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是骗我吧?”黑毛盯着顾宪生的眼睛问道,嘴角还能看到一丝笑意。
顾宪生吓了一跳,“嗖”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黑毛一语戳穿了顾宪生的心思之后反而变得大度起来,他拍了拍顾宪生的手背,然后把他拉坐下,再之后语气柔和地问道:“我说的没错吧?”
顾宪生没回答,但他的神情已经证实了黑毛的话。
“是不是这样,文山故意让你这么说的,好让我把手续尽快办下来,等我办完之后还是他文山的,你们俩耍我。”
简单扼要地把文山和顾宪生的意图说完之后,黑毛轻柔地自己挠起了自己的手背,边挠边说:“你们把我当傻子了吧?”
顾宪生还是没说话,呆立在那。
“回去吧,这事就当没发生过。”黑毛撅了一下下巴,下了逐客令。
顾宪生只得站起,犹犹豫豫地往门前走,走到快门口的时候他站住了,回身对黑毛说:“你说的都对,但有没有其他法子?”
“你肯听我的?”黑毛问。
“肯呐,肯。”一听还有缓冲余地,顾宪生急忙又走了回来。
“你先告诉我他答应给你多少钱?”这是必然的,要不凭什么替文山出头。
“一万。”
“小家子气,永远上不了台面,我给你两万,只要你听我的。”
“你说。”没用黑毛让,顾宪生自己坐了下来。
“你这样,你回去跟他说,就说我要看协议才肯办手续,假装和他签的是假协议,等我看完就撕掉,只要他一签就是真协议了,这山就不姓文了,你想想,能赚多少钱,还愁没有你的两万?”
顾宪生恍然大悟,顿时来了精神,不过他还是有顾虑,问黑毛:“这不好吧,老文家能让我消停?”
“山是村里的,你怕啥,只不过是不承包了,再说也不是你强行收回,是他文山非要退回的,到时候你就说协议被我扣下了,没你的事。”
“能成?”
“能成啊。”黑毛有些迫不及待了,这要是还不成那不是怨命嘛。
“那我的两万在哪里出?”说了半天顾宪生也没弄明白这个问题,到时候石场是村里的,什么都需要记账的,谁给自己钱,跟他黑毛要?想都别想。
黑毛刚才就是随口一说,为了拉拢顾宪生,一听这老家伙还真不好糊弄,摸了几下下巴之后他说:“我也想和你说这个问题,你说我连跑再颠地给你们办手续,这路费钱、油钱、饭钱什么的你们多少也应该出点吧?”
自己的钱还没着落黑毛反而提起了要求,弄得顾宪生是一脸无奈,他说:“我们村是一分钱没有,欠乡里的三提五统倒有一万多,这个事就这样吧,我也没招。”说完顾宪生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你怎么还着急了呢。”黑毛不让顾宪生走,他还有话要说。
一会儿的工夫俩人来了个大掉个,进攻方和防守方换了位置。
“我是没招啊。”顾宪生坐下后又重复了一遍。
“你没有我有啊,听说那青石板挺贵,五十块钱一平,现在一般的市价也就十一二块钱,你说这中间的差价够不够你和我的?”
在黑毛的诱导下顾宪生再次恍然大悟,然后他说:“够是够,但得等卖出去才行,卖不出去都是零,还有前期的费用……”
“前期的费用你不用管了,我包了,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中间的利润我们对半分。”
顾宪生掰起手指头算了一下,也不知道他算没算明白,之后说:“行,就这么着。”
黑毛开心地笑了,他为自己的临急生智感到自豪,这法子,真******好,什么都不搭白得钱,哪有什么前期费用,工商执照十块钱,采矿证工本费十块钱,测绘、测量这些也就几十块钱,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再说现在国家鼓励集体和个体开采小型矿山,石材就更简单了,县里就可以批,可惜这些你们小老百姓不懂,还以为多费钱呢。
但高兴之余黑毛也没忘了再坑文山一把,他对已经重新走到门口的顾宪生喊:“赔偿费就五千,不,四千,一分也不多给,再有就是尽快,越快越好!”
顾宪生没回头,但他答应了,他怕自己这一回头就露了馅,一辈子没骗过人,这回是做了一把,但到现在他也没弄清,这到底是谁骗谁呢?
从头上说,自己和文山的算计被黑毛识破,这是一次骗。
第二次,反过来黑毛和他算计文山,这是第二次骗。
第三次,前两次的骗其实都是在骗局当中,这是第三次骗。
那算下来,是自己骗了别人还是被别人所骗,他实在搞不清楚,更让他搞不清楚的是,最终的骗还不是骗,是真的,骗来骗去骗个真的出来,到底是骗还是不是骗?
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搞清楚,这叫不叫骗?
总算完成任务的顾宪生回来和文山一说,文山笑了,他说其实你不用搞得那么复杂,是不是骗看出发点是什么,如果为了骗人而骗,那就是骗,如果当初就是真实的,那就不叫骗,他不会骗人,也不会让顾宪生去骗人,致富的路有千万条,唯有骗人是行不通的,靠骗积累的财富终有一天也会被骗走,这是循环,也是报应。
已经六十多了的顾宪生像听天方夜谭似的听了文山的一番话,他才明白为什么文山是文山,他是他。
“那接下来我们做什么?”顾宪生问。
“签协议,给他送去。”
“赔偿费可才四千?”
“我本打算一分不要的,他还给了我四千,算上卖出去的,差不多七千块,够家里活二年了。”文山还很知足,其实他只到手三百块钱。
“他说越快越好。”
“和我想的一样,越快越好。”
文山第一次和黑毛不谋而合,俩人都是害怕夜长梦多,但怕的东西不一样。
黑毛怕的是时间长了文山醒过味来,几十万换四千他当然不干,那这么好的机会就错过了。
文山怕的是时间期限,算算也就还有一年的时间,如果到时候还不上毛家的钱他真得给黑毛当狗,他没打算违反诺言,何况是当初给一个精神正常,如今却有些疯癫的女人许下的诺言,这样的诺言如果都能违背,那这个世界也就疯癫了。
但情况一变再变,指望青石板带来这五万块钱收入的希望已经渺茫,他唯一能指望的是,自己的猜想没有错,那五万块钱罚款根本就不存在,然而如今还没有任何证据,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