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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伤痕

我将方子贴身放好,刚一转身,便看见康熙从屏风后走出来,不由吓了一跳。

“皇上!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笑了笑:“你们谈话的时候来的。”

我愣了一下:“那……你都听见了?”

他点点头。

我于是沉默了。

他自己听到了最好,省得别人在背后嚼舌根子。

他却不放过我,问道:“你听了这番话,有何感想?”

我想了想,说:“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四阿哥也是为了自己着想,无可厚非。”

他似笑非笑看着我,说:“敏敏,你越来越擅长顾左右而言他了!我问你的是对于他这么做的理由,你怎么想?”

我不禁笑了,轻轻捶了他一下:“我倒是觉得,他说的并不是假话。不过,却仍然有所保留,还有更大的原因他没说出来。”

“哦?什么原因?”

“大阿哥早已被圈禁,三阿哥无论从能力还是影响上都不成气候,若太子失势,他便是最有可能继承帝业的人。这一点,你也不可否认。”

他沉思了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

“论起气质和能力,胤禛确实比胤礽强多了!”他皱了皱眉头,“但,又何以见得他一定能继承大统?他的弟弟们未必也就不如他!”

我点头赞同:“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是皇子中的佼佼者。但八阿哥的出身低下,十三阿哥一向对四阿哥仰慕有加,十四阿哥年纪尚幼,威望尚不足服众,所以这样看来,还是四阿哥的胜算最大。”

他沉吟了一下,若有所悟。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皇上明白就好。”我笑着,转变了话题,“你这么累,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小心弄坏了身子!”

他怨责的眼神立刻飘了过来:“还说我呢!你的风寒这么久了还没好,就是操心操的!里里外外的忙活,病怎么能好?该休息的是你!再说了,这么冷的天儿,就该在屋里好好儿呆着,到处乱跑个什么劲儿?”

我哭笑不得,感情病好不了还是我自己的错了?

他拉着我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好了好了,我睡,你也睡,不然我睡不安生。”

我抿着嘴笑,明明是他想让我陪着一起睡,偏偏还编了这么多理由来欲盖弥彰。

只是……

望向窗外的阴霾,我在心底叹了口气。

该来的始终会来,任何人也无法逃避!

****

过了几日,胤礽的事情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了!

当我从宫外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一班大臣们围在御书房外面,神情紧张,面面相觑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小六子也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看着紧闭的房门手足无措。

“哐啷”一声,屋里传来一阵巨响,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这……诸位大人,有什么事么?”我根本挤不进去,只好在后面问。

“敏姑姑来了!”

细语声迅速传播开去,大臣中起了一阵骚动。

“敏姑姑来了就好了!”

“敏姑姑,你快进去吧!”

他们迅速给我让出了一条路,我走进去,看见小六子迎了上来。

“曦敏,你可回来了!”他一脸看见救世主的表情。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头雾水。

他苦笑了一下,推着我往御书房里走,一边走一边说:“你进去就知道了!快去吧!快去吧!”

我无奈,只能去向当事人的康熙问个明白了。

推开房门,只见屋内可用满目疮痍来形容,破纸碎瓷片满地都是,椅子东倒西歪,鲜花、水果、蜜饯……到处都有。

康熙低着头,坐在书桌后面,桌面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下,整张桌子反而成了这房里最干净的地方!

“皇上……”我担心地轻轻叫了一声,暗暗心惊。

他抬起了头来,看着我,布满血丝的双眼吓了我一跳,而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眼中的愤怒、悲伤、自责、绝望……

“发生了什么事了?”我急忙快步走过去,走到他身边。

“胤褆根本就没有对胤礽下过魇术!这一切全都是胤礽自己搞出来的把戏!”

他直接入题,血红的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声音中充满了火药味。

我愕然。过了几日,胤礽的事情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了!

当我从宫外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一班大臣们围在御书房外面,神情紧张,面面相觑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小六子也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看着紧闭的房门手足无措。

“哐啷”一声,屋里传来一阵巨响,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这……诸位大人,有什么事么?”我根本挤不进去,只好在后面问。

“敏姑姑来了!”

细语声迅速传播开去,大臣中起了一阵骚动。

“敏姑姑来了就好了!”

“敏姑姑,你快进去吧!”

他们迅速给我让出了一条路,我走进去,看见小六子迎了上来。

“曦敏,你可回来了!”他一脸看见救世主的表情。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头雾水。

他苦笑了一下,推着我往御书房里走,一边走一边说:“你进去就知道了!快去吧!快去吧!”

我无奈,只能去向当事人的康熙问个明白了。

推开房门,只见屋内可用满目疮痍来形容,破纸碎瓷片满地都是,椅子东倒西歪,鲜花、水果、蜜饯……到处都有。

康熙低着头,坐在书桌后面,桌面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下,整张桌子反而成了这房里最干净的地方!

“皇上……”我担心地轻轻叫了一声,暗暗心惊。

他抬起了头来,看着我,布满血丝的双眼吓了我一跳,而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眼中的愤怒、悲伤、自责、绝望……

“发生了什么事了?”我急忙快步走过去,走到他身边。

“胤褆根本就没有对胤礽下过魇术!这一切全都是胤礽自己搞出来的把戏!”

他直接入题,血红的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声音中充满了火药味。

我愕然。

虽早已看穿胤礽的把戏,但这件事毕竟已经过去两年,就在以为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为何又被翻了出来?

康熙的咆哮仍未停止,伴随着大口大口的喘气:“……他竟然陷害自己的亲哥哥!他竟然用这么毒辣的手段来陷害自己的亲哥哥!这就是太子?这就是我立下的太子?!”

“皇上!”我急忙拉住他,防止他因为过度激动伤害到自己,“太子固然不可原谅,你也要保重龙体啊!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敏敏……”

他看着我,渐渐地,忧伤和痛苦占据了他全部的神情。

他抱住我,把头深深埋进我的怀中。

“敏敏……怎么会这样?……胤礽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的亲哥哥啊!”

闷闷的声音透露着哭意,我叹了口气,轻轻抱住他的头。

哭吧,哭出来才能解脱,哭出来才能放下。他是皇帝,脆弱不能被人看见,而我,甘心成为他的避风港,当他再也负担不起沉重的坚强外壳时,能够有个任由脆弱流淌的地方。

许久,无声的哭泣终于渐歇。雨过天晴,看着他恢复清明的双眸,我舒了口气。只要能挺过这一关,以后便不妨事了。

他默默地拾起地上一张软签,上面写满了字,递给我。我扫了一遍,正是胤礽设下陷阱,自导自演这出闹剧的始末。

没有问这是哪里来的,我只看着他,轻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他长叹了一声,道:“太子……是绝对不能让他做了。我一直以为他不过就是娇纵跋扈、不知节制,心胸是狭窄了些,但多少还是有些容人之量的。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不管是否对得起赫舍里,这太子……是绝对不能让他做了!”

我没有表态,只是沉吟了一下,又问:“那,大阿哥胤褆,你又作何打算?”

他看着我,眼中闪动着自责和愧疚。我见了,低叹一声。

“你不反对么?”他问。

“你决定的事,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于是,康熙五十八年十月,正好是两年前一废太子的时候,胤礽再次被废掉了太子之位,理由是“行事乖谬、不仁不孝”,其中内情,却只有少数人知道。

而,在二废太子之后,我带着康熙的嘱托,来到了胤褆的府邸。

王爷府的院墙被加高了至少一倍,将里面的世界完全隔绝起来。荷枪实弹的兵丁守在门口,阻断了门内外的沟通。

我向他们出示了康熙的令喻,这才被允许走进紧闭的大门。

门里曾经风光无限的景物一去不返,杂草丛生,原本生机勃勃的庭院一片死气沉沉,为数不多的仆役零落走过,面无表情,眼神呆滞,那是对未来、对生活完全绝望的人才有的神情。我伸手拉住了一个路过的家丁,问起他胤褆的所在。他呆呆地看着我,许久,就在我几乎以为他听不懂我的话时,他才慢慢地指了指庭院的另一头。

“老爷在那边。你随我来吧。”他说着,带着我慢慢向刚才所指的方向走去。

我默默地跟着他,心情变得十分之沉重。也许,从未经历过圈禁之苦的我真的太小瞧了这种刑罚的残酷,它不仅是对自由的禁锢,更是对心灵的折磨!

终于见到了胤褆,而此时的他更是令我大吃一惊。

身着简单的长袍,面容不知清瘦了许多,往日里的神采飞扬仿若隔世,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没有希望、没有未来的人,虽然活着、呼吸着,却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不过四十七岁的人,头发却已经白了一半。

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顿时凉了,酸涩中仿佛被针扎着,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我有些说不出话来。

“是你……你怎么来了?”

虽是问话,却没有什么声调的起伏,似乎不论我回答什么,都与他无关。

“……皇上让我来看看你。”

“哦。皇阿玛有心,儿臣谢过了。”

场面顿时陷入了沉默的尴尬,我有点不知该如何启口。

良久。

“皇上前日下旨,废黜了太子。”深深吸了口气,我说。

原以为他会大吃一惊,谁知他只是看了我一眼。

“是吗。”

等不到期待的反应,让我觉得这样的谈话实在有些难以继续,看着他的呆滞和漠然,不由暗自一叹,再接再厉。

“大阿哥不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他的语气却一点也听不出“想知道”的意思。

“明着的理由,是太子结党营私、贪赃枉法、行事乖谬、不仁不孝。而暗里,真正的原因却是他捏造魇术之事,陷害自己的亲兄弟。”我说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

他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愣了一下,到底肯正经看我。

“那……皇阿玛怎么说?”

“皇上废去了二阿哥的太子之位。”我重复了一遍。

“那……我呢?”他的眼中突然有了一丝希望。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也很后悔今天来到这里,或许,根本不该给了他希望,又残酷地打破它!

沉吟又沉吟,下面的话再也难以说出口。

“……大阿哥,皇上……是皇上,是不能有错的!”我艰难地说着。

他眼中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希望之光立刻又熄灭了,陷入了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原来……这样……”

我看着他,急于亡羊补牢:“皇上说……他对不起你,你可以恨他……”

然而再多的道歉也无济于事,怨恨也无法解除他心中的痛苦!

他惨然地笑了:“恨……怎么会呢?不论如何,他总是生我养我的父亲,为父分忧是做儿子的本分,我……知道的。”

他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我站在旁边看着他,那个躯体仿佛已经死去。

再也忍不住,泪水滑落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