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平静期后海安发生了一起安全事故,这不属于刑事案件的范围,但却引起了文山的注意。
文山是从蒋理的口中听说的,这中间他回了一趟家,探望了一下母亲,葛琴的病情时好时坏,好在文祥的身体很好,能够照顾了她。
听说文山回来了身为村支书的蒋理过来拜访,他来一是套近乎二是想让文山和文水说说,多给村里点钱,因为自从他当上董事长后给村里的钱不增反减,今年干脆一分钱没见着。
文山在的时候除了给村里固定的经费之外还承担了所有的建设费用,公司上市那年他在村里投入了五百多万,包括道路,体育设施、健身广场、图书馆、村小学等,连年的建设让秀水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是第一次来,你还以为走进了世外桃源。
卸任的时候文山也和文水说了,他说不为别的,就为矿山给秀水造成的污染也应该给村里补偿,千万别吝啬这几个小钱,文水当时答应了,如今却变了卦。
当着蒋理的面文山把文水找来问是怎么回事,一了解才知道矿山的开采量这几年一直在减少,如今只能维持,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补偿村里。
见文水也有难处,文山自掏腰包给了村里一百万,让蒋理留作经费,说等矿山的情况好转了文水不会不管,文水也答应了,这件事才算了结。
之后说了几句闲话,蒋理说起当初那段往事有些羞愧,他说没想到文山会向镇里推荐他当这个支书。
“过去的事不要提了,都是喝一条河水长大的,你还介意这个干什么。”文山笑道。
“也是,啥也不说了,通过这件事连我女儿和女婿都受了教育,说当初做的不是人事。”
文山也听说了,从蒋理当上支书后蒋红和丈夫的态度也转变了,除了时常过来看看之外有时还带东西,而且临走时也不再划拉,父女的关系缓和了很多。
听蒋理说起蒋红的丈夫文山突然想起了一个事,他问蒋理:“那次之后胡林茂没把你姑爷开除吧?”
“怎么没有,开了,不过后来又给找回去了,就是青山公司准备上市的时候,他是不想让蒋红跟你说他的坏话,后来听说我当了支书,你又当了副县长之后还把我姑爷提了,现在他是白班段长,不用干活了。”
蒋理有些得意,文山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心道这胡林茂的心思也太缜密了吧,换做自己可想不到这些。
令他还有些不可思议的是,胡林茂自从和自己要了二十万的股份后就再没来过,其实互相都明白,二十万对胡林茂来说是小钱,他不是真为了股份,而是想借机缓和一下和文山的关系。
他这是铺垫,但铺垫之后他就再没有了信息,按说自己现在和海安的官方说话还是有一定份量的,但他从没找过,也不知道是不需要还是他认为找了也是白找,自己不会给办。
那他的铺垫不是白铺垫了么,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文山不相信,否则他更不会连蒋理的姑爷都考虑到,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文山也猜不出来。
本来以为话说到这就结束了,但蒋理说得兴起,接下来又说:“闫震死了,闫红霞也死了,现在这矿山是他胡林茂一个人的了。”
闻听这话文山吓了一跳,闫震有病他是知道的,可闫红霞怎么年纪轻轻的也死了,带着疑问他问蒋理:“闫红霞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
“上个月吧,被矿山的铲车压死的,也够可怜的,听我姑爷说都压成饼了,铲车那么重,压上去哪还有好,最后连个囫囵身子都没留下,就那么草草地葬了。”
用于装矿石的铲车青山公司也有,而且有十几辆,车轮子比人还高,要是压上人确实没好,但这车速度也慢,所以肇事率并不高。
不高也还是有的,但文山还是觉得蹊跷,他问蒋理:“你知不知道闫震是什么时间死的?”
“去年吧,大概是冬月,过年的时候我姑爷来说了那么一嘴,说闫震死了,两个月前,往前推大概是冬月。”
蒋理也是听他姑爷说的,不可能知道太多,文山也没多问,最后问了他一句:“你姑爷叫什么名字?”
“李运好。”蒋理说。
由于事故发生在厂区内,海安的交警部门没有出现场,而是由“震宇矿业”的所属地——留沙派出所出具了自然人意外死亡证明书,为了缩小影响,文山以路过的名义来到留沙派出所。
简单地询问了当地刑事案件的发案情况后文山把话题转入他预先设想的轨道,他问所长:“我在你们这有个朋友,叫胡林茂,你们认识么?”
毕恭毕敬的所长急忙回答:“认识,他是我们这的名人,局长想见他?”
文山摆了摆手,说道:“不是那个意思,很多年没联系了,不见也罢,我听说前不久他家出事了,是怎么回事?”
“您说的是他媳妇被撞的事吧?”所长试探着问。
文山点点头,然后问道:“你们出现场了?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所长嘎巴了几下嘴,这才说道:“局长,不敢瞒你,我们就是开了死亡证明书,现场什么样我们根本没去。”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说。”文山的眉毛挑了两下,他有些动气。
所长是个老所长,岂能听不出文山的话外之音,他此时也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路过,是上心了,所以他不敢隐瞒,但他也是有苦衷的。
留沙是个富裕乡镇,盛产镁石,所以这里的很多矿主都手眼通天,他也知道领导派他来这而且一待就是六年是因为他把关系平衡得好,否则早把他调走了。
但文山抓住了一个要害,不出现场没有鉴定结论就出具死亡证明书往小了说是失职,往大了说是渎职,关系平衡得再好也没用,他一句话就能扒了自己的警服甚至是送进监狱,为了自保他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听所长说完文山重复了一句,问他真是局长让他这么干的?
“是,局长亲自给我打的电话,当时教导员也在屋里,他也听见了。”所长誓言旦旦,他嘴里说的局长是海安市的公安局局长——何盾。
文山当然认识这个何盾,他原先是市局经侦支队的支队长,在上任局班子还在的时候出任海安市的公安局局长,并兼任海安市的副市长,是个能人,在这任主要领导面前也很吃香,肖万昌就很欣赏他,这是他走的早,晚走几年的话说不定会提拔他当黎阳市局的副局长,和自己平起平坐。
一个普通的意外死亡案居然劳烦一把局长亲自打电话疏通这些细节,这不由不让文山更加起疑,如果真普通,会么?如果不普通,他们在掩盖什么?
但从所里已经不可能再得到什么,文山也不再问,起身走了。
一棍子戳下去必然会戳到某些人的痛处,第二天,不仅何盾来了,连胡林茂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