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一伍柳派(北派) 王常月(1622~1680年),号昆阳子,山西长治县人,是龙门派六祖赵复阳的弟子,龙门派七祖。他是全真教公开传戒的第一人。他的传戒活动得到了清廷的许可和支持,各地受戒者很多,造成了龙门派的中兴之象。他的著作有《龙门心法》(一名《碧苑坛经》)二卷、《初真戒律》一卷、《钵鉴》五卷等。其弟子吕守璞、黄守中在他之后继续传教,使得龙门派成为清代全真教中的最大支派。
王常月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对早期全真教思想的复归。他以精严戒行为基础,致力于明心见性,尤其强调守戒:“戒是全真第一关(《初真戒律》)。龙门派所传的戒,仿照佛教的沙弥、比丘、菩萨三戒,分为初真、中极、天仙大戒三等。初真戒包括“太上老君所命积功归根五戒”、“虚皇天尊所命十戒”、“女真九戒”,戒条比较简单。中极戒有三百条,就显得复杂一些。但这两级戒都是南北朝时代以来道教的传统戒条。
天仙大戒包括“元始天尊说天仙无极大戒”等。在《龙门心法》中,王常月汲取佛教戒、定、慧三学的思想来解释这三等戒,提出,初真戒是修戒,拘制身之行为;中极戒是修定,灭除心中的妄念;天仙戒是修慧,解除执著。三级戒渐次使人“反妄归真”。这三级戒都以儒家的伦理纲常为本,以禁欲为核心。在作用上与理学相表里。正如吴太一《初真戒律》中说:“唤是道法,恰是儒规。唤为道法,即是王法。……明有王法,幽有道法,道律治己,王律治人。二者表里,以扶世教”(《道藏辑要》张集七)。由此出发,王常月强调要修仙道,得先修人道,要从人世间的“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日用常行之理”(《龙门心法》)做起。
从对持守戒律的强调出发,王常月对早期全真教思想的复归,主要是向全真教北宗的思想复归。因为后来全真教的发展,在思想轨迹上是倾向于南宗的先命后性、重视修命炼气,轻明心见性。王常月可谓对这种倾向的反拨。他在《龙门心法》中说:“出生死法,只在身上这点真心之内。##这个“真心”就是先天的元神。他认为,修炼就是要“看透父母未生我之前何处安身立命”。明心要在日常生活中持戒摄心,使得妄念灭除,直至“忘情的忘法都忘,绝念的绝法都绝,两机俱忘绝”,真心自然就显露出来,自然就是铅****降,炼精化气,因为“命在性中”,了性自然了命。
如果“妄论三田精气,盲猜九窍枢机”,是“把一个太极混沦,穿残凿破,认假名为实用,指譬喻而作功夫”。他也反对肉体成仙,认为“身假心真,心假性真”,肉体总是要死的,真性法身方可永存,也才是值得追求的终极目标:“色身纵留万年,止名为妖,不名为道”。
王常月非常强调真实笃行,踏实践履。他门下的弟子也多受此影响,出现了陶靖庵、周太朗、范太清、高东篱、沈一炳等一大批高道。
龙门派另一支派的第七代律师沈常敬(1523~1653年),与王常月同时,门庭也比较兴盛。通过王常月和沈常敬的工作,全真教,尤其是龙门派的活动,在清代遍及全国各地。伍冲虚(1565~1644年)字守阳,是王常月的弟子,出身儒家,精通佛学,著作有《天仙正理直论》、《仙佛合宗语录》。他注重三教圆融,强调内丹功法,对内丹修炼的叙述明白晓畅。
其弟子有柳华阳、伍太虚、伍太初、李羲人、朱太和、朱星垣等。
柳华阳原是僧人,后拜伍冲虚为师,著有《金仙证论》、《慧命经》。
柳华阳以道释佛,其功法思想继承了伍冲虚的思想,故后人把他和伍冲虚合称“伍柳派”。伍柳派提倡仙佛合宗,以金丹释禅宗,主张内丹要性命兼修,认为“仙道简易,只神炁二者而已”。修长生之主是神,然神必须得炁定基。柳华阳说:“道者德之用,德者道之体。人能明乎其德,而天性自现,体乎其道,而冲和自运,是之谓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也。”他以这种道德体用观指导修炼,强调“培德体道,其功切矣”。柳华阳的《金仙证论》对炼丹的次序和各个步骤,均有比前人的叙述详细的地方。
刘一明(1734~1821年),号悟元子、素朴散人,曲沃(山西闻喜县东北)人,家财万贯,却一心向道,弃家结庐于栖云山(今甘肃兰州市东南),潜心研究内丹,兼通医药,追随他学习的人很多。他的著作有《道书十二种》。
刘一明对道的阐释比前人更加简易明白,而且多有自己的创新之处。
例如,他说:“一阴一阳之谓道,是就道之用言;无形无象,是就道之体言。太极未分之时,道包阴阳;太极既分之后,阴阳生道。……道者阴阳之根本,阴阳者道之发挥。所谓太极分而为阴阳,阴阳合而成太极,一而二,二而一也。”以太极剖判为界,把太极未分之前的道与阴阳的关系解释为“道包阴阳”,指向万物发生的过程,即“一而二”的关系。把太极已分之后的道与阴阳的关系解释为“阴阳生道”,指向道由阴阳来表现的本体论,即“二而一”的关系。
刘一明把《易》视为丹经之祖,以易学证丹道。
刘一明的三教合一思想在内丹家中显得非常突出。他不仅是一般地主张三教同源,而且在炼丹的各个环节都融合儒(以朱熹理学为主)、佛、道三家思想进行解说。他把性、命分为两种:“性有天赋之性,有气质之性;命有天数之命,有道气之命。天赋之性,良知良能,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气质之性,贤愚智不肖,秉气清浊邪正不等者也。天数之命,天寿穷通,富贵困亨,长短不一者也。道气之命,刚健纯粹,齐一生死,永劫长存,天地不违,阴阳不拘者也。天赋之性为真,气质之性为假。道气之命为真,天数之命为假。……修道者若知修天赋之性,以化气质之性,修道气之命,以转天数之命,性命之道得矣。”这里承袭朱熹理学思想甚多。刘一明又分身、心为两种,人之肉身为幻化之身,心为幻化之心,是七情六欲所自出,也是丧失性命之根由。另有“真正之身”是“法身”,是成道之种;“真正之心”是“天心”,是性之所寄。只有这真正之身、心,才是修丹的基础,“知此身心,以修性命,则了性了命,易如反掌##(同上)。这里显然受佛教的影响很深。依托真正之身,发明真正之心,改气质之性为天赋之性,化天数之命为道气之命,这就是刘一明内丹思想的总纲。
刘一明主张陛命双修,但比较倾向于全真教南宗,强调先“锻去后天余阴”,凝结圣胎,再行性功,“进出清静法身”,复归无极。刘一明根据人的素质而把修丹者分为上、中、下三种,认为他们分别适合于修炼由性修命、顿悟渐修的“自在法”,由渐而顿的“权度法”、从一切艰难苦恼处狠力磨练的“功磨法”。他重点阐述了中品权度法。该法有九个步骤:堪破世事、积德修行、尽心穷理、访求真师、炼己筑基、和合阴阳、审明火候、外药了命、内药了性。炼己筑基重在惩忿窒欲,克己复礼,必须通过****、恩爱、荣贵、财利、穷困、傲气、嫉妒、暴躁、懒惰等等五十个关。他深受理学思想影响,把刚、柔、诚、信、和、静、虚、灵作为内炼八要。刘一明的这些论述,把内丹修炼理论阐述得比较深入细致。
中派与黄元吉
中派的渊源可追溯至元代的李道纯,他提倡守“中”,为中派学说奠定了一定的理论基础。明代,尹真人高弟著《性命圭旨》,以“中”为本体,阐扬了李道纯的内丹思想。清代,黄元吉撰写了《乐育堂语录》、《道德经注释》等书,把中派的思想作了集大成的阐发,中派至此成型。黄元吉的丹法的核心是中黄直透,不用循身后的督脉升而顺身前的任脉降,不讲开合,不用面壁功夫,即可飞升。这是一种颇值得作进一步研究的功法。闵小艮,字一得,是龙门派第十一代道士,著作有《古书隐楼藏书》、《金盖心灯》,他也修中黄直透法,显然与黄元吉有渊源关系。
西派与李西月
李西月,清代嘉靖、道光年间四川乐山人,名平权,号涵虚、长乙山人。据说他曾经遇到张三丰,被授予丹诀。传说云游峨眉山时又遇到吕洞宾,也被授予内丹秘诀。他隐居修炼多年,丹成得道。李涵虚著有《太上十三经注释》、《无根树注解》、《道窍谈》、《先天串述》、《后天串述》、《三车秘旨》、《海山奇遇》等,与明代陆西星的东派相对,自立西派。他的思想宗承陆西星而又有独到之处。西派与东派同样主张阴阳双修,但西派更加强调清静自然,对宋明间流传于世的三峰采战(非张三丰丹法)这类房中邪术的攻击不遗余力。西派的内丹理论层次比较多,内丹功诀与东派相比,程序、步骤更清晰,描述更准确,但也显得繁琐复杂,有的阶段的划分显得人为的痕迹太重。李西月把道分为先天与后天,把传统的后天修炼中的筑己功夫具体化为开关、筑基(分大小两种)、得药(把药物分为三层)、炼己(内外两个方面)四个层次,把炼心剖析为九个层次,形成比前人深入细致而又别具一格的内丹理论。李西月留有传代九字:“西道通,大江东,海天空。##可惜在他之后西派的传承不明。
仙经万卷重重说,道在常人日用间
——道教理论的普及
上一章已经说过,明代中期以前,道教的道已圆融,道与术之间的关系也圆融了。所以,明代中期之后,道教学者们所能做的,就是一些修修补补的工作,把道教哲理通俗化,把实践操作的应用理论精致化、细密化、公开化,以后者为主。后者表现在,明代中期之后道教各宗派的修炼步骤、程序的划分越来越精致、细密,道书中的隐语大量减少,讲解应用理论时类似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把人引向顿悟但又往往误导人的意向性的描述大大减少了,各宗派自己特有的专用术语也有所减少,不再如明代中期之前那么高度强调选徒授人的道德至上、悟性为先,授徒也不再遵循“传子不传人”、“传男不传女”、把道教修炼知识当作私有财产的家长制式的保守、落后的训令。此外,深受朱熹哲学影响导致道教变得更加世俗化,本有的“傲然脱冠带,改换人间情”、“不事王候,高尚其事”的“仙风道骨”逐渐淡化。总体而言,这一时期道教学者们是进行道教的普及工作。
明清两代,道教义理通俗化、世俗化,脱离道教教团而普及到民间,大部分人不进道观,不依靠道士,只是在日常生活中靠道德修养信奉道教。这一点的重要表现是道教劝善书的流行在明清两代达到了鼎盛阶段。
这一时期流行的劝善书主要是《太上感应篇》、《阴骘文》、《关圣帝君觉世真理》、《文帝教经》、《玉定金科》、《警世功过格》、《劝世功过格》、《东园语录》等等。这些劝善书通俗易懂,核心内容都是儒家伦理道德规范,但以神灵降谕的形式布告,以神灵督察、奖善罚恶的说教予以恐吓、劝诱,在社会上起到了很大的教化作用。明清时期道教世俗化的再一个表现是民间祈神、扶乩活动很盛行。民间所祈的神,主要是龙王、火神、山神、土地神、财神、送子娘娘等,还有各个行业的职业神。这些神随着汉族人的流衍遍及全国各地。与祈神相适应,扶乩也作为人神沟通的重要渠道.非常盛行。明清时期所出的不少道书,如《金华宗旨》、《唱道真言》等,都是假乩而降临的。祈神、扶乩作为信仰活动,同样具有伦理教化的作用。
明清时期,被通俗化了的道教内丹术传播到社会上,对儒学、中医药、气功养生、民间宗教、武术、文学艺术等领域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一大批儒学知识分子的思想深受道教影响。元代理学大师吴澄与道士交往甚多,明代早期的陈献章(白沙)、娄琼均受道教思想影响,明代儒生习炼内丹的不少。心学的集大成者王阳明自幼对道教有浓厚的兴趣,身体力行地修炼内丹而且颇有成就。王阳明只活了五十七岁,却自称有三十年是在道教内丹术的修炼中度过的。他的心学思想受道教内丹学影响之深,与其说是儒学,不如说是道学,准确地说,他的思想的实质是道体儒用。在王阳明的影响下,心学的一大批弟子和传人,如王畿、罗洪先、朱得之、王宗沐、方与时、罗汝芳、陆澄、王嘉秀、萧惠等也修炼内丹并以内丹学思想来证心学,在思想上受道教影响也很大。泰州学派的罗汝芳也曾经向净明道士胡清虚学习。明代末年儒生林兆恩创立三一教,其学中包括传自道士卓晚春的内丹术。清代初期的大思想家王夫之也精于内丹,他写的《渔鼓词》就是专咏内丹之事的。道教内丹学对儒学养生的影响,见于明代高濂的《遵生八笺》,周履清的《夷门广读》,王圻的《三才图会》,冷歉的《修龄要旨》。道教内丹学对中医药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可之见于胡文涣的《养生导引法》、《修甄秘要》,万全的《养生四要》、《保命歌括》,李时珍的《奇经八脉考》,尤乘的《寿世青编》,陈继儒的《养生肤语》,杨继州的《针炙大成》等等。
明清两代是民间武术蓬勃发展的时期。受道教内丹学的影响,武术界把“外炼筋骨皮,内炼精气神”作为根本的原则。太极拳本来就是张三丰所创立的,这时分化出一些不同的拳种,如陈氏太极拳、杨氏太极拳等。
形意拳、醉拳等也与道教内丹学关系很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