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上巳之事,宋宜笑与蒋慕葶、卫银练也算是闺中好友了。
如今听说了这等变故,她自要弄个明白。
问题是魏王娶妃跟衡山王府没什么关系,所以王府这儿就知道个结果,其他什么风声都听不到。
而宋宜笑之前跟蒋慕葶只是泛泛之交,就算现在关系更进一步,究竟时日尚浅,在没得到邀请的情况下上门拜访,还赶着蒋家有事的眼节骨上,委实过于冒昧。
所以只能先去找袁雪萼,看看这位袁姐姐可有内幕消息。
要是没有,袁雪萼打听起来也更方便快捷。
“妈妈把那玉给我吧!”想到在博陵侯府很可能会碰见简虚白,宋宜笑觉得这也许是个拒婚的机会,支开锦熏后,悄悄对赵妈妈道,“简公爷常去博陵侯府,要是碰见问起来,我说没带,怕他会误会我不重视他给的东西。”
赵妈妈不疑有他,爽快的取了玉给她带上。
这天晌午后,她到了博陵侯府,袁雪萼亲自在二门处迎住,一见面就热情的挽住她手,边朝里拉边庆幸:“听说你到底还是去了上巳宴,我担心极了!还好你没事儿!”
“说来还要谢谢姐姐你,要不是你托了蒋姐姐照顾我……”宋宜笑话还没说完,却被袁雪萼诧异打断:“我托了慕葶?没有啊!”
宋宜笑惊道:“没有?!”
“慕葶这么跟你说的?”袁雪萼沉吟道,“可能她以前跟你也不是很熟,那天看到了想照顾着你点,又怕直接说了面子上下不来,所以拿了我做幌子?”
宋宜笑可不这么认为,蒋慕葶可不是含蓄的人,她连在清江郡主跟前都能使性子,好心照拂自己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蒋姐姐说,是姐姐你派人在占春馆前拦住她托付的。”宋宜笑越想越不对劲,提醒道,“要只是想借姐姐你的幌子,有必要说这么详细吗?她照顾我是好意,又不是害我,就算对于理由一带而过,我也不可能没眼色的追根问底!既然这么讲了,恐怕真有人自称是受姐姐你的命令,前去托付了她!”
袁雪萼不知道蒋慕葶之前已被内定为魏王妃,如今却被南漳郡主抢了丈夫--闻言惘然道:“可我真的没派人啊!再说,要是我派的人,都跑到占春馆门前了,做什么不索性再早一点拦下你?”
宋宜笑深吸口气,站住脚,认真的看着她:“我想,这事儿,必须跟侯爷说一声!”
勾心斗角这类事,跟袁雪萼讲纯粹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找上袁雪沛。
索性袁雪萼向来有自知之明,闻言毫不迟疑的带着她换了条路,直奔袁雪沛的住处。
到了地方,下人先行进去禀告,袁雪沛正好有空,闻言忙将两人请到跟前,细问之后,又听宋宜笑暗示了原本蒋慕葶才是魏王妃,如今也不知道为什么换成了南漳郡主--蒋家会出王妃的事情,之前好几家都知道了,不然也不会在上巳宴上打趣蒋慕葶。
现在打趣却成了打脸,蒋家人也好,宫里的蒋贤妃也罢,心情可想而知!
博陵侯府压根就没掺合这事,偏偏冒出个袁雪萼托蒋慕葶照料宋宜笑来,袁雪萼还懵懵懂懂不晓轻重,袁雪沛却阴了脸,察觉袁家似乎被坑了!
“宋小姐!”袁雪沛思忖片刻后,和颜悦色的对宋宜笑道,“我有些话想单独问萼儿,不知你可否先往前厅奉会茶?”
宋宜笑自是求之不得,她自己都一堆事情呢,哪有心情再卷进博陵侯府这边的恩怨情仇?
结果她在前厅没喝两口茶,一主一仆未用下人引路,就熟门熟路的走了进来,恰与她打了个照面--正是简虚白与纪粟!
“见过公爷!”宋宜笑用力握了下拳,方起身行礼。
简虚白今日穿着玄色盘领衫,上以金线勾勒着繁复的花纹;同色玄底金纹锦缎束腰,腰间换了一块纳福迎祥的羊脂玉佩;外罩绛红宽袖氅衣,羊脂玉竹节簪绾发--红黑都是浓烈厚重的色彩,越发衬托出他雪肤墨发,贵气逼人。
许是因为解佩相赠的缘故,他语气比以前要随意许多:“不必多礼。”
纪粟笑着凑趣:“宋小姐也在这儿?可真是缘分。”
说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简虚白,话中撮合之意不言而喻。
宋宜笑惦记着把玉佩还回去的事,闻言尴尬一笑,装作没听见,只坚持行完了礼:“礼不可废。”
“雪沛跟他妹妹在说话?”简虚白看宋宜笑单独在这儿,一猜就中。
“是有些事情要兄妹两个商议下。”
闻言,简虚白想了想,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那我等一会吧!”
宋宜笑握着茶碗没说话,正琢磨着怎么单独跟简虚白说事情,纪粟却已体贴的找了个借口把锦熏喊走:“奴婢方才掉了件东西在外头,不知道能不能请锦熏姑娘帮着一起去找找?”
锦熏觉得这要求简直莫名其妙--她又不是博陵侯府的下人,是跟着宋宜笑来做客的,纪粟找谁帮忙不好,偏要找她?
无奈宋宜笑点了头,为免扫了自家主子颜面,只得疑疑惑惑的领命而去。
待这两人出去后,宋宜笑决定快刀斩乱麻,取出那枚秋葵黄玉佩,搁到桌上,小心翼翼的朝简虚白推过去,字斟句酌的道:“公爷厚爱,本不该不识抬举,无奈……”
“衡山王府有人为难你了?”简虚白翻起桌上茶碗,给自己沏了盏茶水,才端起来,闻言又放了下去,利落的打断道,“还是你爹那边有什么话说?”
“……没有。”宋宜笑顿了顿方道,“那天郡主叮嘱我暂时不要透露这事,如今无论是我娘还是我爹,都还不知道。”
简虚白“嗯”了一声,不解道:“那你把玉佩还我做什么?”
“我觉得我蒲柳之姿,配不上您!”宋宜笑定了定神,道,“所谓……”
“没事。”谁想她的话再次被打断,简虚白呷了口茶水,漫不经心道,“娶妻娶德,我也不是那等惟貌是举的好色之徒。”
其实我觉得我长得不错!
你居然对着我说娶妻娶德!
你什么眼光!
宋宜笑默默咽了口血,虚伪的说道:“我德行也很浅薄……”
“场面上过得去就成了。”简虚白一脸的无所谓,“你在上巳宴上不是做得很好?”
你还真是在那里看上我的啊?!
宋宜笑愕然良久,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上巳宴当日群芳汇聚,其中才貌双全者数不胜数,我在其中犹如萤虫之于皓月,不知公爷为何选中了我?”
“家世不算显贵,人品相貌都过得去,最重要的是识大体知进退。”简虚白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道,“我对妻子的几个要求你都符合,恰好碰见,就是你了。”
宋宜笑:“……”
所以,她要感谢崔见怜的诬陷吗?
不但让她跟蒋慕葶、卫银练结下友谊,还误打误撞入了简虚白的眼?
“你好像不大愿意?”简虚白见她沉默,似乎看出端倪,玩味一笑,“实在不愿意的话,说出来也无妨!”
这要搁在上巳宴之前,正急着离开衡山王府那潭水,纵然简虚白并非出于爱慕才提亲,宋宜笑也计较不了那么多了。
但上巳宴上,无论蒋慕葶还是卫银练都表达了想跟她做一家人的意愿,这人有了退路,难免就要多想一想。
比如说:“先不说简虚白方才的回答是否撒谎,他真正的目的还是把我骗过门之后暗中下手灭口;就算他说的是真话,显然他娶我是觉得我适合做他妻子,而不是出于恋慕--就算我不求跟夫婿心心相印一生一世吧,可要过一辈子的人,这样随意的就决定了,实在叫人心里没底!”
最重要的是,“六年前就听说他是要尚主的人,也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不提这事了?难道因为他被乌桓俘虏过,所以长兴公主不愿意要他了?但冲着他这容貌气度,谁家女孩儿抗拒得了?”
她能抗拒,是因为她心怀恐惧。
可长兴公主贵为金枝玉叶,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公主见多了俊彦,不稀罕他,但陆蔻儿呢?还有为什么他说不要家世太好的女孩儿?”宋宜笑本能的感到简虚白如今处境的复杂,否则怎会不敢联姻名门,非要选家世不太显贵的人家?!
……总而言之,嫁给简虚白的话,恐怕看似光鲜亮丽,实则麻烦无数。
宋宜笑连知根知底的衡山王府都不想久留,更遑论趟他这潭毫无所知的混水?
经过缜密的思虑后,她终于下定决心,颔首道:“还请公爷见谅!”
说着,将秋葵黄玉佩直接推到他手边,暗松口气!
“那就收起来吧!”谁想简虚白只淡淡瞥了眼那玉佩一眼,便波澜不惊的吩咐。
宋宜笑石化了:“公爷,您方才不是说?!”
堂堂国公,要不要这么快出尔反尔啊你?!
“我只说你不愿意可以说出来,又没说你说出来了就允你自去。”简虚白放下茶碗,凤眸中满含戏谑,薄唇轻勾,懒洋洋道,“横竖我是没耐心再去挑个妻子的,所以无论你愿意不愿意嫁,反正我是娶定了!”
宋宜笑:“……”
她好想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