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捍卫下午三点钟准时来到了华丽宫大酒店一楼大厅茶座,等有半个小时了,还不见成得功来。
他是上午刚刚从顺峰市八里山度假村结束了会议赶回来的。
那天,史官庄乡派出所所长顾一安到八里山找他,求他托人找《法制天地》的记者说情,他当时虽然没有答应,把顾一安支走了,但是顾一安走后他的心却不安起来,他田捍卫懂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个道理,听顾一安那天说话的口气,报纸真的把他顾一安曝了光,上级追查下来,田戈的事肯定会从他那里打开缺口,所以,这事一直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他想给成得功通个电话聊聊这事,又觉得电话里不能聊,现在都说手机不保密。因此,要开三天的会议,他压缩成两天,提前往家赶,而且在回省城的路上,他就与成得功通了电话,约定三点钟到这里喝茶。
“这家伙怎么搞的,这时候还不来?”田捍卫有点焦急,因为他没有喝茶的习惯,喝茶影响睡眠,他睡眠不好,到了下午他更不喝茶,来这个地方纯粹是为了说话。他知道成得功从来都是守时的,往常有约他还总是提前几分钟到,今天迟到准是有什么特殊事,所以田捍卫也没有打电话催他。田捍卫为了打发时间,就去报架上拿了两本杂志,心不在焉地翻阅着,看着那杂志上都是介绍化妆品、洗发膏、手机,甚至唇膏的,他把那杂志“啪”地扔到旁边的藤椅上,不耐烦地自言自语了一句:“他妈的,现在这杂志都是给女人们看的!”田捍卫无聊地环顾四周,看看都是三三两两的人围着一张茶几,窃窃私语着,听着整个茶座嗡嗡声像一笼蜂,其实,哪位客人说的什么,一句也听不清。田捍卫心想,怪不得人们都爱到这地方谈事情,闹中有静,价格又便宜,一杯茶五十元管喝半天聊半天,比到任何地方都划算……
田捍卫正躺在靠背上想得发呆,突然一个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对不起,处长老弟,一定等烦了吧?”
田捍卫立马直起身子,笑着说:“没有,没有,我想着你一定有事脱不开身。”
成得功把黑皮包往茶几上一放,在田捍卫对面的藤椅上坐下来,说:“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不过,已处理好了。”
“什么事?”田捍卫问。
成得功说:“公司的保安员与环卫处的清洁工发生了口角,打了起来,派出所的民警赶过来制止,嗨,凑得巧,田戈跑去看热闹,被这位民警看见了。民警盯着他看了好一阵,说他好像早些时在网上看见的在逃犯,我说,没有的事,我指着田戈说,这是我们公司的清洁工。那民警还抓住不放,幸好那派出所长跟我是哥儿们,我给派出所长打了个电话,派出所长给那位民警打了电话,那民警才算松手了事……”
田捍卫听了恼怒地用手一拍茶几:“田戈这个货,真是个惹祸精,不管他了。”
“算了,别气了,事儿已经过去。过一两天再想办法把他转移个地方,不敢让他再窝到公司里了。”
成得功话音刚落,田捍卫要说什么还没说,手机响了,他一看是田蛋的手机号,就按了接听键并随口说了一句:“你说,蛋娃!”
“我是你爹!”对方声音很粗很高。
田捍卫一听是爹的声音,不好意思地一笑说:“爹,你说!”
“你知道不知道,米家那个兰兰没当上和尚桥的书记,张万顺去了。”
田捍卫听爹的声音显然是兴高采烈,但他这阵子高兴不起来,淡淡地说:“知道了,爹。”
“卫呀,我就说他米家压不过咱田家!”爹的声音仍然很高。
“爹,不说那么多了,当初你就不想让人家米家的人干嘛,让人家干人家也干得了的。”田捍卫仍轻声说着,他生怕周围人听到。
“你爹我高兴啊!中午我听到这消息,我就多吃了一碗干饭,看来我娃中啊!在裕县说话还顶用啊……”
“爹,你不用再说了……”
“卫呀,你爹我高兴啊!你啥时候回来?你回来爹给你灌酒喝!”
“不说了,爹,我们这边还在谈事!”田捍卫说着挂了电话。
“我听着像老爷子的声音。”成得功说。
“是的,他给我说,张万顺去和尚桥当了书记。”田捍卫说着把手机扔到茶几上。
成得功一拍大腿:“那好嘛!过几天咱去骚扰骚扰他,权当祝贺祝贺他!”
“你是想交通宾馆那小姐了吧?”田捍卫给他开了个玩笑。
成得功说:“想有啥不好?中医说,花心练大脑,偷情心脏好,泡妞抗衰老,调情解烦恼,相思瞌睡少……哈哈哈哈。”他说罢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又摇摇头,“不去那地方,泡妞不去那地方,那地方晦气。”他显然是想起了凌云志。
“咱说正题吧!”
“你说吧!”
田捍卫把顾一安到八里山找他的事说了一遍。
成得功喝着茶,思忖了半天才开腔:“这事儿你做对了一半,做错了一半。”
田捍卫身子往前倾了倾:“哪对了,哪错了?”
成得功又喝了一口茶,看着他说:“他说田戈的事你不认账,这做对了;他求你说人情,你拒绝,这做错了。”
田捍卫点点头,两眼紧盯着他,意思是想听他再讲下去。
成得功接着说:“顾一安不该在你面前表白,看透不说透,才是好朋友!你也不该拒绝那么死,应当给他个面子,就是应付几句也好,况且这事要真是登报纸了,的确对田戈不是好事,要是上级追查下来,顾一安若是仁义之人,守口如瓶,一个人承担还好;他若是个小人,他就会像竹筒倒豆一样全倒出来……”
田捍卫点点头说:“有人做过调查研究,只有不到1%的人能够严守秘密。”
成得功说:“是啊,这就更应该认真对待顾一安。”
田捍卫眨巴眨巴眼:“依你之见?”
成得功不假思索地说:“领顾一安去北京一趟,找到能帮忙的朋友就请朋友帮,找不到朋友帮咱就直接上,我那车后备箱里有的是钱,我就不信那成把的大红票子砸不开报社的门,砸不晕那报社的记者?再说,万一砸不动,对顾一安也有个交代,你说呢?”
田捍卫竖起大拇指朝成得功说:“高见,高见!”
成得功得意地一笑:“你以为我这个‘包工头’脑子就是一盆糨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