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理不但愿意干,而且也做出了行动,这些天他在逐家拜访,特别是有党员和村民代表的家庭,他还备了礼品,一盒糕点,一瓶酒。
礼品不算多,也不算贵重,但文山听后似有所悟,随着赛程过半,棋局也逐渐明朗起来。
秀水人口不多,但也有十多名党员和二十多个村民代表,每一家的礼品照十五块钱计算,加起来也要千八百块钱,依照蒋理的性格,别说千八百,就是百八十块他也不肯拿出来。
他这么做只有一个理由,这笔钱不是他的,是别人的。
那个别人是谁,答案呼之欲出——胡林茂。
文山相信胡林茂不会只给蒋理一千块钱,至少要一万以上,此外还会许诺别的好处。
胡林茂这么做的理由也只有一个,扶助蒋理当上村支书和主任,这样他才有可能通过村民代表大会,也才能取得宝石矿山的经营权。
那个党员的条件一定是胡林茂提的,是为蒋理量身定做的,用以抵消季福德的两个条件之一,他肯定也知道自己不是党员,而这也符合相关的换届政策,所以季福德同意了,但圆滑的他也没被胡林茂牵着鼻子走,他说最好是党员,而不是必须,给自己留了一线希望。
三个人的对弈,季福德就像一个裁判,不偏不倚,因为他也不知道谁会是最后的胜者。
捋出了主线,文山当然也知道这里面的轻重,为了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文山问刘良印:“蒋理的女儿是不是嫁到外县了?”
“是,嫁到海安了。”
海安与万山相邻,也是黎阳的一个县,但由于经济发达十年前就变为了县级市,“震宇矿业”就在海安。
“蒋理的姑爷是做什么的?”文山又问,既然是量身定做胡林茂与蒋理之间肯定存在一条纽带,最有可能的就是他的姑爷。
“不太清楚,要不我给你问问?”刘良印说。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文山摆了摆手,这事他不想让刘良印出头,后面他还有大用。
蒋理家在西边,横穿整个村子的文山似乎闻到了一种异味,与以前完全不同的味道。
以前的秀水,宁静,很少听到吵架的声音,邻里间也很和睦,因为家家户户的情况差不多,都穷,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但就是这样,家里唯一的一点好吃食媳妇也会孝敬给公婆,有人出门的话也不用愁孩子在家吃不上饭,因为邻居会管,绝不会让孩子饿着。
改变发生在几年前,确切地说,是开采“秀水青”开始,随着果汁厂的创立村里人家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像四愣子、张六子这些最早跟他干的,首先富裕了起来,打工的多少也有了进项,那些依旧靠着薄田、果树维持生计的人家还是老样子,于是夫妻之间吵架的多了,家庭矛盾也多了,邻里间多了很多隔阂。
由钱引发的嫉妒、攀比、猜忌和怨恨不断滋生和蔓延,让秀水有了戾气,这就是异味的来源。
文山也不知道这是钱的错还是他的错,或许他也在钱里,也在戾气里。
摇了摇头,文山敲开了蒋理家的门,除了蒋理夫妇,文山还看到了一个人,他们的女儿——蒋红。
蒋红比文山还小,不过早就出嫁了,蒋理不会让一个大姑娘在家里白吃饭的,早一天嫁出去就省一天的粮食。
家风是可以遗传的,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据说蒋红回娘家也从不带东西,临走还要偷摸拿点啥,蒋理在院子里跳脚骂他的女儿,邻居们都听得见。
但这次显然不一样,文山看见屋角堆着一堆礼品,想必是蒋红带来的。
不止蒋理,可能蒋红也没想到文山会登门拜访,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可算平静下来,这才有了说话的空闲。
“蒋叔,听说你要竞选村主任?”文山问。
“啊”了一声之后蒋理并没否认,说道:“有这么回事,我这阵子忙,还没来得及去你家,你家人口多,到时候大侄子还得支持你蒋叔一把。”
“一定,一定。”文山满口答应,笑了笑之后又问:“蒋叔怎么想起来当这个村主任了?”
“赶鸭子上架,要不咱村也不能空着是不是,总得有一个人带个头,带领大家共同致富,你说是不是。”
蒋理这句话并不全是虚话,原先自己开采“秀水青”时还差一些,创办果汁厂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开始说三道四,矿山这么大的事村里人更是如此,几千万的财富,谁都想分一份羹,蒋理的话就是指的这个。
既然提到了这里,文山也就问了出来,他问:“蒋叔,假如你选上了对矿山有什么看法?”
“第一,人工要用村里的;第二,得给村里一些费用;第三,得给村民造些福利,比如修路、建桥、文化设施什么的。”
这些文山不止想过,也都干过,但那时投入不大,所以关于这些条件文山并没有考虑,问蒋理:“就这些?”
蒋理想了想,之后说:“暂时就这些,还有什么没想起来的等我想起来再说。”
“好,我都答应,包括您没想到的。”文山说着指了指屋角的礼品。
如今什么条件文山都能答应,只要能把矿山争取到手,何况他知道,蒋理的心思没多大,微不足道的一点小利就能让他乐得屁颠屁颠的。
被文山说中心思,蒋理嘿嘿笑着,也没否认。
“那行,蒋叔,咱就这么说定了,你上任之后可得替我说好话,让村民代表大会通过。”
“没问题,你蒋叔说到哪办到哪,你就擎好吧。”蒋理的脸上笑开了花。
文山告辞,蒋家三口一起送出来,走到院子中央文山突然转过头很随意地问蒋红:“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啊,不是,是昨天。”蒋红没想到文山问她话,有些语无伦次。
“啊,那多待几天,你老公没和你一起回来?”文山又问。
“老公?”蒋红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道:“你说的是咱家那个当家的吧,他没,他在上班。”
“哦,在哪上班?”
蒋红有了些警觉,回道:“一个砖厂,挺累的,就没过来。”
文山没再说什么,打了招呼后回了家。
把刘良印叫来,文山让他赶紧打听蒋红的丈夫在哪里上班,是砖厂还是“震宇矿业”,并叮嘱刘良印一定要保密,不能让蒋家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