:“不就是过河吗?区区一条通天河,又不是老沙的流沙河那种鹅毛不浮的河,还不是小菜一碟,看俺老孙的!”说话间,悟空直接拔下了一根猴毛,吹了一口仙气,刹那间,那根猴毛直接飘到了那通天河之上,化作了一条小船,悟空指着小船,道,“请吧!”
玄奘看到这一幕,顿时大喜,连忙牵着白马,上了小船,接着,老猪和老沙各自挑着一个担子,也上了小船,悟空和舞烟见状,也走了上去。
接着,悟空拿出了金箍棒,心念一动,金箍棒瞬间变化,成了一柄船桨,接着,悟空扭头看向了老猪和老沙。
老猪和老沙无奈,只能将自己的兵器从行礼上解下来,一起化作了船桨,跟着悟空一起划船。
悟空,老猪和老沙各个都不是凡人,手上的力道都极大,划起船来,速度飞快,那小船被那兄弟三人划着,好似离弦的箭一般,在通天河上飞驰着,眨眼间的功夫,已经看不到身后的河岸了!
可是,就在这时,通天河的河底,水府之中,一头老鼋好似感觉到了什么,缓缓的睁开了自己的眸子,一双猩红色的眸子在这通天河那幽暗的河底,显得分外的恐怖。
接着,那老鼋好似终于确定了什么,猩红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狰狞,当即划动自己的四条粗壮的腿,动作看似缓慢,可是整个身体却比那离弦的箭还要快,刹那间便已经不见了踪影。
河面之上,悟空,老猪和老沙正在悠哉悠哉的划着船,一边划船,一边随便聊着天,就在这时,悟空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嘴角闪过了一抹笑意,心中暗道:“终于来了!”
就在这时,悟空那猴毛所化的小船突然好似被一个巨大的东西撞到了一般,整个小船都被撞的直接侧翻了过来,刹那间,除了悟空和舞烟这两个修为最高的人之外,其他三个人,包括白马还有那一船的经书,瞬间全部落水了!
刹那间,悟空和舞烟也顾不得那前来捣乱的老鼋,只见连忙下水,要将玄奘和经书救出来。
还喜得玄奘脱了胎,成了道,若似前番,已经沉底。又幸白马是龙,八戒、沙僧会水,悟空笑巍巍显大神通,把玄奘扶驾出水,老猪,老沙和舞烟联手,拖着行李和经书,登彼东岸。只是经包、衣服、鞍辔俱湿了。
一行五人方登岸整理,忽又一阵狂风,天色昏暗,雷烟俱作,走石飞沙。但见那:一阵风,乾坤播荡;一声雷,振动山川。一个熌,钻云飞火;一天雾,大地遮漫。风气呼号,雷声激烈。熌掣红绡,雾迷星月。风鼓的尘沙扑面,雷惊的虎豹藏形,熌幌的飞禽叫噪,雾漫的树木无踪。那风搅得个通天河波浪翻腾,那雷振得个通天河鱼龙丧胆,那熌照得个通天河彻底光明,那雾盖得个通天河岸崖昏惨。好风!颓山烈石松篁倒。好雷!惊蛰伤人威势豪。好熌!流天照野金蛇走。好雾!混混漫空蔽九霄。
唬得那玄奘按住了经包,沙僧压住了经担,八戒牵住了白马,悟空和舞烟各自手持兵器,左右护持。
原来那风、雾、雷、熌乃是些阴魔作号,欲夺所取之经,劳攘了一夜,直到天明,却才止息。玄奘一身水衣,战兢兢的道:“悟空,这是怎的起?”
悟空气呼呼的道:“和尚,你不知就里,我等保护你取获此经,乃是夺天地造化之功,可以与乾坤并久,日月同明,寿享长春,法身不朽,此所以为天地不容,鬼神所忌,欲来暗夺之耳。一则这经是水湿透了,二则是你的正法身压住,雷不能轰,电不能照,雾不能迷,又是老孙轮着铁棒,使纯阳之性,舞烟以剑道和杀道之犀利,护持住了,及至天明,阳气又盛,所以不能夺去。”
玄奘、八戒、沙僧方才省悟,各谢不尽。少顷,太阳高照,却移经于高崖上,开包晒晾,至今彼处晒经之石尚存。他们又将衣鞋都晒在崖旁,立的立,坐的坐,跳的跳。真个是:一体纯阳喜向阳,阴魔不敢逞强梁。须知水胜真经伏,不怕风雷熌雾光。自此清平归正觉,从今安泰到仙乡。晒经石上留踪迹,千古无魔到此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