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虎穴
第五章 疑云
棺材是无忌自己去买的,上好的柳州楠木,加工加料,精选特制。
无忌道:‘阁下的眼光真不错,这口棺材的确是口好棺材。’
卖糕人道:‘我看得出。’
无忌道:‘但是无论多好的棺材,也不值得劳动阁下这样的人出手。’
卖糕人道:‘你说不值得,我却说值得。’
无忌道:‘阁下若是真的想要这么样一口棺材,也可以再去叫那棺材店加工赶造一口。’
卖糕人道:‘我要的就是这一口。’
无忌道:‘难道这口棺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卖糕人道:‘那就得看这口棺材里有些什么。’
无忌道:‘里面只有一个人。’
卖糕人道:‘一个什么样的人?’
无忌道:‘一个朋友。’
卖糕人道:‘是个活朋友,还是个死朋友?’
无忌笑了:‘我这人虽然不能算很讲义气,可是,也不会把活朋友送到棺材里去。’
他说的不是实话,也不能算谎话。
——唐玉还没有死。
——是他亲手把唐玉摆进棺材里面去的。
——唐玉并不是他的朋友。
——但是这口棺材里的确只有唐玉一个人。
——他亲手盖上棺材,雇好挑夫,亲眼看着挑夫们把棺材抬到这里,的确一点不假。
这卖糕人却好像完全不信,又问道:‘你这朋友已经死了?’
无忌道:‘人生百年,总难免会一死的。’
卖糕人道:‘死人还会不会呼吸?’
无忌摇头。
他已经想到了一点漏洞,可是他从未想到别人会看出来。
卖糕人显然已看了出来。
他冷笑道:‘死人既然已经不会呼吸,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棺材上,留两个透气的洞?’
无忌叹了口气,苦笑道:‘因为我实在想不到会有人这么样注意一口棺材。’
这是实话。
如果有口棺材摆在那里,每个人都免不了要去看一眼的。但却很少有人还会再看第二眼。
女人衣服上如果有个洞,人人都会看得很清楚,但看见棺材上有个洞的人就不多了。
无忌又道:‘但是这口棺材的确只有一个人,这个人的确是我的朋友,不管他是死是活,都是我的朋友。’
卖糕人道:‘你为什么要把他装进棺材里去?’
无忌道:‘因为他有病,而且病得很重。’
卖糕人道:‘他患的是不是见不得人的病?’
无忌道:‘你想看看他?’
卖糕人道:‘我只想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无忌道:‘如果棺材里真的只有一个人呢?’
卖糕人道:‘那么我就恭送你们的大驾上路,这里的酒账也由我付了!’
无忌道:‘不管棺材这个人是谁都一样?’
卖糕人道:‘就算你把我老婆藏在棺材里,只要棺材里没有别的,我也一样让你们走。’
无忌道:‘你说话算数?’
卖糕人道:‘淮南门下,从没有食言背信的人。’
无忌道:‘那就好极了。’
他一直在担心,生怕他们要找的是唐玉。
他不愿为了唐玉跟他们动手,也不能让他们把唐玉劫走。
现在他虽然已经知道他们并不是为了唐玉而来的,却还是猜不出他们为什么想要这口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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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就摆在凉棚外的栏杆下。
四个挑夫要了壶茶,蹲在棺材旁边,用随身带来的硬饼就茶喝。
茶虽然又冷又苦,饼虽然又干又硬,他们却还是吃得很乐,喝得很乐。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人生中的乐趣本来已经不太多了,所以他们只要能找到一点点快乐,就绝不肯放过。
所以他们还活着。
——快乐本就不是‘绝对’的,只要你自己觉得快乐,就是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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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这个卖糕人不但对棺材有兴趣,对这四个挑夫好像也很有兴趣。
他们衣不蔽体,骨瘦如柴,而且蓬头散发,又黑又脏,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别人去看的地方。
这卖糕人却一直在看着他们,一双眼睛就像是钉子般盯他们身上,舍不得移开。
他虽然说要看看棺材是否只有一个人,可是他的一双脚像是被钉子钉在地上了,并没有移动一步。
无忌反而忍不住提醒他:‘棺材就在那里。’
卖糕人道:‘我看得见。’
无忌道:‘你为什么还不过去?’
卖糕人枯瘦的脸上,忽然露种诡秘的冷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了一句让无忌大出意外的话。
‘因为我还不想死在雷家兄弟的霹雳弹下。’
无忌立刻问道:‘雷家兄弟?霹雳堂的雷家兄弟?’
‘不错。’
‘雷家兄弟来了?’
‘至少有四个人来了。’
‘在哪里?’
‘就在那里!’
卖糕人冷冷地接着说:‘蹲在棺材旁边喝茶吃饼的那四位仁兄,就是雷震天门下的四大金刚。’
无忌的脸色变了。
他当然知道霹雳堂有四大金刚,是雷震天的死党,也是大风堂的死敌。
这四个又穷又脏又臭的苦力,就是霹雳堂的四大金刚?
他们为什么要如此作贱自己?为什么要来替他抬这口棺材?
纵然他们已经发现他就是赵无忌,也不必这么样做的。
他们至少还有一种更好的法子,可以将他置之于死地。
年纪最大的一个挑夫,忽然叹了口气,慢慢的站了起来。
他左手还是端着个破茶碗,右手还是拿着半块饼,身上穿的是那套又脏又破,几乎连屁
股都盖不住的破布衣服。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样子已完全变了。
他的眼睛里已发出了光,身上已散发出动力,无论谁都已看得出这个人绝不是个卑微低
贱的苦力。
卖糕人冷笑,道:‘果然是你,你几时改行做挑夫的?’
这挑夫道:‘这半年来我们兄弟一直都在干这一行。’
卖糕人道:‘你们一直都在替人挑棺材?’
这挑夫说道:‘不但挑棺材,连粪都挑。’
卖糕人道:‘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这挑夫道:‘因为我听说这这种事做久了,一个人的样子就会改变的。’
卖糕人道:‘你们的样子实在变了不少。’
这挑夫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才想不通,你怎么会认得出我们来?’
卖糕人淡淡道:‘这也许只因为我的眼力特别好,也许因为有人走漏了你们的消息。’
这挑夫脸色变了,厉声道:‘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几个人,是谁把我们出卖给你的?
卖糕人不望他了。
黑铁汉一个箭步窜过来,沉声道:‘我们兄弟和雷家并没有过节,只要你们留下这口棺
材,不管你们要到哪里去,不管你们要去干什么,我们兄弟绝对置身事外,不闻不问。’
他想了想,又道:‘若是有别人问起你们,我们兄弟也不会说出来,就只当今天我们根
本没有见过面。’
在黑婆婆面前,他一向很少开口,现在说起话来,却完全是老江湖的口气,每一句都说
在节骨眼上,而且,替别人留了余地。
可惜这挑夫并不领情,冷冷道:‘你手里拿着的是金弓银箭,百步穿杨,百发百中,你
身旁站着的这个人,虽然连说话的口音都变了,我也能认得他就是这一代的淮南掌门鹰爪王
。’
卖糕人并不否认。
这挑夫又道:‘你们两位居然肯放我一条生路,我兄弟本该感激不尽,何况陪你们来的
那四位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其中好像还有丧门剑的名家锺氏兄弟和铁拳孙雄。’
卖糕人道:‘好眼力。’
这挑夫道:‘凭你们六位,今天要把我们兄弟这四条命搁在这里并不难,只可惜……’
卖糕人道:‘只可惜怎么样?’
这挑夫冷笑道:‘只可惜,人一死了,拳头就会变软了,也就没有法子再使丧门剑了。
卖糕人微笑道:‘幸好,他们还没有死。’
这挑夫道:‘他们还没有死?你为什么不回头去看看?’
卖糕人立刻回头去看,脸上的笑容已僵硬。
本来坐在他后面的四个人,现在已全都倒了下去,脑后的玉枕穴上,赫然插着根竹筷,
一尺多长的竹筷,已没入后脑五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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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壳本是人身上最坚硬的地方,能够以一根竹筷洞穿脑壳,已经是骇人听闻的事。
更可怕的是,这四个人本都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竟全都在这一瞬间被人无声无息的
夺去性命而没有人发觉是谁下的毒手。
这人的出手好快,好准,好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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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棚里的人早就溜光了,连掌柜和伙计都已不知躲到哪里去。
除了这个卖糕人和无忌、黑铁汉之外,茶棚里只剩下三个活人。
那位胃口欠佳的胖公子,虽然还活着,却已被吓得半死,整个人都几乎瘫到桌子底下去
他的同伴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何况,这两人一直都是坐在锺家兄弟和孙雄的前面,竹筷却无疑是从后面飞来的。
他们后面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还没有走,只因为他早已醉了,无忌来的时候,这个人就已伏倒在桌上,桌上已
摆满了喝空的酒壶。
他没有戴帽子,露出了一头斑斑白发,显然已是个老人。
他身上穿的一件蓝布衫,不但是已洗得发白,而且还打着好几个补钉。
难道这落拓的老人,竟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竟能在无声无息中取人的性命,竟能在
挥手间杀人于十步之外!
卖糕人手里紧握着他的那对铁鹰爪,一步步向这老人走过去。
他知道他的手在流汗,冷汗。
他手里的这双铁鹰爪,也是杀人的利器,也曾有不少英雄好汉,死在这对铁鹰爪下。
但是现在他的手却在抖,别人也许看不见,他自己却可以感觉得到。
能够以一根竹筷,隔空打穴,贯穿脑壳的人,绝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
一个已经在江湖中混了三十年的人,至少总有这一点自知之明。
但是他不能退缩。
淮南派现在虽已不是个显赫的门派,也曾经有过一段辉煌的历史。
不管怎么样,他总是淮南这一代的掌门人,为了生活,为了把门面支持下去,他可以改
变容貌声音来做强盗,却绝不能让淮南派的声名败在他手里。
这正是江湖人的悲剧。
江湖中的辉煌历史,就正是无数个像这样的悲剧累积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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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已在手,箭已在弦。
黑铁汉弯弓拉箭,一双眼睛也盯在那老人的满头白发上。
老人忽然说话了,说得含糊不清,彷佛是醉话,又彷佛是梦呓。
‘为什么大家都想要这口棺材,是不是全部都活得不耐烦了,都想躺进棺材里去!’
卖糕人的瞳孔收缩,手握得更紧。
现在他已确定这个老人就是刚才以竹筷洞穿他伙伴头颅的人。
他忽然大声喊道:‘前辈。’
老人还是伏在桌上,鼻息沉沉,彷佛又睡着了。
卖糕人冷笑道:‘以你的年纪,我本该尊你一声前辈,我还没有忘记江湖中的规矩,你
最好也莫要忘记自尊自重。’
老人忽然纵声大笑,道:‘好,说得好。’
他干瘪的脸上长满了一块块钱大的白癣,眉毛脱落,醉眼朦胧,笑起来就像是头风干了
的山羊。
他已抬起头,看着卖糕人道:‘想不到小小的淮南派中,居然有你这种人,居然还懂得
江湖规矩,还有点掌门人的气派。’
卖糕人道:‘我不是淮南掌门。’
老人道:‘你不是?’
卖糕人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卖糕的人。’
老人笑道:‘原来你是来卖糕的。’
卖糕人道:‘卖糕的人,有时也会杀人。’
老人道:‘你要杀谁?’
卖糕人道:‘杀你!’
老人又大笑,道:‘你自己也该知道,你绝不是我的对手,又何苦来送死?’
卖糕人忽然也大笑道:‘我杀了你,杀的是名震江湖的武林前辈,你杀了我,杀的却只
不过是一个卖糕的人,我死又何妨?’
大笑声中,他的铁鹰爪已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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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鹰爪王自淮南出道,名动天下,只凭一双铁拳,和十三年苦练而成的大鹰爪力,
创立了淮南鹰爪门,从来没有用过兵刃。
可惜他的后人们既没有那么精纯的功夫,也没有他的神力,所以才造出这么样一对奇形
外门兵刃,以补功力之不足。
他临死时,看到这种兵刃,就知道,淮南这一派,迟早难免要被毁在这对铁鹰爪下。
因为他知道无论多精巧的兵刃,总不如双手灵巧,他三十六招大鹰爪手,用这种兵刃
使出来,绝对没法子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他也知道他的后人们有了这种兵刃后,更不肯苦练掌力了。
但是这对兵刃却实在很灵巧霸道,两支鹰爪般的钢抓,不但有生裂虎豹之利,而且可
以伸缩自如。
如果运用得巧妙,甚至可以用它从头发里挟出一个虱子来。
卖糕人在这对兵刃上也下过多年苦功,一着击出,双爪齐飞,左手的铁爪轻灵变幻流动,右手的铁爪刚烈霸道威猛。
这一着力量间,有巧劲,也有猛力,这一着的招式间,有虚招,也有实招,虚招诱敌,实招打的是对方致命处。
老人一双朦胧的醉眼中,忽然精光暴射,大喝一声:‘开!’
叱声出口,他的身形暴长,袍袖飞卷,铁鹰爪立刻被震得脱手飞出,远远的飞出了二十丈,落在竹棚外的山坡上。
卖糕人居然没有被震倒,居然还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
但是他的眼珠已渐渐凸出,鲜红的血丝,已沿着他嘴角流下来。
老人盯着他,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要杀我,我不能不杀你。’
卖糕人咬紧牙关,不开口。
老人道:‘其实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
卖糕人忽然问:‘我是谁?’
他一张嘴,就有口鲜血喷了出来。
老人摇头叹气,道:‘鹰爪王,王汉武,你这是何苦?’
卖糕人用衣袖擦干了嘴角的鲜血,大声道:‘我不是鹰爪王,不是王汉武。’
刚擦干的血又流出来,他喘息着道:‘鹰爪王,王汉武早已死了,没有人能杀他,他……他是病死的,我……我……’
老人眼睛里已露出同情之色,柔声道:‘我知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卖糕的人而已。’
卖糕人慢慢的点点头,闭上眼睛,慢慢的倒了下去。
他求仁得仁,死而无憾。
因为他并不是王汉武,淮南一派不散的威名,并没有毁在他手里。
——所以没有人能击败鹰爪王,从前没有,以后更没有。
黑铁汉满眶热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忽然也霹雳大喝一声:‘开!’
弓弦一响,三尺六寸长的银羽箭已随弦飞出,喝声如霹雳惊雷,箭去如流星闪电。
黑铁汉身长八尺,两膀有千斤之力,他的金背铁胎弓是五百石的强弓,他的银羽箭虽然
不能开山射月,但也足以穿云裂石。
江湖传说,如有三个人背贴着背站着,他一箭就能射个对穿。
可是银光一闪,箭忽然已到了老人手里,他只伸出两根手指,就把这根穿云裂石的银
羽箭捏住了。
在这一瞬间,黑铁汉的面如死灰,雷家四兄弟喜动颜色。
想不到就在这一瞬间,情况忽然又改变。
老人脸上忽然露出种奇怪已极的表情,就好像一个的胆小的少妇半夜醒来,忽然发现有
个陌生的男人压在她身上,惊讶、恐惧,都已到了极点。忽然凌空翻身,掠出了竹棚,眨眼
间就踪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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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学‘射’,一定要先练眼力。
黑铁汉从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练眼力,要练得可以把暗室中的一只蚊子看得和别人看老
鹰还清楚,才算略有成就。
无忌的眼力也绝不比他差。
但是他们都没有看出这老人为什么要突然逃走,像他那样的绝顶高手,绝不是很容易就
会被骇走的人,除非他忽然看见了鬼,忽然被毒蛇咬了一口。
这里没有鬼,也没有毒蛇。
他怕的是什么?
这挑夫一只手端着破茶碗,一只手拿着块硬饼,脸上的表情由欢喜变为惊讶,由惊讶
变为恐惧,由恐惧变为怀疑。
现在他脸上忽然又变得全无表情,忽然唤道:‘老板。’
无忌不是老板。
他这一生中奇奇怪怪的事也做过不少,却从来没有做过老板。
可是这四个挑夫一直都叫他老板。
无忌道:‘你在叫我?’
这挑夫道:‘不管我们姓什么,我们总是你雇来的,你总是我们的老板。’
无忌不能不承认。
这挑夫又道:‘你出五钱银子,雇我们做挑夫,要我们替你把这口棺材送到蜀中去?’
无忌道:‘不错。’
这挑夫道:‘我们这一路上,有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无忌道:‘没有。’
这挑夫道:‘我们有没有偷过懒,耽误过你的行程?’
无忌道:‘没有。’
这挑夫道:‘你花五钱银子雇我们一天,花得冤不冤枉?’
无忌道:‘不冤枉。’
他不能不承认这一点,像他们这样的挑夫,实在很难找得到。
这挑夫道:‘你花钱雇我们来替你挑这口棺材,我们就全心全意的替你挑这口棺材,而
且一定平平安安的替你把这口棺材送到地头。’
无忌道:‘很好。’
这挑夫道:‘那么别的事你就不必管了,这些事跟你也完全没有关系。’
他的话已说得很明白。
他们并不知道这位老板的身份来历,也不想知道,只不过希望这位老板也不要管他们的
闲事。
无忌有点不明白。
他忍不住要问:‘你们知不知道这棺材里的人是谁?’
这挑夫道:‘是你的朋友。’
无忌道:‘你们知不知道我这朋友是谁?’
这挑夫道:‘不管你这位朋友是谁,都跟我们无关。’
无忌道:‘你们为什么要来替我挑这口棺材?’
这挑夫道:‘因为我们愿意。’他淡淡的接着道:‘只要我们自己愿意,不管我们干什
么,也都跟你没有关系。’
无忌叹了口气,道:‘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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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不承认他们说的有理,但是他心里却又偏偏觉得很无理。
所有的事都无理,每个人做的每一件事都不能以常理来解释。
但是这些确实发生了,而且已经有五个人为了这些事而死。
生命是绝对真实的,死也是。
无忌又叹了口气,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究竟还想干什么?’
这挑夫考虑着,终于回答:‘我们只不过想杀一个人,一个跟我们完全无关系的人。’
黑铁汉道:‘你们想杀的就是我?’
这挑夫道:‘是的。’
黑铁汉并不能算是无忌的朋友,但是无忌总觉得还欠他们母子一点情。
四个挑夫已经开始行动,很快的逼近黑铁汉,将他包围住。
长弓大箭,只能攻远,距离越近,越无法发挥威力。
这四个挑夫无疑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当然都很明白这点,以他们的经验和武功,要
杀黑铁汉只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无忌忽然大声道:‘等一等。’
这挑夫沉下脸,道:‘难道你还是要来管我们的事?’
无忌反问道:‘难道你们一定要杀死他?’
这挑夫道:‘一定。’
他的回答斩钉截铁:‘如果有人想来阻拦,我们也不妨再多杀一个。’
无忌道:‘是不是因为他已知道你们的来历,所以一定要杀了他灭口?’
这挑夫并不否认。
无忌道:‘现在我也已知道你们的来历,你们是不是也要杀了我?’
这挑夫道:‘我说过,只要你不管这件事,我们就负责把你和这口棺材平安送到地头去
。’
无忌叹道:‘现在我更不懂了,明明有两个人知道你们的秘密,你们为什么只杀一个?
这挑夫冷冷一笑,道:‘因为我们喜欢你。’
无忌的脸色忽然变了,吃惊的看着他,道:‘你……你……’
这挑夫道:‘我怎么样?’
无忌看着他,再看看他的三个同伴,眼睛充满了惊讶和恐惧。
黑铁汉看着他们的眼色居然也跟无忌一样,就好像这四个挑夫这一瞬间忽然变成了魔鬼
这种表情绝不是装出来的。
他们究竟看见了什么?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吃惊?这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