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一过就代表着穆长青定的三个月期限已满,然而一切照旧,家里也装了电话,穆丹和父母又恢复了联系,据文山的观察,穆长青和蔡芝雅并没有和女儿说他去家里的事,虽然猜不着他们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但这毕竟是好事,否则穆丹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姜亚梅那边文山那天就告诉她了,让她保密,所以此事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文山宁愿它没发生过,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然而时间在流逝,你自己认为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无异于刻舟求剑,那边穆长青没什么动静,文山自己这边却先有了动静。
由于供应经理缺人,原材料的供应环节终于出现问题,刚进的十万斤苹果由于质量太差被公司的质检部门发现,文山一查,不仅质量差,价格还高,顿时大怒,这不是拿自己的钱打水漂玩吗,开除这个供应员的同时要求退货。
但卖家不干,一纸诉状告到了县人民法院,要求公司按原价付款,法院的传票已经送达了。
文山召开会议,征求大家的意见,这一开会他才知道这里边的道道不少,很多都是他不知道的。
首先这个卖家不是当地的种植户,而是一个二道贩子,他低价从果农手里购买质量不好的苹果然后转手卖给公司,从中赚取差价,这十万斤苹果要是顺利售出的话他能赚一半,比公司的利润都高。
这个问题说明首先是公司内部出了问题,这一半的利润里至少要分给供应员百分之三十,否则他不会收。
其次是公司已经很难从果农手里直接买到水果,都被二道贩子甚至三道贩子、四道贩子垄断了,朝光以及邻近的几个乡镇都是这样,用不了多久就会扩散至整个万山县,现在价格已经在上涨,到时会涨到哪里没人知道。
“秀水也这样?”文山问。
“秀水没有,二道贩子不去,他们知道那是我们的老窝,没人会卖给他们。”四愣子说。
“我们的果园都入股了,剩下的量也不多,他们去了也是白去。”张六子补充道。
文山心里还好受点,秀水就是根据地,如果连老窝都被端了那自己不就成了丧家之犬了么,但秀水的水果都提供给了原厂,对解决公司的问题没有什么帮助。
“这个问题大家看可不可以这么解决,我们现在开始就和产果大户签订协议,包销他们的水果,让这些二道贩子没有缝,插不上手。”文山说。
“这样好是好,但也存在问题,天好果的质量就好,天不好果的质量就差,我们按什么定价?”张六子问。
除了天气这个主要因素之外,还有病虫害,还有农药的残留量等等,你事先都无法预知,价定高了公司盈利就少,价定低了果农又不卖,这确实是个难题。
这个办法不是不可行,但需要一个能审时度势和富有谈判经验的人来操作,文山扫了一遍在座的人,他们都有自己的优点,但无人具备这样的优势,于是说道:“这个事先放一放,你们继续说。”
“这个马波的叔叔在县法院工作,还是一个庭长。”周经理说。
大家一阵惊呼,终于明白了这个二道贩子马波为什么不在秀水的法庭诉讼而是直接状告到县法院,原来人家有人,心里有底。
周经理是行政部经理,按工作职责打官司告状的事归他管,特别是现在供应部没有经理,他更是责无傍贷,所以知道的消息也多。
“你怎么知道的?”文山问。
“他是二道沟的,村里人和我说的。”二道沟村也是朝光的一个行政村,周经理是本地人,想打听点事并不难。
这下大伙觉得没什么希望了,这官事不用打就已经输了,张六子提议原价付款,让马波撤诉,这样一来还省了诉讼费和不少精力。
其余人也赞成,钱本来也不多,对公司来说谈不上是什么损失。
意见统一,就等文山拍板。
“我想把这个官事打下去,而且……一定要赢!”没隔太久,文山缓缓说道,这样的语速同时也表示了他的决心。
“打不赢的,为什么要打?”张六子惊讶地问,按常理也是公司理亏,是你内部的问题,人家并没有诈骗,说是内外勾结还找不到证据,那个供应员已经被开除,不可能给你回来作证,又理亏人家还有人,这官司怎么打?
文山也清楚,但他有他的理由,他说:“如果这场官司输了,人人都会效仿,公司的利润会被吃进去至少两成,那你们说,我们还剩什么了?”
文山的言下之意,这样发展下去,公司也就离倒闭不远了。
大家倒吸了一口凉气,也许文山说的有些耸人听闻,但私了确实效果不会好,这事瞒不住,一旦扩散会引起连锁反应,就像大坝,如果内外都有渗透点的话早晚有一天坝会决口,到时候想堵恐怕要花费几十倍的时间和金钱,公司虽然在蒸蒸日上但也禁不住蚂蚁的侵蚀,这叫先见之明。
“千里堤坝,溃于蚁穴。”文山说,把大家的认识重新进行了修正。
意见又回到怎么打这场官司上,但七嘴八舌的也没能再统一意见。
静下来之后文山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打,我们不是专业人士,既然这样就请专业人士来打,我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那就请律师。”四愣子说。
这个意见好,大家又讨论起来,请什么样的律师以及去哪里请这些问题。
负责记录的康馨听到“律师”两个字时她想起了那张名片,那张三年前被文山丢掉,她捡起又重新抛掉的名片,她想起了那个叫“墨湘竹”的律师,虽未见过面但她想一定是位美女,从名字中就可以看出几分,一定是的。
文山却完全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她就像自己生命里的一阵风,吹过之后就算头发有点乱但如今也被穆丹抚平了,一点痕迹也没留。
“公司出十万块,可以先付款,我重申一下,我只要结果!”文山最后拍板。
这事就算这么定了,车也临时派给了周经理,让他尽快去找律师。
几天后,周经理向文山汇报,说他找了个女的,还挺年轻。
“这不是扯淡么,我要男的,要经验丰富的。”文山气得一拍桌子。
“可没人接咱这活,只有她敢接。”周经理有些委屈,这些天他跑了七八个律所,见了二十几位律师,但听他说完之后都说这活接不了,接了也是输。
“她敢接?她是哪的?”文山问。
“黎阳的。”
“什么律所?”
“海清律师事务所。”周经理答。
“那你带她见我吧,我看看。”时间紧迫,文山想了想说,他到现在也没想起墨湘竹来,如果是“胜和”律所的话或许还能唤醒他的一些记忆,但如今是“海清”律所,他以为只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想钱想疯了的小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