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虚白走得利落干脆,清江郡主与宋宜笑却是一头雾水,自然要留下报信的内侍细细盘问。
“应该是公事?”那内侍绞尽脑汁的回忆着博陵侯府下人的话,“好像跟兵部有关系。”
宋宜笑闻言也就放心了:她因为芝琴的事,对袁雪沛本身并无好感,却怕他有个三长两短,袁雪萼没了依靠可就艰难了。
如今既然袁家无事,她也就把心思转回跟清江郡主联络感情上了。
偏不久后底下人又来报,说卓平安在院子里哭闹,左右费尽心思也哄不住--看着嘴上说“不必管他”,却如坐针毡的清江郡主,宋宜笑知道今天是没办法请教贺礼这个问题了,识趣的提出告辞。
“今儿实在不巧!”清江郡主愧疚的送她到车边,“改天咱们再好好聚一聚!”
“都是一家人,大姐不要说这样生份的话。”宋宜笑安慰的拍了拍她手背,“您快去看平安儿吧,这天已经冷了,他在院子里待久了,别着了凉!”
这么着,她出郡主府时,饭点都还没过。
锦熏就试探道:“听说咱们回去路上只隔一条街,有家桃李楼的无心炙跟鸭脚羹做得不错,地方也干净。奶奶今儿个不及用完午宴就告辞,定然还饿着,不如顺道去尝尝?”
“你道我不知道,那桃李楼隔壁就是五妹妹说过的首饰铺子?”宋宜笑闻言,拨了拨腕上镯子,似笑非笑道。
“可咱们今儿也没要紧事回去呀!”锦熏见她虽然这么说,却也不像生气的样子,就大着胆子撒娇道,“再说今儿这趟等于是白跑了,回头您肯定还要去寿春伯府请教--寿春伯夫妇膝下的公子小姐们,哪能不出来给您请安?那家铺子还是寿春伯夫人告诉五小姐的,显然正合了寿春伯夫人的眼缘,都不用您再费心思预备见面礼了!”
宋宜笑想想也是,就伸指刮了刮她鼻尖:“瞧你这念念不忘的!我今儿要不去啊,下回还不知道你又要想出什么法子来撺掇呢!”
“就知道奶奶疼奴婢!”锦熏目的达到,也不在乎被她调侃,笑嘻嘻的道,“不过奴婢也不全是为了自己的小心思,也是真心怕您饿着呀!”
主仆说说笑笑的到了地方,原本是打算先在桃李楼用饭,再去隔壁铺子里挑首饰。但没想到的是这桃李楼声名在外,生意极是红火,这会正在饭点,虽然不至于座无虚席,可雅间却已经全满了。
而宋宜笑是女眷,又是独自一人来用餐,自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
“算了,咱们去铺子里挑完首饰就回府吧。”宋宜笑见状颇觉扫兴,叹了口气对锦熏道,“路上让他们看看有干净的吃食随便买一点。”
谁料马车还没动,桃李楼的掌柜却亲自过来赔罪了,闻言忙道:“奶奶要去隔壁铺子挑首饰吗?那真是巧了!正有一间雅间空了出来,只是洒扫需要些时候,奶奶若不弃,莫如在铺子里坐一会,敝楼会先送些茶果点心过去。”
又表示今日怠慢了贵客,“奶奶今儿的账就记在敝楼了!”
“掌柜的忒是客气!”锦熏接到宋宜笑眼色,脆声应道,“既然如此,那我家奶奶就去铺子里坐一会,等你们打扫好了再过来--至于饭钱就不必了,我家奶奶向来不喜占人便宜!”
那掌柜亲自出来招呼,是听小二说宋宜笑所乘马车乃是一品规制,随从又个个衣着鲜亮气宇轩昂,显然是权贵人家,不欲得罪,这才将备用的雅间拿出来应急,且提出免单,图个和气生财。
如今宋宜笑要自己付账,他也不坚持,笑道:“那小的这就去着人准备茶果,请奶奶放心,敝楼是二十年的老字号了,吃食不敢说人见人爱,却绝对是干干净净的!”
片刻后,宋宜笑戴着帷帽下车,进了首饰铺子,果然桃李楼的小二跟脚就送来一个金漆攒盒,还有一壶新沏的白菊茶。
桃李楼的客人,在这边等座的情况,似乎以前也有。
见到攒盒递进来,铺子里招呼女客的侍女立刻引宋宜笑上楼,进了一间设有桌椅的雅间,福礼道:“奶奶不妨在此处吃茶,想看什么首饰,告诉奴家,奴家去替您取来?”
宋宜笑对这安排很是满意:“先看看簪子与耳铛吧!”想起寿春伯夫人之前来给女儿置办过,怕买重了,又道,“有这两日才出的新样式吗?”
那侍女忙道:“有的!老师傅最近才做了一批应景的菊花簪,内中仿玉翎管的那一款栩栩如生,风吹过的时候,瓣瓣随风而舞,漂亮得很呢!”
“取来我瞧瞧!”宋宜笑闻言来了兴趣。
侍女取来玉翎菊簪的同时,许是看她和气,又推荐了一对梅花珠花:“奶奶您看这对珠花是用照殿红攒的,这水头这色泽均是上上之选,做珠花的师傅是家传手艺了,比叶记都不差多少的。咱们铺子里头,也就这么一对!但许多客人都怕压不住,才一直留了下来。奴婢瞧奶奶您是不必担心这个问题的,所以斗胆拿来给您一观!”
“你可真会说话!”宋宜笑笑着睨了她一眼,明明这珠花做出来后一直卖不掉,从这侍女嘴里说出来却是之前的客人姿容都比不上宋宜笑,才造成这珠花未逢明主--不过仔细一打量,这对珠花确实称得上艳丽夺目,样式也是自己妆奁中没有的,所以调侃了那侍女一句,爽快的买下了。
那侍女大受鼓舞,越发殷勤:“奶奶您再看这对珍珠耳铛!这对珍珠乃是……”
不过桃李楼的人手脚利落,她这对耳铛还没介绍完,守在铺子外的侍卫就递进话来,说那边雅间已经打扫好了,问宋宜笑要不要立刻过去。
“再看会吧!”宋宜笑本来想走的,但瞥见锦熏恋恋不舍的神情,那侍女也是眼巴巴模样,嘴角勾了勾,就道,“横竖这会吃着茶,也不是很饿。”
结果这么一“再看”,最后结账时,她买了十四支菊花簪、八支珠钗、一对梅花珠花、三副镂金响步镯、两对珍珠耳铛、四对赤金葫芦嵌鸦忽耳铛以及五个牡丹璎珞圈!
接待她的侍女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恭恭敬敬的送了她出门不说,恭维的话一路说到桃李楼门口,才依依不舍的伫足:“奶奶往后常来啊!”
“奴婢说这家铺子的东主,该给锦熏姐姐发一封利市才对!”进了桃李楼后,新提拔上来的大丫鬟栗玉打趣道,“要不然他们今儿哪来那么好的生意?”
锦熏笑道:“也是那侍女口齿伶俐。”
说话间她们已被引到三楼。
这一层楼上都是雅间,未设大堂,只有供人出入的廊道。
宋宜笑本以为桃李楼既然把自己请过来了,那么肯定已经没问题了--然而这天事情就是这么多:她才在雅间坐下,还没取下帷帽呢,雅间的门就被猛然推开,一个女孩儿气呼呼的闯了进来!
“我不管你是什么高门大户出来的,这地方打从半年前起,就一直是我二哥包下的!”宋宜笑本来以为对方走错了,谁知那女孩儿进来后,只一打量,就指着她喝道,“平常掌柜的贪财卖给旁人也还罢了,如今我们来了,你还不速速出去!?”
宋宜笑蹙起眉,挥手止住锦熏待要出口的驳斥,淡淡道:“这位小姐言重了,我来这桃李楼是为了吃饭,不是为了摆架子,提门户做什么?实际上,若非掌柜的拦了我的马车说正好有雅间腾出来,我也早就回府去了。但如今既然已经落座,您有什么意见,请去跟掌柜的提,同我没有关系!”
说着也不看那女孩儿脸色,径自吩咐锦熏送客。
“你好大的胆子!”那女孩儿哪里肯走?当下甚至走近几步,继续指着宋宜笑怒叱,“你可知道我父兄都是什么人?胆敢如此欺我!”
“这又是谁家惯出来的祖宗?”宋宜笑心头不耐,暗暗想,“在家里再怎么横行霸道,横竖不关外人的事,怎么放出来也不教点规矩,没得坏人心情!”
她正要给这位骄纵大小姐点颜色看看,门外却又进来一人,看装束容貌,竟与之前这女孩儿一般无二,赫然是一对孪生姐妹--只是后者却比前者知礼多了,一进来就连声道歉:“这位奶奶,真是对不住!我们二哥从大半年前包下这间雅间,原是说好了不给其他人用的,偏掌柜今日给了你,又赶上二哥带我们过来。是以我姐姐性急之下冲撞了您,说起来这事儿只怪掌柜言而无信,却连累了您,得罪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说到这里又自报家门,“家父冀国公,我闺名少菱,姐姐名少茉,敢问奶奶贵姓?”
“免贵姓宋。”宋宜笑本来气还没消,但一听是冀国公的女儿,顿时想起上回司空衣萝病危时,这两人的兄长苏少歌可是慷慨相助,顿时就缓和了语气,抬手摘下帷帽,起身相迎道,“我夫家姓简,两位唤我善窈就是。”
那苏少菱闻言略一想,就恍然道:“可是燕国公府的宋奶奶?今儿真是对不住了!”
又拉过一脸不情愿的苏少茉给她见礼。
“苏小姐客气了!”宋宜笑忙也还礼,就说到上回苏少歌帮的忙,“早知道这儿是苏二公子的地方,我是万不能占下去的。好在我才来,尚未上菜,这会让出来,收拾下倒也不费多少功夫!”
“不过一顿饭,这会也有其他雅间空出来了,又何必让您移动?”那苏少菱却不肯,推辞道,“我姐姐也是一时糊涂,您不要放在心上!我们让掌柜的另外收拾下也就是了!”
两人推来推去好半晌,都不肯要这间雅间,眼看气氛陷入僵持,那苏少茉本就是个急性子,虽然被妹妹拉着,到底按捺不住,道:“反正都是来吃饭的,又愿意化干戈为玉帛,不如一道用算了!”
她拍板道,“横竖今天就二哥陪咱们两个过来,听这宋奶奶的语气,她也是见过二哥的。光天化日之下,有咱们两个嫡亲妹妹陪着,一起吃个饭,想来燕国公也不会这么小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