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学生们议论纷纷,有的已经去找寒溪先生了。
温阳郡主来梧桐书院一月有余,私下里男院的学子们也是好奇偷看过,有人认出她就是温阳郡主。
“原来是为了霁月公子。这温阳郡主真狠得下心!”
“是啊,手指没了,杨晓莲的一生就没了。”
“啧啧啧,最毒妇人心,果然。世间哪个女子不仰慕霁月公子,不过因着一个未送出去的香囊,哎……”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晕倒的女学生,脸色惨白终于倒地的杨晓莲,血淋淋的手指,温妍玉脚旁锋利的小匕首,还有绣着紫竹的香囊,颤巍巍的沈倾歌……
温妍玉脸色白了再白,她是娇蛮任性,也不是没见过血,可是今日她觉得自己撞邪了,看着所有能核实沈倾歌所言的证据,居然昏昏噩噩的不知怎么申辩。突然她厉声对还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孩子道:“你们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几人傻眼了。
她们本来就没看清到底发生而来什么,再看一眼沈倾歌对着她们莫测高深的一抹笑,更是惊惧的瑟瑟发抖。毕竟,沈倾歌是寒溪先生的入门弟子,她们总不能当着男子们的面承认适才是要扒下沈倾歌的衣服。一时对望了一眼缓缓退后和温妍玉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温妍玉咬咬唇,指着沈倾歌恨恨道:“沈倾歌,你就是个妖女……”
沈倾歌?
他是寒溪先生的入门弟子沈倾歌?
最近几乎和顾璃齐名传言颇多的沈家三小姐?
沈倾歌不惊不慌,落落大方向所有瞩目自己的人作揖道:“小女子正是沈倾歌,因表兄顾鸿在琦疆打仗,想要从游历回来的徐师兄那里探听一二消息,故女扮男装去了‘行文厅’,谁知被郡主发现了,这才会断了杨晓莲的手指以示警戒。”
原来是这样!
人群中一阵唏嘘,继而是对温妍玉的指责。
“沈倾歌,你颠倒黑白,该死!”
温妍玉及时受过这般冤枉委屈,话音一落,手中的长鞭凝聚了九成力甩向沈倾歌,眼看着劈头盖脸就要落下去,有人闭上了眼睛不敢看。
这一鞭落下,沈倾歌的脸恐怕要毁了。
沈倾歌举起手臂护着自己的脸,只听啪的一声,鞭子落下。
咦,难不成有英雄救美了?
沈倾歌心中冷笑着抬起头,却看到一抹月白的身影,罗衣上绣着淡墨色的竹叶。
徐文彦?
徐文彦遂没有武功,但他身形修长挡住了沈倾歌,又伸手握住了落下的鞭子顺势饶了两圈,目光淡漠的盯着温妍玉。
“哼!你身为梧桐书院学子,该谨遵勤、恭、谦、和、诚的五字院规;再论你身为当今孝贤皇后的妹妹,更该遵循《女德》发扬皇后的贤德。温妍玉,你身为女子、郡主、皇亲,却口出脏言侮辱女同胞,伤残同门,实为无德无贤无法无天,蔑视皇威辱没斯文!”
哇!好犀利好毒舌!
这就是文人的高明,不带一个脏字却能将你骂的体无完肤鲜血淋淋!
沈倾歌对徐文彦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她从徐文彦身后站出来,这才小心翼翼的央求道:“霁月公子……不,是那个……徐师兄,你赶快跟郡主说清楚,你不认识我对吧?还有在‘行文厅’,我压根儿就没跟你说过一句话。”
徐文彦怎么也没想到沈倾歌会这么说,他疑惑的瞟了一眼沈倾歌,她已经不装男子了,而是一副小女儿态可怜兮兮的求着自己。
温妍玉原本被徐文彦骂的五脏六腑都要烧了,再看到沈倾歌继续演戏,几乎肝胆俱裂咬碎一口银牙,她蓦然放开鞭子,脚尖一蹦,地上的小匕首嗖到飞向沈倾歌,这还不够,她飞身而起,双掌凝力拍向沈倾歌的胸口。
“小心!”
徐文彦猛的推开离自己两步之遥的沈倾歌,而温妍玉是起了杀心,掌式一边凌空翻身直袭沈倾歌,掌风凌厉凶悍……
砰!
一声巨响,温妍玉的身子被逼退了回去,同样一道娇小的身影落在沈倾歌面前,因生生的接了温妍玉的一掌,气息紊乱,身形未颤。
她几乎不敢想象若是自己迟来一步的后果。
温妍玉居然起了杀意。
“赵叶,不关你的事,你走开!”
“温妍玉,你太过分了!”
赵叶原本因为琦疆的事心情又是难过又是担忧,不想自己一回到书院门前就看到她要杀沈倾歌,一时动胸中堵塞,想要找个人发泄,遂凌空而起落下几道掌风,二人很快对打起来。
众人的目光都随着打斗的二人,就连徐文彦,也是担忧的望着赵叶,待一回神,却见沈倾歌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走了。
寒溪先生和侍从脚步匆匆的赶来,小桃也是一边抹泪一边跟上来,远远地看到缓缓摇着的沈倾歌,喊了声‘小姐’跑了上去。
沈倾歌木讷的望着小桃,身子晃了晃倒在小桃的身上。
梦魇中,沈倾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后终于睡过去了。
一更天,沈倾歌醒了过来,小桃喂她喝了碗燕窝粥出去了,寒溪先生坐在身边,神色凝重的望着沈倾歌,目光中没有探询,而是了然的慈祥。
“先生都知道了。”
沈倾歌惨然一笑,低头望着床褥刺绣的荷花,眼神黯然。
她很珍惜与寒溪先生的结缘,可是现在,恐怕这师徒情谊要尽了。
“琦疆出事,我心中担忧表兄,本想回来寻先生想个主意,却被温妍玉无理取闹,当时,就差一点,我想杀了她。”
“你终究没有杀了她,可见你的自控力还是相当好,令老夫欣慰。”
“先生——”
沈倾歌抬头望着寒溪先生,只见他目光爱怜,没有丝毫要怪自己的意思。
这爱怜的目光,让沈倾歌想起母亲生前对自己的凝望,不由得悲从心生,再也控制不住一头扎进寒溪先生的怀中悲恸 的哭出声。
寒溪先生拍着沈倾歌的背,声音低沉温和却掷地有声:“今日你若是真被她们欺负了,老夫还真要失望了!我寒崇山的闭门弟子,就该是你这样儿的!”
呃……
沈倾歌吸了吸鼻子抬起脸,破涕为笑:“先生,您是教书的还是教匪的?”
寒溪先生见沈倾歌止了哭当即哈哈大笑:“死读书,认死理,那是书呆子。”
沈倾歌怔忪片刻,起身就在床榻拜下去:“先生于沈倾歌,犹如再生父母,今生有缘得先生教导,是沈倾歌今生的福报!”
师徒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寒溪先生这才转入正题。
“你怎么看琦疆之事。”
沈倾歌叹口气道:“不瞒先生,倾歌与表哥一直互通信,也知道琦疆兵变的来龙去脉。按理说南阳王也是报了仇了,应该趁机而退,断没有这个必要。除非,他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是为了报复。”
“你是说这鬼门关血案出自南阳王之手?”
寒溪先生持重的抚摸着自己的胡子,双眸微沉。
他已经得到的消息居然跟沈倾歌的猜想如出一辙,这让他对自己这个闭门弟子再次刮目相看。
“我也是推断出来的。我想,一定是他率先留下死士隐藏在百姓中,然后趁着我军收获鬼门关而心生疏漏,做了这桩血案。他们想必是装扮成琦疆军士,然后故意留下活口传出北辕军血洗鬼门关。只是,我不知道南阳王到底为何要这般疯狂的反扑,这可是玉石俱焚的做法。身家性命和身后王府全赌上了。”
寒溪先生听后叹了口气道:“任何谋划中,最无辜的就是孩子。南阳王已膝下无子。”
“怎么会?南阳王不是还有三个儿子吗?”
沈倾歌惊讶道,心中隐隐有着不安。
为何这件事石大哥他们没有在书信中提及?
是他们不知道还是故意瞒着自己,或者,这件事是他们做到!
“我今日也是请了慕容世子才得知真相。当时天五也在身边,让他进来跟你说吧。”
寒溪先生想着自己真正是年岁大了,居然无法再叙说一次那残忍的画面。
天五和小桃一同进来了,烛光中沈倾歌的脸色似乎还是惨淡的,心中一痛。
“天五,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南阳王的儿子们发生了什么?是被谁杀害?”
沈倾歌焦急的一连串的发文,心里默默的祈祷,千万不要是石大哥他们做的。
“慕容世子说南阳王在顾将军们还没有攻打鬼门关时见了王府里千里昭昭赶来的管家。管家说家里的二位公子横遭惨死,几位幼年的小姐也厄运连连,高公公无奈托他将只有九岁的小公子带给王爷照顾。而送到南阳王面前的却是尸首不全的小公子,南阳王当场吐血昏死过去。醒来后亲自审问管家……”
天五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沈倾歌深吸了口气继续道:“管家其实是原来‘天一居’的掌柜。他控诉王爷出尔反尔不但追杀他,还将他的妻子及一双儿女分解了送给自己。”
沈倾歌突然双眼发晕,挥挥手示意天五下去,自己缓缓躺下,眼前的迷雾似乎一层层被剥开。
从南阳王疯狂的举止来看,天一居掌柜的妻儿并非为他所害。
那个人一开始就布了局,然后等着给南阳王最后一击,可是他低估了南阳王的阴狠毒辣。
先是琦疆,然后是天晟!
南阳王要见血,他能从这般悲痛中挺过来,是入了魔障。
沈倾歌的身子猛地一颤。
天一居掌柜的妻儿三口,南阳王的子女……
除了百里尧,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