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道清浅的笛声响起。
沈倾歌听不出是什么曲子,抑扬顿挫的在宁静的夜里格外的诡异。
房间里的气温骤然下降,就连小桃也不由自主的瑟缩一下,靠紧了沈倾歌。
沈倾歌闭着眼睛仔细地听着,那幽冷的感觉,那窸窣的声音,曾让她无比惊憟。
沈倾歌将袖笼中特制的小弩拿在手中,冷冷的望着声音的来源。
月亮从云层中探出来,倾泻一片月光。
微弱的月光中,沈倾歌终于看清,三条颜色不同的小蛇从床底爬出来,支着上半身,吐着芯子往自己身边游过来。
“小……小姐……”
当小桃看到那条蛇时吓得声音都变了,躲在沈倾歌后面瑟瑟发抖。
“小桃,别动。”
沈倾歌一动不动盯着三条同样盯着自己的蛇,低声嘱咐小桃。
随着笛子声调的提高,左右两条蛇尾巴摆的更欢,芯子吐得越来越快。沈倾歌轻轻一按,三枚针飞了出去,刺入蛇头,软了下去。
“小姐,不动了!”
小桃从沈倾歌身旁伸出头惊魂甫定的说道。
沈倾歌却不敢上前,她想起这一点红中也有罕见的蛇毒。
倘若以毒攻毒,或许这些蛇没有人类那么快的死去。
忽然,中间那条蛇随着笛声像是跳舞般软绵绵直起身子,只用蛇尾支撑着身体,几乎和沈倾歌一样高。蛇眼闪烁着阴暗的幽光,鲜红的芯子一尺长逼近她们。
小桃恨自己无能为力,她虽然怕的要命,但为了不影响小姐,极力忍着站在小姐身旁。
沈倾歌缓缓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心中却祈祷着天五快些来。
她是不怕死,却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不,我不能死。
还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家人要照顾。
想起自己重活一世后的艰难,沈倾歌握紧了匕首,打开机关,匕首陡然伸长一尺多。
随着舌头猛地窜过来的同时,沈倾歌一把推开小桃,双手一横,寒光一闪,蛇身两半,在地上蠕动着。
没想到那蛇头的一半依然往沈倾歌身旁蠕动,小桃忍不住恶心吐得一塌糊涂。
沈倾歌胃里也是翻江倒海,但是她忍着害怕,忍着想要呕吐的难过。
打蛇打七寸,沈倾歌盯着蠕动的蛇头,闭上眼睛又剁了下去……
只觉一阵暖风袭来,随即被人揽着向后退去。
“天五……”
沈倾歌笑了,她想转头看看却被天五堵住了实现。
“小姐,还是不要看了。”
沈倾歌歇了口气,见自己站在床边,猛然想起这些蛇从床底下爬出来不由得一阵恶寒,随即走到了窗子旁。
蓦然,她瞪着天五急急道:“快,快去先生房里……”
“属下刚从先生房里出来,小姐不用担心。”
“你去了先生房里?”
难道是天五发现了什么。
这时小桃也抚着胸口走过来了,她现在是一步也不敢离开小姐了,哀求道:“小姐,我们先离开这里好吗?小桃实在是恶心这味道。”
恶心的味道么?
沈倾歌心中笑了。
比起天牢中的那些日夜,这味道能算什么。
“你可看到是谁在操纵这些毒蛇?”
沈倾歌曾看到过有关西域训蛇的篇章,很快想到了那笛声。
“主子,小桃说得对,我们还是去先生房里吧。”
天五说着将两个小竹筒交给沈倾歌。
沈倾歌想想也是,那些人明知事情败露说不定还要使出什么损招。
还是和先生们汇合了再说。
黑暗中,一个人影一头扎进沙土没了踪影。
土遁!
两个暗卫相互一眼,面露毅色,很快又悄悄隐入夜色。
芸娘来回踱步,妖媚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她失败了。
这不仅仅是没了一千两黄金的事,眼下只怕……她摊上麻烦了。
“芸娘,这个女人怎么办?”
“送回去,先留着那两头猪的命!”
待所有人走后,芸娘又顺着地道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望着瘫软在床榻上衣衫不整的托木齐,想了想拿出一粒白色的药丸化成水喂他喝下。
芸娘走出小隔间,点了灯,兀自坐在桌前喝酒,心头却是沉沉的。
是那些人故意隐瞒了这一行人的莫测高深,还是她西沙客栈注定要遭此厄运。
这十年来,她做过的买卖数不胜数,哪一次不是干的漂漂亮亮。
今晚,本该要死很多人。
却偏偏一个人都死不了。
芸娘想起沙陀寨那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步一步踏着尸体舔着血腥坐到今天位置的寨主,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之所以站住脚,之所以能护着他们,是因为她每个月会奉上金银,是因为她从不去触犯他的规则。
几杯酒下肚,芸娘留下了眼泪。
其实,她一点也不怕死。
她本该是死了的人。
半个时辰后,她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沈倾歌依然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然,接过芸娘递来玉盅放到嘴边,闻了闻酒香突然抬起头望着芸娘的眼睛浅笑道:“这酒能喝么?”
芸娘一怔,随即眼波流转瞟了眼沈倾歌身后的天五笑道:“沈公子真会说笑,这酒虽烈,不醉人。”
“呵呵呵,醉人刀无妨。就怕这酒要人命!”
“沈公子,你这是什么话?”
芸娘收了笑,盯着沈倾歌问。
沈倾歌依然笑着把玩着玉盅,语气淡淡的似乎是在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十五年前因为一张藏宝图引起江湖腥风血雨,清远镖局为此受累遭劫杀,镖头鬼一刀神秘失踪;十年前押送朝廷重犯向北路过西沙荒漠,无一生还;六年前西域魔宫被围杀,只有一人因为龙卷风活了下来;五年前神偷‘梁上飞’身负命案却消溺于江湖中……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芸娘,你这西沙客栈可真是藏龙卧虎!”
芸娘听的脸色发白,一双媚眼此时警惕的盯着沈倾歌。
她唯独没有说到自己,但是她明白,眼前这个人对自己怕也是了如指掌。
“你是什么人?你来此有何目的?”
这一刻,芸娘直觉这一行人的到来就是冲着她这西沙客栈。
沈倾歌脸色不变,反而将手中的女儿红一饮而尽,继续道:“我想,在你知道我是沙陀寨的贵人后还要下手,对方一定是出了高价!嗯——想必有一千两黄金吧!否则,这般铤而走险也不划算!”
“你,你都知道。”
芸娘脸色越发惨白,缓缓坐下,两只手放在凳子上以支撑自己颤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