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苑。
夜王压着怒火,盯着桃夭冷声问:“桃夭,本王再问你一次,郡主究竟去了哪?”
桃夭跪伏在地上,十分平静地道:“王爷,奴婢真的不知道郡主去哪里,到了起床的时辰没听到郡主唤奴婢,奴婢担心会误了时辰,未经同意擅自闯时房间才发现郡主不在房内。”
“大胆奴婢,你既发现郡主不在房里,为何不第一时间通报?”薄族主紧盯着桃夭不动,目光凌厉威严,似乎能一眼看穿桃夭的心思。
桃夭马上解释道:“回薄族主,主子往日里偶尔会早醒,大多时候都是独自到花园散步。奴婢进房后没看到郡主,再想着今天是郡主的及笄礼,以为郡主因太过紧张,想到到花园走走,舒缓一下心情。”
“你是郡主的贴身丫头,郡主要离府,事前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警觉吗?”
薄族主阴沉着一张娇艳如花的脸问,威严的气势压得在场的人大气也不敢出,纷纷垂下头不也正视,
桃夭也有此感觉,硬着头皮道:“是,奴婢不曾察觉到,只知道昨日薄族主去后,郡主就一直沉默不语。奴婢在郡主身边快五年了,从未见她如此过,奴婢想郡主应该是有些难过。”
夜王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看向坐在旁边,风华绝世的身影:“菲儿,你……是不是跟夜儿说了什么话。”
薄族主不出声,桃夭却直起身子道:“自从跟王爷相认,郡主嘴上说不想成为薄家的女儿,可奴婢是知道郡主的,其实她跟很多女孩一样,想得到父母亲的呵护和关怀,可是你们带给她的却只有伤害。”
“薄族主。”
桃夭看向座上,雍华圣洁的身影,含着泪道:“昨天您能来见郡主,郡主当时是很高兴,满心的期盼。奴婢也以为您是来安慰郡主,可是您却告诉郡主,她不应该来到世上,她是该死的……”
薄菲依然一脸沉静,甚至比前一刻更沉静。桃夭眼里有泪光闪动,吸吸鼻子道:“您可以抛弃她、不爱她,但是请您不应该伤害她。还有,你们从未给过她温暖、关怀,凭什么要她继承你们的使命,凭什么让她去做您自己也不愿意做的事情。”
面对桃夭的控诉,薄族主越发冷静,夜王良久后才发出一声叹息。
桃夭继续道:“当年郡主为了拥有自保之力,不得不接受大行皇室暗卫的传承,可是这一切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们知道郡主旧伤复发时,她有多痛苦吗?”
“你们知道被功法反噬,寒气侵体时,郡主的身体有多冰冷多,她有痛苦吗?”
“你们可知道一年当中,最少有三分一的时间,郡主是连吸一口气都得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吗?”
“你们可曾想过,活得这么痛苦,郡主为什么要默默地忍受这些,如挫皮碎骨般的痛苦,坚强地活着?”
桃夭抛出好几个问题后,薄族主和夜王都没回答,因为他们真的不知道,他们对女儿的了解太过贫乏。
看着默然不语的两人,桃夭讥讽道:“你们身份尊贵,高高在上,你们从小就被人捧在掌心里长大,怎会了解一个从小就孤苦无依的孩子,对亲情卑微到骨子里的渴望。”
“这么简单的要求,你们都没能满足郡主,凭什么要求郡主肩负起你们的责任。”
“不对,其实你们也不是什么也没有给过郡主。”想到夜色淡漠坚强下隐忍的痛苦,桃夭讥笑道:“王爷,您给了郡主一身的鞭伤;薄族主,您狠狠地给了郡主一刀。你们粉碎了她内心唯一的渴求,断了她活下去的理由。”
薄族主瞟一眼桃夭,淡淡道:“每个人存于世上,都有着不可推托的使命,我是,夜儿也是。夜儿的人生还很长,将来还会遇到更难以承受的事情,这点挫折在她未来的人生里算不得什么。”
桃夭苦笑两声:“你们真以为郡主能活到三十岁,她时间不多了呀。”
“你说什么?”
“夜儿为什么活不到三十岁?”
薄族主和夜王异口同声,桃夭泪眼婆娑道:“王爷和薄族主以为一株血灵芝,能支撑郡主十几二十年吗?不能,血灵芝会很快耗尽,一旦没有血灵芝来压制,寒气会马上侵入她的五脏六腑,再加上旧伤,用不了几天……”
最后的话没说出口,桃夭已经悲伤得不能自己,哭得趴在地上,可是众人都猜得到。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住,在场的每个人都觉无法呼吸。
因为有一种痛加注在身上,不会让你感到撕心裂肺,却压得你无法呼吸。
“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一切。”
愧疚、后悔、心疼、担忧等情绪一下子压下来,夜王觉得有一座大山压在胸口上。
薄族主空灵的眸瞳里氤氲着泪水,看着他淡淡道:“什么也不用做,就让她远离明都,远离这些人,去过自己向往的生活。”
“薄族主,您……”桃夭震惊地看着面的丽人,脑子里有些糊涂,昨天明明还那么刻薄地对主子,对主子的心思却是如此了解。
薄族主一声轻叹过后,淡淡道:“天下哪有做母亲的不爱自己的孩子,连我自己都不愿意过的生活,怎舍得让女儿来承受。”
“当年把她留在秋水庵,也许生活会过得很艰苦,可最少她能过得随心所欲,等她长大后,在适当的时机会有人告诉她真实的身份,到时候她可以自己选择喜欢的生活,反正已经有一个人代替她的责任。”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夜王目光复杂地看着身边的妻子,为什么要对他隐瞒自己的心思。
薄族主看向夜王,语气幽幽道:“我没想到你如此执著,宁可自己折损寿命也要找到女儿,所以我才故意在用话语刺激夜儿,希望她在及笄礼之前远离明都,可是我没想到……”
想到女儿的孤苦和一身的病痛,夜王不甘心道:“菲儿,我记得你们薄氏一族的血参功效奇特,尤其是用血参提炼出来的血精,药效不比血灵芝差,这东西或许能救我们的女儿”
“服食血精,需修习焚月功炼化才有用,可是修习焚月功需是完璧之身,夜儿她……”说到这里时,薄族主的面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冷声道:“箫暗夜真该死,我就算杀不了他,也绝不让他好过。”
“天意难违!”
夜王一声轻叹:“菲儿,还是算了吧。”
他不想多生事端,只希望女儿在最后的时光能过得快乐自在!
薄族主冷哼一声:“夜儿离府的事情,在及笄礼开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不能让箫暗夜知道,你们都明白吗?”
“是。”
在场的下人都是各自的心腹,自然知道怎么处理。
沉默一会儿,薄族主淡淡道:“你马上回府,悄悄把大小姐带过来,就说她的及笄礼跟郡主的一起办,叮嘱她不要走漏任何风声,就说是给暗夜世子一个惊喜。”
被点名的人马上行动。
桃夭幽幽道:“郡主此生所求不过是亲情,给她一点点真挚的关怀,她会奉献所有。”
夜王和薄族主听到时怔了一下,随后沉默不语。
他们终于明白女儿的心思,却也错过弥补的机会,有些事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再也找不回。
待众人都离开后,桃夭喃喃自语:“主子,奴婢也要回家瞧瞧。”即便已经一片荒芜,也曾经是我的家园。
当薄月满怀高兴又忐忑不安来到玄王府,一脸娇羞为见箫暗夜做准备时,夜色已经来到城门口附近,改变面貌和装束后才来到城门。
看到守卫森严的城门,终于明白桃夭为什么要她一定在今天离开,因为只有今天箫暗夜才不会领兵巡城。
混在出城的百姓队伍里,夜色顺利出了城,走了五六里地后,见一直没有人追来才暗暗松一口气,趁众人不注意时施展轻功赶到最近的黎镇。
黎镇距明都不算太远,这里有最好的马匹出售,夜色也打算在此购买马匹。
走到村口时,蓦然看到上官无极坐在村口的茶寮,夜色心里咯噔一下,放缓脚步分析上官无极出现在此的原因。
最后觉得自己是突然决定离开,没有作任何安排,上官无极不可能知道她的行踪,再看到他脚边的药篓不由长长地松口气,原来他不是来拦自己,而是专程出来采摘草药。
此时他放下了名门贵公子的架子,放下了神医后人的身份,跟村民们坐在一起,悠然吃包子怡然喝茶,锦衣华服坐在百姓间也无毫不违和感。
看到这和谐的画面,夜色灵泉灌顶,整个人都变得空明,就像是佛从红尘中过,却不染半分尘世,无尘无垢。
夜色猜得一点错,上官无极确实是出来采药草,不过不是今天一早出的城,而是在昨天傍晚时分出城,眼下边休息边好时辰,回去参加她的及笄礼,万万没有想到及笄礼的主角,正跟他擦肩而过,从此便是两个世界。
上官无极正惬意时,一阵淡淡的熟悉的幽香飘入鼻子里,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就看到一衣着破旧的女子信步闲庭似的走进村里,自有一段无法言喻的高贵气韵,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是她吗?
上官无极心里问,又马上摇摇头。
若没有意外的话,此时她应该在梳妆,为今天的及笄礼做准备 。
只是惟有服食过血灵芝的人才有这样的体香,血灵芝天下独此一份,难道那女子是夜郡主,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突然想到什么,扔下几文钱在桌子上,跳上拴在一边的马,往村子另一个出口疾驰。
夜色知道村子里哪有良驹出售,进村后直奔那个方向。
挑好马后直接扔给老板一张银票就跳上马,同时撕下身上的伪装。
打算另一个路口继续前行,远远就看到一人一马站在大路中间,仿佛是等人。是在等她吗?
认出是官无极时,夜色眸子里露出一丝空灵的笑意,放慢马匹的速度,走到他面前默默地看着他,唇边绽放最美好的笑容:“上官公子,可是特意送夜色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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