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络方才已被打晕,弄醒她的功夫,代国长公主一行也进来了,闻说此事吃了一惊,立刻道:“姐姐你真是糊涂了!区区一个侍妾的胡言乱语怎么能信?尤其还是今儿这样的日子!”
“我也没说信,但她方才在外面嚷那一嗓子,我总要问问。”晋国长公主微微皱眉,她知道代国长公主绝不是为了维护伊王妃才说这话,不过是因为魏王跟赵王这两派,现在都希望把伊王之死推到太子头上,当然不肯让其他人出来担了这罪责。
“你这么一问,万一不是,岂不是坏了王嫂的名声?”代国长公主不满道,“王嫂这些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咱们都有所耳闻!如今没了丈夫,还要被个贱妾污蔑,咱们不但不体谅她,反而帮着那贱妾猜疑她--都是女子,姐姐就不能将心比心一回么!”
晋国长公主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倒是沉默的伊王妃淡淡道:“多谢皇妹。只是王爷到底是两位的亲兄弟,他去的突然,里里外外谣言滚滚,如今彩络那么说了,皇姐要问个清楚也是常理。至于名声,王爷都不在了,其他人怎么看我,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闻言代国长公主冷笑着扫了眼姐姐,道:“姐姐这么想做青天大老爷,随便派个人跟京兆说声,还怕那边每日拿不出几件案子给您消遣?何必尽欺负自家人!”
晋国长公主抿了抿唇,看一眼伊王妃,眼里虽然流露出些许歉意,却到底没说不问彩络话--片刻后,被从头到脚浇了冰水激醒的彩络,穿着湿衣哆哆嗦嗦的走进来跪下:“妾身彩络……”
“不要废话!”代国长公主不待她说出请安的话,就不耐烦的摆手,“你说王嫂害了王兄,可有证据?若没有,非但国法饶不了你这等以妾害妻的东西,本宫也饶不了教出你这种毒妇的人家!”
彩络闻言一个激灵,忙道:“回代国长公主殿下的话:妾身亲眼看到梁王殿下告辞后,王妃独自进了书房又离开,之后半晌,管家再进去时,发现王爷已经……梁王殿下与王爷无冤无仇,又是王爷的亲侄子,怎么可能害了王爷呢?肯定是王妃记恨王爷冷落她多年……”
“掌嘴!”代国长公主越听脸色越是铁青,最后忍无可忍的一声断喝,“什么东西也敢妄议王兄的宠爱?!本宫看根本就是你这贱妇受人指使,存心污蔑王妃,为梁王脱罪!”
说到这里,锐利的目光直逼宋宜笑,“阿虚媳妇,你说是也不是?!”
宋宜笑嘴角一扯,不去看上首的长兴公主幸灾乐祸的视线,微微低头道:“甥妇才随夫君探望完姨祖母出来,就惊闻王舅噩耗!如今尚且不清楚经过,所以无论王舅母还是梁王殿下是否有罪,请姨母恕甥妇不敢妄言!”
“你不敢妄言?”代国长公主冷哼一声,转向正被自己心腹掌掴的彩络,道,“本宫只问你一句:照你所言,王嫂是在梁王离开后,独自去见王兄的!若王嫂存心谋害王兄,怎么可能不清场?你当时又是怎么看到这一幕的?”
心腹闻言暂时住了手,彩络捂着脸,战战兢兢道:“妾身当时确实受命回避,只是妾身恰好落了件东西在书房附近,正在找的时候……”
“你们都听清楚了?”代国长公主再次打断她的话,冷笑着道,“区区一个贱妾,奴婢一样的东西!堂堂王妃发话让她回避,她居然还敢在附近找东西!单这一件事就足见她有多么不安份!这种人的话也能信?!那往后底下的人还不翻了天了?!”
闻言彩络大急,喊道:“殿下,妾身……”
“吵什么吵!”代国长公主一声厉喝,站在彩络身旁的心腹毫不迟疑的两记耳光下去,将她打得摔倒在地,一时间爬不起来,更遑论出声--代国长公主见状才稍稍敛了怒气,对晋国长公主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王兄在时可能非常宠爱这个贱妇,以至于她狗胆包天,王兄去后,也不知道收了什么好处,还是信了什么人给的承诺,竟敢污蔑王嫂!”
她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如此以下犯上、以卑凌尊之徒,合该千刀万剐,以正风气!”
没理会底下彩络含糊不清的喊冤声,晋国长公主只看住了伊王妃,轻声道:“弟妹,梁王离开后,你真去找过伊王么?”
伊王妃平静道:“不错。”
她这两个字说的云淡风轻,堂中却分明一静!
代国长公主眼中闪过一抹恨铁不成钢,冷声道:“姐姐你这么问可没意思了!王嫂就算在梁王走后也去找过王兄,却也不代表王兄的死跟她有关系!毕竟做发妻的找丈夫说事情,再正常没有了不是吗?!”
晋国长公主没理她,继续问伊王妃:“却不知道你去找伊王,所为何事?伊王当时,又是个什么情形?”
“母妃忌日在即,我想去找王爷商议下祭祀之事。”伊王妃平淡一句,方让两位长公主想起,伊王的生母安太妃,便是在数十年前的二月十一,由于不肯污蔑显嘉帝,被先帝的申屠贵妃活活打死在西福宫!
今天是二月初八--伊王妃此时找伊王商议此事,也是应有之义。
伊王妃又道,“王爷当时似乎在想事情,看到我去,有些不耐烦,听我说了母妃忌日后,只说一切如旧。我得了这话,也就走了。”
“王兄当时只是在想事情吗?”代国长公主不大满意这个说辞,追问,“王嫂离开之后没多久,王兄可就去了!那时候他怎么可能只是简单的在想事情?王嫂难道没发现任何异常?”
她这话里的意思,伊王妃若不说伊王当时神情有异,这谋害伊王的罪名,她这个王妃可未必摘得清了!毕竟王妃是最后一个见过活着的伊王的人!
但伊王妃好像没听出来她的暗示一样,平淡道:“确实只是在想事情,若察觉到不对,我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
代国长公主皱了皱眉,还要说什么,外间却有小丫鬟惶恐而入:“太后娘娘派了一位姑姑来!”
来的正是玉果,传太后口谕,召伊王妃、彩络等伊王府成员入宫觐见!
“这么快就把消息传到母后跟前了,说没人帮忙谁信?!”代国长公主闻言冷笑连连,扫了眼晋国长公主,讽刺道,“姐姐真是偏心!阿虚是你儿子,夷犹难道不是亲骨肉了吗?!”
却是怀疑晋国长公主为了小儿子,故意偏袒彩络--不然这侍妾早就被代国长公主当场打死了!哪还有机会指认伊王妃曾在梁王离开后去见过伊王?更不要讲这会去太后跟前对质了!
晋国长公主这会脸色也不好看,她让彩络上堂回话,是真的怕亲弟弟死于后宅争斗,但这短短片刻就连太后也被惊动--算算时间,就算彩络才在外面闹,伊王府的下人就飞奔入宫禀告,也就这么快了!
这显然是幕后之人在拿她当枪使!
“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到母后跟前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晋国长公主到底不似妹妹刁蛮,这会虽然心里不大痛快,却也没发火,只淡淡的点了点头,对女儿媳妇们道,“你们若没事儿,就先回家去吧!”
她这么说,当然是不想小辈去看长辈的热闹。
宋宜笑等人虽然好奇,但觑着她此刻脸色,连长兴公主也没敢说什么,一道乖乖的送了她们上车,这才散去--当然不可能马上就走,清江郡主决定先把妹妹聂舞樱送回晋国长公主府再回自己家;寿春伯夫人、长兴公主还有宋宜笑则得派人去前头找丈夫。
片刻后,简虚白等人辞别了花厅中人过来,听说了彩络揭发伊王妃之事,都十分惊讶:“闻说舅母素来贤惠,怎么可能?!”
话是这么说,但三兄弟均是一脸的若有所思,显然心里是不是真的这么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横竖这事现在有皇外祖母操心,咱们就不要多嘴了!”清江郡主惦记着家里的儿子,不耐烦在伊王府多留,闻言便道,“怎么也是长辈之间的事情!”
她这个长姐这么说了,大家也没再说什么,互相道别后各归各路--回去的路上,宋宜笑把经过大概给丈夫说了下,末了道:“这事儿可是蹊跷!按说那彩络区区一个侍妾,纵然以前风光,肯定也只是仗着王舅的宠爱!可现在王舅都没有了,她怎么敢说舅母的长短?且还能掐着娘跟舅母说话的时候,闹到后堂外面?”
伊王府虽然二十来年不参政了,但在俸禄上,显嘉帝没有亏待这个弟弟。是以王府是不缺人手伺候的,就算伊王在时,那些人各有其主,可伊王没了之后,王府自然而然就是王妃当家。
这种情况下,下人们忙着表现都来不及,怎么敢懈怠到让彩络一个弱质女流跑去后堂闹事呢?
要不是以前没见过伊王妃,不好下结论,单凭这点,宋宜笑却要怀疑彩络是受了伊王妃的纵容甚至指使的了!
简虚白对伊王府却也不是很了解,沉吟片刻道:“既然皇外祖母已经过问,咱们且等消息吧!”
又说,“今儿出了这么多的事,我得再去一趟东宫!”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吐了口气,“梁王妃的事儿,得有个说辞!”
这么说着,夫妻两个就在路口分别了--只是宋宜笑万没想到,她回府之后,还没换上家常衣裙,底下小丫鬟却匆匆入内禀告:“夫人,司空家的少奶奶在后门求见!”
“常嫂子?”宋宜笑怔了一下,随即也就明白常氏的来意了--除了为了那个不省心的梁王妃,还能是为了什么?
她沉思了会,吩咐,“请她到花厅奉茶,告诉她,我才回来,换身衣裙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