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督统起身告辞,沈倾歌跟着站起身,含着温和的笑道:“适才大人来之前王爷便已得了信,这等大事鲁督统还是例行公事的好。”
鲁督统哪里还敢再盘问,反正按皇上的意思不过也是震慑一下而已,如今他都有求于顾府了,还震慑什么呀,连忙道:“前儿顾老将军已经说了,昨日王妃省亲,王爷醉酒歇在了顾府,哪里有王妃什么事呢?无非是疯狗咬人!下官自会向陛下禀明。”
“呃,该不是永和公主指证昨夜是我沈倾歌报复她而为?”
鲁督统原本就是故意给沈倾歌提个醒,见她说破了,便也点了下头,继续道:“实不相瞒,大将军王向皇上禀明旭峰楼是他的产业,所以此事为一石三鸟之计,矛头直指太子。”
沈倾歌听了心头一震,百里尧亦是睁开眼睛,淡漠的说道:“鲁督统一定认为他们自个儿狗咬狗,却要拖上太子皇叔下水,又将本王与顾府眼中钉拔掉?”
难道不是?
鲁督统恭敬的望着百里尧,大有一副聆听教诲的意思。
沈倾歌也听得诡异,眉头轻皱着脱口而出:“难道,是炎朝所为?”
“朝中一半主战,一半主和,眼下玉江与北辕剑拔弩张,此时若天晟北辕决裂,受益的会是谁?”百里尧说着轻飘飘的睨了鲁督统一眼,立刻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他自然知道太子一党主战,大将军王一党主和,所以趁机栽赃陷害让太子处于被动,失了陛下的心……鲁督统摇摇头,炎朝摆了玲珑局呀!
回去的路上,他突然勒住马,问身边的何副督统:“倘若灼华郡主出事,北辕会与天晟翻脸吗?”
“灼华郡与北辕的皇师从同门,是北辕皇小师叔,单从嫁妆来看,二人私交甚好。况且,这灼华郡主是助新皇登基的功臣。倘若灼华郡主出事,于公于私,北辕皇绝不会善罢甘休。”
何副督统这么一提醒,鲁都统这才想起一件事——围困沈府的神机营五千精兵强将在半柱香时间被悄无声息的杀死。
“若说顾璃有神出鬼没的隐卫并不奇怪,但是灼华郡主能带着徐文彦悄悄潜入围成铁通的皇宫,又令赵睿轩的人马关键时刻倒戈相向,这可不是随便能办到的事。”鲁都统自言自语的说着,单手抚着下巴沉吟半响,心中已有了计较,原本还摇摆着的一颗心似吃了秤砣。
“何松,立即包围驿馆,通知沈大人,立即封锁全城,不许任何人出入。”
鲁都统突然肃然下令,一甩马鞭,风驰电掣的向皇宫飞奔而去。何松亦然明白其中厉害,立刻领命火速前行。
出了盛京的门楼,已然是四通八达的官道,飞驰而过的铁骑惊起了灌木中的野鸭,有几只扑棱棱飞下结冰的昆澜河。
骑士们目光如炬,谁都没有在意昆澜河面上的快速移动的冰车。
那本是孩子们在冬天玩的小冰车,经过加工后,可承载三人,且速度快。
原本要行五个时辰的九龙沟,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后面冰车上的少年跳上岸边,将其余人接过来。
“接到闭关的命令最少在三个时辰后,侯爷完全可以平安走出龙城。告辞!”
“少侠留步——不知连大人可安好?”
出城后听到钟楼鸣鼓,一路上听到骑兵的追赶,安兴候他终于相信这少年所言不假。他在驿馆刚听来人禀报出事了,还没来得及披上衣服,这少年便到了。他说事出有诈,天晟要借此斩杀使臣与炎朝正式开战。可到底是事发突然来不及细想,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连荣海三个字,当年那桩血案又浮现在眼前。安兴候再次打量了少年一番,总觉得眉眼间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少年抿唇,低声道:“连大人四年前已去世。他临死之际有个心愿,只是恐怕我无法完成,只希望安兴候看在往日的情面上,能还连大人一个清白!”
隔空一枚金锁落在安兴候的脚下,少年轻轻地落在兵车上,双掌一划,用内里催动兵车,转眼间消失在几人眼前。安兴候拾起金锁,看清样式以及背后的一个‘麟’字,脚下踉跄不稳,眼睛直直的瞪着那个‘麟’字,半响仰天大笑。握着的金镶玉在这冰天雪地里灼烧着他的胸膛,一点一点将心底深处的欲望勾出。
送走了鲁督统,沈倾歌挑眉问道:“和炎朝的这把火能烧起来么?”
百里尧神情淡漠的说道:“非少不可!敢打我家娘子的位置,还真是——该死!”说后一句时,他的表情松动了,换了一副明艳的笑容,软趴趴的赖在沈倾歌身上。
“你做了什么?”
沈倾歌将他从自己身上推起来做好,狐疑的问道。这个男人,定是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偷偷去了外面,百里玄奕又是出丑又是折兵丧财的,百里尧怎会错过推波助澜的将事情闹大了?
这时天二天三回来了,看着沈倾歌在场,犹豫的看向百里尧。
“无妨,见王妃,如见本王。”
百里尧又揽着沈倾歌的腰斜倚在她肩膀。
沈倾歌没他脸皮厚,暗中掐着百里尧。他却凑近了沈倾歌的耳朵低声道:“娘子别闹,跟青雀有关”。
跟青雀有关?隐隐的,沈倾歌猜想到定是跟青雀的身世有关。也不再推开百里尧,任由他赖在自己身上,注意力全在天二天三身上。
听了天二天三的禀告,百里尧让他们下去。自己小心翼翼望着沈倾歌问道:“夭儿,你会怪我么?”
“你会将青雀推入危险之地吗?”沈倾歌反问道。
“不会。但是,夭儿若是想要青雀继承王位继续享有炎朝也未尝不可。安兴侯深知自己此番回去赔了美人又折兵,定会让炎皇暴怒,而寻到皇子可是功不可没,倘若他再助力青雀,新皇登基,他又能成为新贵。”
“青雀知道自己的身世?”
沈倾歌打断百里尧的话,她现在最关心的是那孩子的心,她不希望青雀心中充满仇恨,不想如自己般在恨意中淬炼成钢。
“我和青雀谈过了,如果他愿意回去,我愿助一臂之力,但是他选择留下。他说炎朝的盛亡与他没有关系,他只希望天下能够太平,百姓们不用再过东奔西逃的苦日子。”
沈倾歌听了,舒心的笑了。
她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那个孩子,心性不错。尤其小小年纪以天下百姓为重的这份仁爱又极其难得。
也罢,他已经长大了,有些事,该自己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