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良久的静默,两人似乎都在整理思绪,调整情绪。等到墨尤之的话成为一连串的画卷在眼前铺卷开来时,墨连突然询问出声:“当时带着我逃的是不是祁伯?”
墨尤之凝视了他片刻,点了点头:“不错,正是他带你突破重围的,你是怎么想到他的?”
墨连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有些激动地眨了眨眼,道:“这就说明,祁伯一定认识我父亲母亲,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说着翻身就要下床,可脚一沾地,立马有寒气顺着脚底窜上去,痛的他一个激灵赶忙收回双脚。
“你暂时还不能下地走路,”墨尤之淡淡出声,“你中了一种很厉害的寒毒,我和你草师傅研究试验了好久,才勉强配制出了一种能暂时克制你体内毒性的药。你刚服了药,现在不能接触地气,否则可能会使它复发。”
想到之前他在昏迷中难受的样子,墨尤之只觉得心口一阵阵抽搐,该是怎样的痛苦才能把一个人折磨成那个样子啊。
见墨连明显萎靡不振却又在沉思的脸,墨尤之顿感无奈,这孩子从小就比同龄的孩子聪颖,性格也太过沉稳,只是毕竟年轻,阅历更是浅得可以,若是让他独自闯荡的话……墨尤之摇了摇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便转移思绪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是不是也该交代一下你的‘奇遇’了?”
墨连闻言呵呵一笑,竟是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看得墨尤之眼皮一跳一跳的。他太了解这个名义上的孙子了,当做出这般姿态的时候,多半是又做了什么不得了“大事”了吧。
果然,接下来墨连的交代让墨尤之大为吐血,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看起来很是疲倦,“你是说,你遇见了妖怪,救了只神兽,指示盗贼去偷玉玲珑,偷入了禁地,还解了禁制回到了异界,最后逃出落叶林,和神兽一起击杀了魔兽……”墨尤之每说一句,墨连就点点头,许是太过惊讶,他连说了“回到”异界都没有注意到,而墨连,不知有没有听到,依旧是点头默认。
墨尤之有些混乱,墨连所说的这些经历真的是太离奇了,短短几天,竟比他几十年过了还要丰富曲折,但他并没有丝毫的怀疑,盗贼事件是真的,他们在密会的地方发现他是真的,如今身中剧毒更是做不得半点假。难道时机真的成熟了吗?
墨尤之仔细打量安静坐在床边的墨连,他似乎真的已经长大了,身板比以前结实,眉目也渐渐的长开了,露出青年该有的英气,若不是说起话来仍有一丝稚气,模样倒真像是一个俊朗青年。
墨尤之突然之间觉得自己老了。
他决定不再隐瞒,“这大概就是天意吧,时候到了,该发生的一切都该发生了,”开了头,后面的说起来便没那么艰难,“当年我虽然决定救你,但是追兵来势汹汹,你祁伯也受了重伤,走投无路之下,我们便一头扎进了附近的天云山。那时的天云山可并非现在这副景象,而是野树杂生,凶兽横行,是当时的几大险地之一,我们本是抱着侥幸的心态闯了进去,没想到在里面获得了大机缘,之后才有了洛蚵城的百年安宁啊。”
“洛蚵城与天云山相距千里,这之间又能有什么联系?”墨连紧接着问道。
“要不就说是大机缘呢,我们进入天云山,机缘巧合之下唤醒了魔兽阑雀王的元神,它承诺帮助我们,条件是把它带回洛蚵城。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洛蚵城的,当然也听说过洛蚵山的传闻,虽然极不情愿,但也没办法。”墨尤之捻了捻胡子,语气仍是淡淡的,“阑雀王的元神回来之后,山中的兽们突然就安分了,常年饱受它们骚扰的城中居民也终于过上了平静的生活,接着我们就住下来了,这一过就是十几年啊。”
“那天云山上的门派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刚开始,一个老道找了过来,说你身上弥漫着龙气,必不是常人。我怕他把你的身份传出去,又看他仙风道骨,正气凌然,不像奸恶之人,便把事情告诉了他,他对此事感到十分震撼,且很看重,只说你是天界神物,得小心保护,之后便走了。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几年以后,天云山上突然兴起了一个大派……”
墨尤之没有继续说下去,下面的事已经很明了了,他在等着墨连的下一个问题。
墨连听完他的话,低头思索了很久,才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魔兽的围攻吗?”墨尤之反问了一下,但并没有等他回答,“因为你是龙,而这里并不是你的世界,你的力量在这里得不到发挥,所以魔兽们就想趁人之危干掉你吧。”
这下一切就都清楚了,魔兽军团来袭,师傅们率众下山,而作为这场灾难的关键人物却毫不知情,一直被默默地保护着。墨连祈祷着朋友们千万不要出事,否则他会觉得这全是自己引起的,他真的会内疚一辈子,他讨厌欠人人情。
短短一段时间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现在想来,之前发生的所有的怪事,都是有理由的,一切的一切,都由自己而起。他深知自己的处境,但却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与其被动的反抗,不如主动出击,当下的情况不容乐观。
“爷爷,我想……”“老爷,不好了,大公子他出事了……”墨连这边刚要说话,门外突然响起了丫鬟惊恐的尖叫。
墨连与爷爷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同程度的惊惶,接着墨尤之夺门而出,墨连紧跟其上。脚落地的那一瞬间,他没有任何感觉,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要快点到大哥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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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墨家建立之日起便存在的司堂坍塌了。
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坍塌的,还有什么时候坍塌的,只知道等人们发现的时候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司堂相当于祠堂一类的存在,是用来惩戒墨家犯了错的人的,它充分利用了天然的地理环境,直接用深埋地下的巨大花岩石打凿而成,其坚固程度不言而喻。而现在,那石头明显被不知什么器物切割成了碎块,并且深深塌陷了下去,形成一个几十丈长宽的可怖的大坑。
然而更为怪异的是,这里遭受了那么大的破坏,附近的人们竟没有听到一丁点的响声,直到有人察觉不对劲过来看看。此时,大坑外密密围了一圈的人,有府里的下人,也有天云山来的弟子们。
每个人都带着或惶恐或呆滞或无所谓的表情,对着大坑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有尽职的护卫正试图从大坑边缘爬下去,看看大公子是否健在,但其实大家心中都明白,塌成这个样子,就算是神仙怕也难以存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