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绵绵,夹杂着几丝轻巧的冰粒。
天空一片灰暗,几株干枯的凋木在冷风中瑟瑟发颤。
“快!快点把这几盆西域雪梅搬到屋里去!”一个领头模样的奴才对着院子里的几个小奴大声命令道,“这花儿可名贵着呐!出一点差错可就不止赔个钱那么简单啦!”
“是,是。”小奴才们忙七手八脚的去搬花盆。
股股暗香溢满庭院,梅花初绽,略沾着几滴晶莹的清露。
“少爷!”
赫府书房门外,延琪抱着花盆小心翼翼的喊道,“少爷,老爷说让把这盆梅花放在书房。”说罢,便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候着。
只听屋内传出一个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进来吧。”
延琪忙答道:“是。”接着慢慢推开门,手忙脚乱的将花盆抱进屋里。
顿时,室内一阵清新的幽芳。
赫若遥轻嗅了一下,抬头问道:“这是什么花?”
“回少爷。”延琪将花摆在书架边,躬身答道,“是西域节度使送来的雪梅,名贵着呐!”
“西域?”赫若遥眉头微蹙。
“是啊。”延琪点头道,“听老爷说,此次西域各国节度使进京,得知太老爷大寿,都备了一份贺礼,快马加鞭的从京城运到庆州呢!”
赫若遥听罢,眸中闪过一丝思虑。
他直起身,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慢道:“离祖父大寿还有多久?”
延琪愣了一下,忙笑道:“少爷最近果然是忙坏了,今儿是初六,再过二十日,便是老太爷的寿辰了。”
“还有二十天啊···”赫若遥微微点了点头,俊秀的容颜上慢慢涌起一丝倦意。
他慵懒的靠在椅背上,长长的睫毛垂下,半阖着清冽的双目,似在沉思。
延琪见他如此,便不再打扰,正准备退下,却见书桌一隅半掩着一副画卷,画卷一角,略略有衣袂飘飘,白纱翩翩之影,恍若是一女子在月下起舞,郁郁树丛中,不小心被人窥去了一缕倩影余香。
延琪不由得眯起眼睛,想仔细看清楚,却听赫若遥静道:“寿宴筹备得怎么样了?”
延琪这才回过神来,忙道:“这个···奴才不是很清楚,应该···差不多了吧···”
赫若遥点了点头,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梨香院都准备了些什么,你可知道?”
延琪略略一惊,心下暗想:少爷怎么会单单提起梨香院呢?他心念一转,暗付道:哦!对了,多半是因为落藤小兄弟吧。
思及此,他便笑着恭敬道:“梨香院有鲁班主在,肯定不会有什么差错的,少爷您就放心好了。”
赫若遥微微颌首,却听延琪又道:“奴才刚从梨香院的小戏子那里听说了一件事,是关于落藤小兄弟的···”男孩的声音中略带着丝犹豫。
赫若遥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冽。
他皱了皱眉,淡道:“是不是桂裕那件事?”
延琪听罢,连连点头:“正是,原来少爷早就知···”话未说完,就被赫若遥打断:“我知道的不甚清楚,你细细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漠然,俊秀的黑眸幽邃得可怕。
延琪忙点头应道:“是,是。”接着便将自己听到的缓缓叙来:
“······那日在梨香院,落藤小兄弟哭得跟泪人似的,他说,幸亏是小离和那个小聋子,嗯,也就是文邢救了他,不然···说不定他就要自我了断了···”
赫若遥的眉头骤然紧锁,眸中瞬间浮起一丝阴霾。
延琪不禁打了个寒颤,接道:“本来张总管是要把那个桂裕逐出府的,但念在桂裕他有一个远房表亲是庆州府衙的州判,就打了他二十板,以示惩戒,还吩咐梨香院的人不要把此事泄露出去,以保落藤小兄弟的清誉···”说罢,小心翼翼的抬头望向赫若遥,吞吐道,“奴才也是前日才···才听说的···她们还特地交代奴才,让奴才千万不要说出去,更不能告诉您···说什么怕您会看不起落藤···”
赫若遥皱了皱眉。他微微摆手示意延琪停下,淡道:“我知道了,你检报有功,去钰夙那儿领十两赏银。”
延琪一听,忙喜道:“谢谢少爷!谢谢少爷赏赐!”说罢,便欲退去。
忽然,他只觉得一道冷冽的目光向自己袭来,慌忙抬起头,却见少爷轻轻的瞟了他一眼,似漫不经心道:“还有,把张保庆给我叫过来。”
延琪的眸中瞬间闪过一抹思虑,他低下头,恭敬道:“是。”说罢,便躬身退下了。
屋外庭院,依旧小雨纷纷,冰凉凄凄,男孩望向庭院深角处的几株兰草,清秀的小脸上慢慢涌出几许落寞:看来少爷对落藤···
他没有再想下去。
冬雨清寒,小小的兰草隐在一片薄薄的水雾中,点点晶莹沾染在叶尖,如啼眼,似泣露,楚楚般惹人爱怜。
延琪走上前去,轻柔的将兰草连根挖起,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唇边渐渐浮起一丝笑意:
“想要过冬,就不要在这里,我带你去个温暖的地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