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9月26日,一份协查通报通过盛东省公安厅发往全国其他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包括XJ生产建设兵团,四天后抓捕小组召开了第二次会议。
“根据省厅的反馈,全国共筛查出男性、四十岁左右、姓宫或龚,姓余或于,于1993年1月以后取得身份信息的共有六千七百八十二人,经过我们自己的筛查,其中名字里带‘久’或“远”的有四十三人,这是名单,大家看一下。”王勇通报了情况后把名单发了下去。
虽然是大海捞针,但却不是刻舟求剑,文山相信每一件事都有它的内在逻辑,虽然这个逻辑有时看起来很荒唐,但它的确存在。
尹长余想改名字的话,他极有可能把“尹”改成它的反义词——宫或龚,或者把名字里的“余”当成姓,至于为什么要有“久”或“远”,一是“长余”本身就有“久”或“远”的意思,二是也符合他作为一个逃犯的心境,越是害怕命不长的人越希望“永久”和“长远”,这好比是人越老的时候越惜命,自杀的反而是年轻人多属于同一个道理。
经过了两个小时的讨论和争议,最后大家确定了三个名字作为重点,一个叫“宫自久”,一个叫“龚远洋”,还有一个叫“余岚远”。
三个人分别在HBGX和HB大家问文山先找哪一个。
“先找这个”,文山把手指敲在了最后一个名字上面,如果他所料不差,余岚远名字中间的这个“岚”字,应该是纪念他老婆的,为当初错手把他老婆杀死而后悔。
“十一”长假,抓捕小组没有休息,文山亲自带队,他要打响这“公道”的第一枪。
HB衡水WQ县一家酒厂内,厂长把这个叫“余岚远”的人带到了他的办公室,据厂长反映,余岚远是八年前到厂里的,平时沉默寡言,没有其他嗜好,身份证是在到厂里后办的,他自己说是从北边过来的,听口音也是。
一个没有技能的人想生存,一般不会跑到口音更加浓重的HN或GXHB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等王勇亮明身份后余岚远很惊讶,但他没有跑,却突然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娄义想上前让他别哭,因为什么话都还没问,但被文山阻止了,已经不用问了,这场大哭过后他相信他自己会说出来的。
果不其然,哭完余岚远供述了那晚发生的事,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说推他媳妇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二弟——尹长江。
那天是大年初五,尹长江过来找他喝酒,本来挺高兴的,但弟弟喝多了,背地里说了张秀兰一句,说他嫂子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可没想到被张秀兰听到了,于是叔嫂对骂了起来,尹长余拉架的时候尹长江推了张秀兰一下,就这一下要了张秀兰的命,她磕在了桌角上,后脑磕出了一个洞。
发现张秀兰死了的时候尹长江的酒也醒了,他说报警吧,自己把嫂子杀了,他赔她命,可闻讯赶来的尹母不让,说大儿子没儿没女,二儿子却有一子,她不能让尹家的孙子没有爹,于是她出主意让尹长余逃跑,以此顶罪。
于是尹长余这才跑,大年初五,都在过年,谁也没注意这事,等他东躲XC了两年后发现没什么动静了,这才来到酒厂打工,当登记时他说他叫余岚远,这是他在逃亡路上早就想好的名字。
“所以你始终没和家里联系,因为你很他们?”文山问。
尹长余点头,开始他还没有这种感觉,逃亡了一年后他才意识到这一点。
“你在这里有没有结婚?”文山又问。
尹长余再次点头,并说自己的孩子都已经五岁了。
“这也是你今天能够坦白的原因吧?”文山再问。
尹长余第三次点头,如果只有恨他或许还能扛下来,但有了牵挂就不一样了,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没爹,他本就不是一个狠心的人。
情况基本就这样了,下来就是抓捕他的弟弟尹长江和其母张氏了,文山也没想到这里还有隐情,有一出偷梁换柱的戏,或许张氏也不会想到,十年后他的二儿子还是会伏法,并且她也犯下了罪。
是什么蒙蔽了她的眼睛,是亲情,文山认为不是,因为尹长余也是她的儿子,那么是什么,或许她只是不想让两个家庭同时毁灭,然而她却亲手毁灭了三个家庭,是愚昧,也不是,文山认为是逃避,她不想负担养育孙子的责任,或许她不会承认,但她的下意识里就是这样,这也是人性,承担与逃避之争。
尹长江也是,他最终选择了逃避,而且还打算一直逃避下去。
他们都不是恶人,只不过在承担与逃避之间做了妥协,但逃不掉的终究还要承担。
尹长江和张氏归案后都供认不讳,这些年他们也没逃过良心的谴责,尹长余被无罪释放,剩下的就是法律的裁决了。
尹长余临走的时候还特意过来和文山告别,当时王勇也在场,他问尹长余为什么改叫余岚远,而不是叫其他的?
尹长余说,他没多少文化,但不想再姓尹了,正好名字里有个“余”字,于是改姓了余,至于“远”字是因为长远和长余差不多,那个“岚”字是因为他的妻子名字里有个“兰”,但那个是女人的名字,于是他改叫这个岚。
尹长余走后王勇问文山:“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他不是凶手?”
“也不是多早,在他开口之前,因为一个杀妻犯是不会用自己的名字纪念自己的妻子的,如果一个人不想忘,他会以各种名义纪念过去,但绝不会纪念罪行。”
王勇点点头,之后说:“您说的这个事能不能换个人去,我笨嘴拙腮的,也不爱出这个风头。”
王勇说的是接受电视台采访的事,文山上任月余就抓回了十年前潜逃的嫌疑犯,这一突破让整个案件水落石出,这既是刑警的功劳也是整个市局的成绩,所以局长想安排一次采访,借以扭转整个黎阳公安系统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同时也是给上级领导看的。
这是政治的需要,文山并不感兴趣,所以他想安排王勇去接受采访,不想王勇和他心思一样,笨嘴拙腮不是真的,不爱出风头倒有可能。
“那让娄义去吧,他能讲。”文山想了想说,虽然娄义没有什么职务,但毕竟也是抓捕小组的成员,整个过程他也清楚。
王勇答应了一声,然后出去了。
本来以为这事就完事了,不想下班的时候文山被人堵在了门口,仔细一看,居然是秦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