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回到黎阳后不久,被火速任命为黎阳公安局副局长,负责刑侦。
这件事的起因源于一则丑闻,致使整个黎阳市公安局的班子全被换掉了。
前不久,一则内部参考提到了黎阳的一个地下赌场,这个赌场存在了五六年,规模之大,参赌人员之多历史罕见。
这则消息是一个记者潜伏了半年摸清楚的,为此他还差点丢了性命。
一个晚上省公安厅端掉了这个黎阳最大的赌场,随着审讯结束一些幕后人物也浮出水面,区公安局的一位领导被刑拘,市局的一名副局长被撤职,由于这个赌场离市公安局不足五百米,所以省厅经请示后将市局的整个班子换掉了,人员由省厅调配。
但这么大的动静市里领导也不可能不出面,经过与省厅协商后决定给黎阳保留一个副局长的名额,但省厅的要求是要与公安系统没有瓜葛的,特别指出这个副局长要负责刑侦,因为黎阳抓捕的网逃人员虽然人数不少但明显是凑数的多,杀人犯、重案犯被抓捕的少,他们怀疑系统内部已经彻底烂掉了,这也是把整个班子都换了的另一个主要因素。
事情很急,市领导一下子想到了文山,虽然他不能进局党委,但毕竟符合要求,也算给黎阳保留了一颗火种。
这个任命是直接任命的,并没有征求文山的意见,因为同时给他保留了政府副秘书长的头衔。
回来还不到月余文山就走马上任,这时由省厅下派的局长和四名副局长均已到位,开了一次会后文山正式掌管刑警,负责全市的刑侦工作。
经过了解,列为网逃至今未归案的杀人犯有三名,因受害者众或者影响巨大,至今相关当事人还在上访,要求缉拿凶手,给被害者一个公道。
按照时间顺序这三名网逃人员一个叫尹长余,十年前涉嫌杀害了张秀兰之后逃跑;第二名叫刘金虎,四年前涉嫌杀害了马东,之后携巨款潜逃;第三名叫王秀,两年前涉嫌杀害孙闯。
在此之前抓捕网逃人员是常规工作之一,只不过去年搞了一次集中清理,并没有专门的机构负责,这项工作也不是刑警的专职工作,而是全局的工作,但文山上任后为了能更加有效地抓捕这三名涉嫌杀人的罪犯临时成立了一个抓逃小组,他任组长,组员有七名,都是从支队抽调过来的。
抓捕罪大恶极的罪犯,是省厅的要求,也是文山想还受害人及其家属的一个公道。
公道是什么,就是欠钱要还,杀人偿命,这就是公道。
没有人能以任何理由剥夺他人的生命,这是对法律的尊重,更是对生命的尊重。
抽调的七名人员里有一个副大队长,叫王勇,文山让他负责基础工作,因为其他六名都是普通刑警。
之所以这个抓捕小组没有抽调级别更高的人,是因为文山一不想影响正常工作,二是也考虑到了这里错综复杂的关系,这七个人的背景都比较干净,而且年轻。
抓捕小组的第一次会议由文山主持,专题研究尹长余的案子,至于其他两件文山想按照时间顺序一件件解决,因为通过梳理他发现这三件案子特点都不同,之所以犯罪嫌疑人至今没归案,或许是因为一个是不想,一个是不敢,一个是不愿。
尹长余的案子已经十年,这期间市局换了几任领导,谁都不想费太大的力气擦上任的屁股,所以一拖再拖,最后成为了悬案。
会议第一项,文山让王勇介绍案情。
“1993年1月27日,农历正月初五,我市东立区境内发生一起命案,死者张秀兰被人杀死于家中,经过市局刑警支队侦查,确定其夫尹长余有重大作案嫌疑,但尹长余于同日不知所踪,至今下落不明。”
简短地介绍完案情之后王勇把尹长余的情况和一些细节做了介绍。
尹长余,1964年5月出生,黎阳市东立区人,身高一米七十,略瘦,无业,兄弟姐妹五个,他是老大,1986年10月结婚,妻子就是张秀兰,结婚七年无子,也没发现尹长余与张秀兰有婚外情的情况,社会关系不算复杂,据邻居反映俩人感情尚好,初步判定尹长余是因为家庭琐事杀人,因为张秀兰是被人推倒后致死的,这不是一起有预谋的杀妻案,更像是一起意外。
王勇最后补充道,尹长余失踪后与家人再没有联系,如今是死是活也不清楚。
“就算是死了也要把他的尸骨找到,那样这个案子才能终结。”文山说,至今张秀兰八十多岁的老母还在上访,要尹长余赔她女儿的命。
“大家讨论一下吧,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我们从哪个地方下手。”文山又说,这是今天开这个会的重点。
沉默了一会,大家开始发言,有的建议从尹长余的亲属那里寻找线索,或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知道他藏脚的地方。
有的建议蹲守,在他之前的家和埋葬张秀兰的墓地,或许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会回来看看,以为没事了。
还有其他一些建议,都是办法,但也都不是办法,因为这些办法早已经试过,证明无效。
“我是这么想的,从名字下手,大家看怎么样?”文山在大家都发言过后说。
“名字怎么下手?”王勇问,不仅他不明白,大家都没明白,他不就叫尹长余嘛,也没有其他名字。
突然娄义一拍桌子说道:“我明白局长的意思了,他一定是改名了。”
娄义,毕业于中国刑事警察学院,二十五岁,从警两年,刑警支队警员。
文山喜欢这样的,年轻,反应快,拍桌子就拍桌子,这证明他在全力思考这事,智力或许有差异,但只要全心去想,都会发现点什么,没有任何事是没有一点蛛丝马迹的,只要做过总要有痕迹留下,自己和高冰的事就是例子,以为天知地知她知我知,最后还是被孔茂华知道了,只不过是什么时间,因为什么发现而已。
“你说说,他为什么一定会改名?”文山问娄义。
“九三年的时候刚刚实行身份证制度,如果是农村直到九五年才普及,也就是说,他当时想改名很容易,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一直找不到他的原因,因为那个尹长余已经没有了。”
“那相貌呢,总不会也变了吧?”周大根问。
周大根,二十四岁,临海警察专科学校毕业,与娄义一起到的刑警支队,也是从警两年。
“我刚才说了,那时身份证制度有很多缺陷,他的相貌经过十年会不会变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身份证上的照片会变,别说他,要不你现在把身份证拿出来看看,看和你本人像不?”娄义回答。
周大根还真把自己的身份证掏了出来,他自己瞧了半天,最后说:“是不怎么像。”
“这就是了,所以我们不必纠结这些细节,他总得有名字,我想这就是局长的意思。”
文山点点头,在细节上纠缠太多反而会忽视了重要线索,不管尹长余在或不在,他的名字就是他这个人,这点永远不变。
大家也认同这个观点,但关键是,每个人都有名字,他要是不叫尹长余那叫什么,谁知道他会改个什么名,或许连姓都变了。
“有这种可能”,文山说:“而且这种可能极大,但不会随便起一个的,现在我问问你们,如果你们想改名的话都叫什么。”
这次想的时间比较长,王勇首先说:“我要改的话就叫王帅。”
“为什么?”文山问。
“因为勇敢和帅气都是形容男人的,我要是不勇敢就只好要帅了。”
大家哄堂大笑,王勇虽然在这里年龄最大但也只有三十二岁,人如其名,勇敢剽悍,但和帅肯定沾不上边,所以他的话相当于一个冷笑话。
文山也笑了,他也喜欢这样的气氛,同样是干工作,为什么就不能轻松些。
笑过之后娄义说:“你要是改名叫王帅我就改叫大象,蚂蚁与大象对比鲜明,或者叫大树,蚂蚁撼树,都行。”
“那不对,没有姓大的。”苍琼说,她是这七个人里唯一的女性。
“还真有,SD寿光比较多,满族也有后改姓大的。”文山说。
这里面只有文山一个人知道,连娄义都不知道还真有姓大的,短短的时间里文山让这些人改变了对他的看法,起码他们不再认为他只是一个投机份子。
做为非党人士很多人都认为文山的政治目的是投机,否则不可能提拔得这么快,然而认识他的人都不这么想,因为文山确实博学多才,特别是悟性,高得很,这让他干什么都不算费劲,哪怕是以前一点都没接触过的行业,只要给他一些时间,他都能很快适应,并且比一般人做的要好,这无法解释,可能是天赋。
然而文山却知道,天赋只是潜力,让你有可能性,想要做得更好,还需要积累,知识的积累,反思的积累,甚至是过错的积累,有了这些沉淀才能让你的悟性得到发挥。
“苍琼,你想改个什么名字?”文山问。
“海洋呀,沙漠呀,什么的,都是广阔的东西。”苍琼说,虽然她的“琼”字并不是“苍穹”的“穹”,但她名字的含义却是取“苍穹”的谐音。
已经差不多了,文山总结道:“你们看,即使是改名字也不是随便改的,穹苍改的话绝对不会改成王帅,所以尹长余也不会,那我们再想想,他最有可能改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