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想吃!
那个好闻的树叶子晒过阳光的味道,让人几乎沉醉!
我张开了嘴,却重重咬在了舌头上。
自己腥甜的血流出来,说不出的倒胃口。
我强忍着那个疼痛站起了身来,摇摇晃晃的就往外面走。
"陆荞!"
"我很想听你说接下来的故事,但是现在恐怕不行了。"我吸了一口气,不太利索的说道:"我缓一缓,过一会儿就好了。"
一双修长的有力的胳膊揽住了我:"你其实,不舍得吃?你知道,我死不了。"
"就算这样,我也不能白白咬人,"我要往外面挣:"这个窟窿,我自己会想法子来堵!"
"你要怎么堵?"魏浅承一把将我的头按下来,第一次用一种带着命令似的口气说道:"现在,你只要听我的就是了!"
我微微一怔,是啊,因为魏浅承自己的那个气势,让他从来都用不着说什么命令的话。
"你可以不用忍的那么辛苦。"魏浅承低低的说道:"我只是希望,能多为你做点什么,毕竟,"
他用一个自嘲的口气说道:"我想要去拼尽一切珍惜的人,并不多,这个机会,更是弥足珍贵。"
他越这么说,我心里越不舒服,只觉得身上的人情债越来越沉。
倒胃口的感觉暂时将我的饥饿感冲淡了一些,我抿了抿嘴,将阴差关于我这个窟窿的事情说了一遍:"我现在想了却了这个心结,但是长生的那个精魄,已经被金天蛾给吃了,所以……"
"所以你自然应该知道更多关于长生的事情,"魏浅承立刻说道:"只有这样,你才能够将那个窟窿给填上。"
说得容易,可是这个心结,宛如是欠了死人的钱,难道我还点烧纸就能平息了那个怨气?
怨气……
她为什么怨,是因为我剥夺了她那个向往自由的心,要知道,她为了那个自由,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也想给她自由啊!可是连我自己也没有自由,我能拿什么给!
一种空虚的,恶心的感觉袭来,跟饥饿的感觉一样让人难受,让人心烦意乱。
长生,自私自利,只想到了自己啊!
这种得不到,就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争取的心态,没法让人认同!
"你对长生的愧疚,是不是减少一点了?"魏浅承接着说道:"就像是生病一样,疾病会从身体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入侵,要防守,就得防守自己的软肋。"
我明白了魏浅承的意思,他是想从我的那个愧疚入手,瓦解了长生的怨气能依附在玩身上的理由。
对,我为什么要愧疚?从头到尾,我都是个被无辜拉下水的路人甲,凭什么一出了事情,就要找我的责任!
一开始,长生因为我的意志,而被金天蛾吃掉的时候,我确实是心有恻然,可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再一想,我这不是正给她留下了可乘之机么!
她趁着我跟她,就"可怜"这件事情上的共鸣,反倒是将我又坑了一次!
恨,你的恨找我,我的恨找谁!
这样想着,我不禁怒火中烧,恨不得当场掀桌子。
"拿点吃的来。"我转头看向了魏浅承。
"嗯?"魏浅承英挺点眉头一挑,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来:"好。"
屋子里扑啦啦飞出去了一个鲜绿色的东西,不大一会儿,像是送外卖的来了一样,门口传来了一阵子扑鼻的香气来。
魏浅承开了门,拿进来很多吃的。
既然现在出现了窟窿,那就用自己的法子将窟窿给堵上吧。
身上越是有软肋,就越是应该给自己添上一件铠甲。
好像,又是一场跟自己的战争。
糯米肉,香酥鸡,红焖鸭子,甜浆粥,红糖藕,清蒸兔头,一样一样的菜,一口一口的吃,像是一个扛着麻袋,在洪灾之中英勇奋战来填塞大坝缺口的战士。
你能钻出来,我就必须得堵上。
魏浅承托着腮歪着头,模样总像是个课堂上心不在焉的小学生,偏偏又带着什么别的心思,一双丹凤眼带了点戏谑:"多吃,多吃,看看那个窟窿大,还是我的粮食多。"
"吃穷了你,不要赖我。"我一边咬嚼着东西,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
"我就当我赈济灾民。"魏浅承坐直了身子,忽然换上了一个特别认真的表情:"以后让我养着你吧?"
一口食物噎在了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让人捶胸顿足,很想翻白眼儿。
魏浅承会意的拿过了一杯水来:"喝了就好了。"
喝了,真的好了很多。
我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比之前咬黑框眼镜的时候好得多了,人间食物,重新在嘴里有了滋味,有了满足的感觉。
让我想起来了,上一次吃饱之后,看到了程恪为我放出来的漫天烟花。
虽然,这个满足只是在吞咽的那一瞬而已。
下了肚,还是挡也挡不住的那个饥饿。
不过,这已经算得上是一个长足的进步了,通过这些个食物,我可以暂时不去咬人。
我是不是,可以回到程恪的身边去了?
不过,程恪在我身边的话,我会像面对魏浅承那样忍得住么?
不,对属于自己的,反而更会放肆,更不去节制。
人之常情。
我站起身来,擦擦嘴,说道:"多谢你的帮忙,我好多了。"
"嗯?"魏浅承看着我,挑起了眉头来:"所以?"
"我得回去。"我接着说道:"既然窟窿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那也许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补上,有了一个好开端,我可以慢慢来。"
“又跟以前一样,就这么走了……”魏浅承红唇一勾,似笑非笑的样子,透着点寂寥:“不过,能帮忙就好。”
“谢谢你。”
“不用。”
出了门,闻到了很多好闻的味道。
各种碧落门人的阴气在半空虚虚的浮动着。
还是会引来食欲,但不一定就是非吃不可。
我还是喜欢,但可以控制住自己了。
对啊!还是饿。
我知道魏浅承还在我背后看着我。
但是该走,还是要走。
出了门,却看见了最熟悉的人。
他还是出鞘利剑一样,笔挺的站在了门口。
“程恪?”
“来接你。”他冲我伸出了手来:“等了很久。”
“好。”我点了点头:“咱们走。”
我没问他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来的,他也没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在北风里走,他颀长的身材还是习惯性的站在有风来的那一侧。
“程恪……”
“嗯。”
“还疼么?”
“没疼过。”
他的手还是凉的要命,可我就是不想松开。
“要是哪天,我真的把你全吃了的话……”
“我会注意分寸的。”
这个分寸,不应该是我注意的么!
“想去太清宫,我送你去。”程恪接着低低的说道:“你去哪里也好,我等着。”
“我……”喉咙一阵发塞:“很快就回来。”
他侧了头,忽然说道:“别的不重要,只要你好好的。”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定。”
太清宫还是跟平常一样,香火鼎盛,财源广进。
“替我跟爸妈问好。”程恪仔细的将我被北风吹乱的头发理顺了:“休息一阵,也不错。”
我点了点头:“好。”
转身进了那个满是线香味道的地方,但是走了几步,还是回了头。
程恪微微笑起来:“我在。”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正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搭在了我肩膀上:“咦,你也来了?”
我一回头,出乎意料之外,看见的居然是不过一面之缘的三姨。
“诶?三姨,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