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的胜利不单是文家的,也是整个秀水沟村的,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人们都在怂恿文山把山上的封条撕了,继续采石,他们认为工业所的那帮人再不敢来了。
文山没同意,不是他懦弱,他想赚的合理合法,这已经知道是违法的事为什么还要干呢,这与工业所无关。
但与工业所有关的是,想合理合法还绕不开他们,文山一连合计了几天,最后他决定去趟工业所,办成办不成是思路问题,去不去是态度问题。
本来文水也要跟着去,文山没让,这次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较量,他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结果文山想到了,但他没想到过程。
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等来王守信,而王守信只有一句话:“找毛英海去,他是主管初审和呈报的副所长,以后别来找我。”
毛英海?文山想起来黑毛早就是工业所的副所长了,但为什么两次工业所的人到秀水他都没露面,难道是为了避嫌?
自己的命运看来和毛家是纠葛不清了,除了那五万块钱,还有什么?
找到黑毛还是在他家里,不过这次文山没有进门,黑毛也没让他进门,听完文山说明来意后黑毛阴沉着脸说:“你还他奶奶的有脸登我们家门,我看见你就想揍你!”
谁是谁非文山已经不想争辩了,那事完事了,自己也不是来找骂的,于是说道:“我也不想来,但你没在办公室,我来是办事的,请你分清楚。”
一句话把黑毛噎了回去,他气急而乐,说道:“好,好,办事是不是?我告诉你姓文的,只要我管一天,你就别想办什么矿山,天王老子说情也没用,你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为什么我就不行?”文山不紧不慢地问。
黑毛又被噎住了,什么原因他当然说不出口,气急败坏之后黑毛吼道:“你就不行,怎么的,除了你谁都行!”
文山要的就是这句话,说道:“除了我谁都行?”
“对,谁都行,就你不行!”黑毛重重地重复了一遍。
“说准了?”文山将了黑毛一军。
黑毛往地上吐了口吐沫,转换成低沉的声音说:“准!我黑毛吐口吐沫是个钉,你有法想去,没法死去。”
“那我去想,我还没打算死。”说完文山转身就走。
这板叫的,黑毛差点追上去揍文山一顿,但抬了两下脚还是忍住了,只是这口气就在嗓子眼出不来,于是他指着文山的后背骂:“你妈的不是大学生么,我看你还有什么能耐!弄个律师函来以为我们就怕了,我告诉你,狗屁用没有,你敢撕封条我就敢抓人,弄死你个小王八蛋!还有一年多,你不是说当牛做马么,我什么都不让你当,我让你当狗!每天拴个铁链子去街里溜两圈,看你是什么,是狗,还你妈的是条癞皮狗!”
黑毛跳脚骂着,这痛骂骂完他感觉舒服了一点,总算是出了这一口憋了半年多的恶气。
然而他没看见,一字不落听在耳里的文山笑了,笑得有点诡异。
黑毛的这些话证明了文山的一些判断,比如律师函已经到了,而且确实也发挥了作用,所以王守信抵挡不住真正的幕后出来了。还有黑毛的打算就是靠死自己,你不解封条就没法开采,你解了我就抓人,你爱打官司就打官司去,我不怕。再有的是村里确实有他们的人,在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稍有动作他们就会汇报,想瞒天过海不太可能。
除此之外,文山还获得了一条重要信息,毛英梅把当初他说的话确实一字不少地和家人说了,所以黑毛想让他当狗,羞辱他,他的目的根本不是想让他还钱,那么可不可以说,或许这笔钱根本就不存在?
这信息量太大,文山边想边走,不成想被一个人叫住了。
就算能想到是王心怡,文山也想不到王心怡会叫住他。
回头看看,已经出了胡同,但料想黑毛也已经早就进去了。
“你怎么来了?”王心怡问,她看见文山从她家的胡同口出来的。
“你怎么在这?”文山不答反问,但问完就后悔了,王心怡的表情已经告诉他差不多是和他第一次来时的情景,不过这次她没有哭,或许眼泪早就哭干了。
“我找黑毛办点事。”文山急忙说道,避免太过尴尬。
王心怡“哦”了一声,问:“是矿山的事吧?”
“你知道?”
“知道,他们爷俩没少嘀咕,我听见的。”
又一件事实被证明,王守信的后面是黑毛,黑毛的后面是毛利,最大的幕后指使已经露出水面。
文山并没诧异,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在这件事上,毛利应该是最恨他的。
但下面王心怡的讲述让文山知道了毛利不只是恨他,而是想吃了他。
王心怡告诉文山那天毛英梅回来后什么都说了,之后就是哭,本来毛利和黑毛也认为是毛英梅的不是,这么大的事也没告诉他俩,这叫自作自受,好好的一段姻缘就这么毁了,但之后发生的事,让他们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于文山身上。
毛英梅自杀了三次,虽然每次都没死成但已经变得神经兮兮,毛利知道如果这样下去早晚出事,请人一算说只有成家才可能好,毛利一想也行,自己不能整天看着她,找个人家看住了起码不会死,但这样的人谁敢要,无奈之下毛利把毛英梅嫁给了宋家村一个死了媳妇的四十多岁的男人,婚礼都没有,搬过去就算了事,如今毛英梅也还在养病。
听完文山感到自己的心揪在一起,说是痛吧没那么深的感情,说不痛吧为什么自己难受得厉害,这两年毛英梅一次次从悬崖上落下被救起,救起后又掉了下去,别说是一个女孩子,就是一个男人也受不了,但这怪谁呢,怪自己,自己没有错,也没有不打算兑现承诺,怪她?她只是痴情,阴差阳错地错了一步又一步,要怪就怪命吧,我俩注定没有这个姻缘。
在心里劝慰了自己一番但还是没能解开这个结,文山暗想,如果将来真有一天毛家父子落在自己手上,看在毛英梅的面子上就放他们一马,这不是自己欠他们的,但是却是应该做的。
“你怎么样?”文山收回思绪,问王心怡。
“还是那个样子,说我没情趣,你知道什么叫情趣吗?”
文山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王心怡的这句话他还是明白的,也明白了为什么黑毛是那个样子,无病不死人,每件事只要想找都能找到病根,虽然有时候这个病根有点荒唐,也不那么让人舒服。
让文山更不舒服的是,说完这句话的王心怡眼里流露出一丝异样,那丝异样是每个他这么大的男人都会懂的,有诱惑,也有渴望……
文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说没说过什么,落荒而逃的路上他还在想,一定是自己会错了意,她就是心中苦闷才说出来的,或许是为了报复,不是只对他,就是想报复一下那个让她伤透了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