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在临海待了七天,这七天里他几乎找遍了临海所有的幼儿园,没有见到文思成,他怀疑过他又改回到穆思成,但还是没有,于是他只好放弃。
第八天他去了海边,他对大海有一种莫名的欣赏,海的宽阔和无垠可以让他感受到人的渺小,它的汹涌澎拜又可以让他感受到自然的力量,日出日落是一天的轮回,而潮汐之间是阴阳的循环。
已经是冬季,海边人不多,海风也有些刺骨,但文山没觉得冷,他裹了裹衣服继续前行。
不知不知走到了一个小码头,汽笛声声让他停住了脚步,文山一看,是前往白鸥岛的渡船,行程大概是两个小时。
白鸥岛,听说是白色的海鸥聚集的地方,风景优美海鸥成群,虽然岛子不大但有住家和淡水,也是一个观光的地方,所以才有渡船。
本打算今天回去的,现在文山改变了主意,他买了船票后登上了渡船,进去后才知道这就是一艘渔船改装的,没有什么房间,所有的乘客都挤在渔船的肚子里,大概有十多个人。
再一问又才知道白鸥岛就是一个自然屯,叫白鸥村,这艘渔船是他们村的,来往临海之间多为拉货物,也拉人,每天一趟,现在是回去。
文山哭笑不得,看来真应了那句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文山不是遭不了这罪,而是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异太大了,他虽然没有下船但对白鸥岛的预期已经降低了很多。
万幸的是路途还算顺利,风不大,渔船虽然颠簸但他还是挺住了,就是这狭小的空间空气太不好,闷的人喘不上气来。
所以刚从渔船上下来文山就觉得舒服了很多,不止空气好,景色也不错。
青砖碧瓦错落的房子,悬挂在门前的一张张渔网,远望一片湛蓝,也有几只海鸥在飞翔。
白鸥岛没有旅馆,客人都是借宿在村民家,由接待的人安排,文山住进了一家有三间瓦房的渔家。
由于极少有一个人来的,屋主问文山可不可以同其他人并桌,就是一同吃饭,文山不介意,到这里不是为了吃,是散心来了。
于是吃晚饭的时候又来了三个人,是一个三口之家,孩子也是一个小男孩,文山问他几岁了,他说六岁。
男人也很健谈,和文山边吃边聊,女人照顾着孩子和他,不时地往他俩的碗里夹菜,还把渔家煮好的海鲜剥好后递给他俩,其乐融融的。
通过交谈文山知道,这一对比自己年龄稍大些的夫妇并不是什么富贵的人,男女都是普通工人,他们是趁周末出来玩的,花费不贵他们还能承担得起。
这样的情景给文山最大的感慨是钱多有钱多的花法,钱少有钱少的花法,与幸福无关,与想法相连。
其实自己当初何尝不是这个想法,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和一个知冷知热的爱人,然后再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温馨和谐,但不知何时,生活就已经偏离了这个轨道。
是丹青山的一把大火还是西湖断桥的相遇,是秀水青的开采还是果汁厂的创立,是世纪酒店的那一出闹剧还是红宝石的灵光乍现,是对金钱名利的渴望还是对美貌女人的眷恋,文山不知道是何时,更不知道是何原因,自己与这样的生活擦肩而过。
人总是羡慕自己没有而别人拥有的,却不懂得珍惜自己拥有的,人就是这样,所以在追逐的过程中会大概率地失去自己拥有的东西,世事无常也正因为此。
这个男人也是这样,当他听说文山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时眼光里露出的羡慕之情异常明显,他吩咐妻子给文山夹菜,完全没有在意妻子的不情愿。
男人或许只有一种,女人却有很多种,所以文山对这个姿色平庸却也不愿意对自己笑脸相迎的女人很理解,她或许就像穆丹,像文青,对钱财并不热衷,对感情却很挑剔,所以有一种女人与姿色无关,与性情相连。
这顿饭吃得不咸不淡,但文山细细品味,还是有些滋味的。
晚上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文山很早就睡了,没有娱乐活动其实对身体还是有益的。
所以第二天一早醒来文山觉得神清气爽,很久没睡得这么早睡得这么实了,看来这趟不算白来,就这一觉也值那个船票钱。
天气很好,太阳刚从海面上升起来,吃了一口早饭后文山顺着小路随便溜达,船要过中午才走,还有一上午的时间。
一直溜达到了岛的那一边文山才止住脚步,前面已经是峭壁,不能再往前走了。
折身往回走,但刚走了几步文山就看见一个小男孩从对面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飞机,是电动的那种。
要不是这个小飞机,文山还认不出这个男孩来。
这个小飞机是他在楼下的超市里买的,第一次见到文思成时给他买的玩具,那时他还不知道他是他的儿子。
“文思成!”文山喊了一句,他的心突突跳着,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认错。
小男孩停了下来,离文山有几米远,他看了看文山之后才问:“你喊我?”
“是呀,你叫文思成吧?”文山问。
小男孩点点头,然后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
文山的眼泪差点下来,孩子四岁了,居然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是怪穆丹还是怪自己,于是他半蹲着问:“我叫文山,你听说过么?”
“你是我爸,我见过的。”小男孩说。
文山心里好过一点,上前抱起男孩,问道:“思成告诉爸爸,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去那边玩”,文思成指着峭壁的方向说。
这也太危险了,文山心道穆丹是怎么管孩子的,让他一个人到这里来玩,要是掉下去可不得了,于是说道:“咱不去那边,那边危险,你妈没告诉过你?”
“告诉了,可我没别的地方去。”文思成说。
“那也不能去,咱回家好不好?”文山说。
“好”,文思成倒很听文山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也明白爸爸的含义。
“你家在哪?”文山又问。
“那里”,文思成回头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房子,也是三间房,还有个院,是整个岛上最东边的一家。
文山抱着文思成往家里走,边走他边问:“你妈在干啥?”
“给弟弟喂饭”,文思成说。
弟弟?什么弟弟?文山的脑袋“嗡”的一声,双手一抖差点把文思成扔在地上,情绪稍定之后他又问:“你妈结婚了?”
文思成不懂,他摇了摇头。
“就是你家还有其他的男人么?”文山补充道。
文思成想了想说:“有我姥爷。”
文山有些糊涂,照文思成说的穆丹应该没结婚,但是哪来的弟弟呢?
“你弟弟多大?”文山再问。
“一岁半。”文思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