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丹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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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首战告捷

农历十月初一,寒衣节。

临近中午的时候文山和文水出发了,马车是四愣子家的,他也会赶,车上是卸下来的九块石板中的最小的一块,路远,文山不打算让马太累,这次去县里就是探探路,摸摸底。

到达万山县城时天已经擦黑,这是意料之中的,已经立秋,天渐渐短了,他们需要在县城住一宿。

万山县城也不大,常住人口不到五万,照比周边的几个已经改叫“市”的县来说规模要小得多,但万山的地域大,一个县顶几个小县的面积了,听说万山没变成“县级市”的原因还不是因为人口少,而是经济总量不够。

这些与文山无关,他也没指望把这板材销售在万山县城,这里的楼房就没几个,更很少有人用这相对高档的石材,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万山产石材,有个石材批发市场,但来买的都是外县外市人,“绿岭”就是这个路子,他也是从它那里学来的。

找到一处简易的马车店住下后文山仨人并没有去吃晚饭,而是步行来到几里之外的县高中,这是文山曾经的母校,现在是文青念书的地方。

文青没想到哥哥们会来,她已经吃完了,但明显没有吃饱,又吃了很多。

“青儿,别委屈自己,该吃吃,身体要紧,你还要学习呢。”文山心疼地说。

文青使劲点头,刚才二哥都和她说了,文家要好起来了。

“哥,我有个请求。”文青对文山说。

“嗯。”文山从来都是这么回答妹妹的,“嗯”的意思也就是答应,不用问是什么请求。

“咱家的石头我给取名。”

“行啊,取什么名?”文山问。

文青沉吟了半天也没有想好,最后说:“等我想好了再说吧。”

……

第二天,四愣子赶着马车拉着文山和文水进了石材批发市场,这个“万山县石材批发市场”其实就是个露天的马路市场,不过基本是常驻户,就近租的房子,每天把石材样品摆放到路边,有过来谈的就互相问量和价,价格是浮动的,但最终的价格要和矿区的厂长或老板谈,他们做不了主。

逛了一圈文山基本就熟悉了路数,他让四愣子把马车赶到边上,然后仨人把石材卸下来,直直地杵在一棵柳树上。

“哥,这也没人啊,咱在这干嘛?”四愣子一脸不解地问。

四愣子是跟着文水叫的,起先叫文山“山哥”,听起来就像“三哥”,文山不干,说那不比老二还小了,于是四愣子干脆改叫“哥”,反正他也没哥,弄不混。

“酒香不怕巷子深”,文山说,他看了一圈这的石材,还真没发现比自己这个更好的。

“哥,我看别人那都有牌子,写着名字和价格,咱也弄一个?”文水说。

“那你写什么?”

文水被问住了,是呀,别人都有名称,什么“丹东绿”、“铁岭红”、“雪花白”的,自己这个叫什么,根本就没有名字嘛,没有名字怎么定价,但看哥哥很淡定,他也懒得操心,他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人有趋同心理也有求异心态,文山等人的另类反而引起了越来越多人的注意,特别是这块青石板确实引吸人,油青铮亮,几乎看不到瑕疵,不长时间就围了一群人。

有抚摸的,有敲打的,有评价的,有对比的,不一而足,但最后无一例外是问这样的理石出自哪,什么价格,有多大量,对产地文山据实相告,但几乎没有人知道秀水,知道丹青山,后两项文山不答,让他们自己说。

这种不多见的推销方式把卖石材的人都吸引过来了,他们也没见过这样的理石,于是躲在一旁想瞧个究竟。

出价最高的一个人给到了二十块,但他说至少需要一万平,文山说没有,这个人悻悻地走开了。

其余人一见价高量少,顿时没了兴趣,理石这东西常用于铺设墙面、地砖、台板等,靠的是走量,就是汉白玉也是如此,所以不一会儿工夫都走了,又只剩下文山他们仨人。

“哥,这法不灵啊,要不便宜点。”四愣子说。

“多说点产量有什么关系,咱又看不见,也不算骗人。”文水说。

文山没说话,如果不行他想便宜点把这块石板先卖了,总不能再拉回去。

这时从他们的后面走过来一人,径直走到石板前,很专业地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只小手电筒,对着石板照了起来,看的那叫一个仔细,足有五分钟。

怎么说理石都是粗制石材,颜色、花纹等只要猛一看没有太不协调的地方就行,满市场也没有一个买家用手电照的,买宝石和玉石的有,因为它们有折透率,好与坏差别很大。

这个人把石板当宝石看,看得文山也摸不着头脑,文水和四愣子更是满头雾水,不知道他搞什么鬼。

“这块怎么卖?”终于这个男人看完了,边收起手电边头也不抬地问。

“您给个价。”文山还是那句话。

男人抬头,伸出了五个手指。

“五块?不卖不卖。”文水不干了,不耐烦地说。这块石板量过了,正好六平,三十块钱还不够住宿费的,饭钱不算还搭着马的草料钱呢,那哪行。

“五十”,男人说,没有任何表情。

仨人顿时傻了,虽说这块石板一看就是满市场最好的,但他们也没想过会是这个价格,据文山的了解,一级的汉白玉也不过如此。

文水的脑袋转得快,一听这个男人主动给五十,想也不想就抬高了价格,“六十”他说。

“行,我要了。”男人根本没还价,可能已经留出了价格空间,随后就从挎包里掏出一沓钱,数了起来。

文水一看知道要少了,懊悔地一拍大腿,把快拧成包子似的的脸转了过去。

文山也关心价格,但对这个四十多岁,不修边幅但却明显与众不同的男人更感兴趣,他按住男人数钱的手说:“先不急,我能问您几个问题么?”

男人停下来,盯着文山看了几秒,然后说:“您说。”

“您知道这个多少平?”

“知道,我刚才在后面看了半天。”刚才有人量过,这个说法解释得通。

“那您刚才怎么不出来?”

“我和他们不一样,干嘛要出来。”

看来这还是个比较高傲的人,虽然没明说但话外之意是他不屑与他们为伍。

文山笑了,这确实是个有趣的人,做的事也非常有趣,那他肯定还有更有趣的地方,于是又问:“您能告诉我您用它做什么的么?”

“画画”,男人很干脆地回答,又瞧着文水和四愣子说了一句:“你们不懂吧?”

这应该是对刚才文水抬价的报复,同时也是一种对人的评价,四愣子不说,文山和文水都是一个娘生的,为什么他认为文山懂,而文水不懂?

知识,改变的不止是一个人的生活,还有认知、观点,修养、气质等等,也许这些东西才是人和人之间真正的差距。

文山对眼前这个人越来越感兴趣了,倒不是他的认同,他也高估了自己,自己虽然对青石版画略有所闻,在北京的画廊里也见过,但皮毛也谈不上,更别说是懂,更没想过这样的板材适合作画,只不过是暗暗惊叹他敏锐的观察力和独特的辨识人的能力。

或许这就是画家的气质,独特、自我,他的逻辑常人无法理解,所以即使语言刻薄你也找不到回击点,即使知道他骂你,看不起你,但你会发现他的话语没有火药味,你的满腔怒火无从发泄。

现在的文水就是这样,脸涨得通红却干嘎巴嘴说不出话来,四愣子却毫不在乎,反而用一种近乎崇拜的语气问道:“你是画画的?”

画家在他嘴里变成了画画的,他认为是一回事,看他的样子男人也很无奈,咧了咧嘴回道:“嗯,画画的。”

听到这里文山赶紧把话题岔开,说道:“这块石板卖你了,五十块一平,刚好六平,一共三百。”

男人听完也很惊讶,他没想到这已经到手的钱文山不要,于是确定了一遍:“三百?”

“三百。”文山很确定。

经过这几轮问答文水不再说话,他觉得自己再发表意见就里外不是人了,这有学问人的世界他不懂。

银货两讫互不相欠,男人叫来了一辆板车,把石板搬上去之后他问文山:“你们还有么?”

“有,但量不大。”

“我也不要很多,又不是做买卖,你们到底有多少吧?”

“这样的还有八块,其余的说不好,还没采下来。”

“那这样吧,剩下的八块我都要了,如果质量一样还是这个价,其余的等你采下来再说。”

文山连忙答应,这样的结果他也没有想到。

文水一听也缓过劲来,此时他也明白了没有降下来的十块钱就没有后续的这笔买卖,如果还照六十块钱卖的话,看起来自己是多卖钱了,其实只多卖了六十,可能总账会少卖几千,几万。

成大事者,衡量有度,这才是聪明人。

文水也聪明了一把,他问:“怎么找你?是你去拉还是还在这里?”

“给我送过去吧,这是我的名片,运费我出。”男人答,不过是对文山说的,并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