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那个老头儿眨眨眼睛,充满兴趣的望着我:“何以见得?”
“要不然,你为什么能充任十个灵体之中的一个呢?”我说道:“咱们也不用拐弯抹角了,你……”
“姑娘,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偷梁换柱吗?”那个老头儿微笑了起来:“那个主谋,确实是留下了十个灵体来组成这个阵法,但是我有我的本事,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对其中的一个灵体,动了一点小小的手脚而已。”
就是说,他自己取代了那个灵体!
这个老头儿越说,可就越显得手眼通天,神秘无比了,我心里滚滚而来许多疑问,争先恐后的想冒出来,可是偏偏脑子里面一团乱,却不知道先问那一个最合适。
那个老头儿看着我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呵呵的笑了,一双大眼睛打量着我,亮闪闪的,嘴里喃喃自语了一句:“真像……”
“嗯?”我一下子反应过来:“真像?你说我像谁?”
那个老头儿似乎是觉出来自己说走了嘴,忙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跟我像的, 应该也就算是借用了菖蒲身体的阿九了,加上阿九之前在酒会里面出现过,难不成是阿九拜托这个老头来“救”我的?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啊!
还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那个老头儿像是要分散我的注意力一样,忽然指着我身后说道:“你看。”
“嗯?”我回过头去,看见我身后,正有一面大镜子,而大镜子里面正映照出来了我……和我身后,跟我紧紧贴在了一起的一个脸色惨白的男人!
虽然见鬼见的多了,可是那个男人赫然出现在了我眼前,还是能把人给吓一个魂飞魄散!
只见那个男人年纪应该还很轻,穿着一身老派的燕尾服,身材颀长又挺拔,只是那张脸……惨白惨白的不说,还露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
他就那么呆呆的站着,两只手搁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似乎喉咙里面有一个上不去下不来的东西,让他卡的翻了白眼,一张脸,扭曲的简直没了人样,光是那副样子,就像是正在跟人求助一样!
是啊,他是被噎死在餐桌上的!
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我身后,无声无息的,是很恐怖没错,但是与此同时,还流露出来了一种十分悲哀的样子来。
我心头一震:“这个是…… ”
在镜子里面,他一动不动,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在我背后痛苦着。
“看清楚了?”那个老人忽然在我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接着,伸出手,将那个男人一拽,居然将那个男人跟卷一幅画似的,卷在了手里。
“诶?”这一切,都只发生在镜面之中,在我面前,我还是因为那个阵法,什么也看不到,宛如那个老人只是机械的做出了一个卷东西的动作而已。
接着, 那个男人在镜子里面变成了扁扁的一团子,被老人叠了又叠,工工整整的放在了西裤的口袋里面。
刚才,程恪就是因为那个男人,才对我露出了那种寒浸浸的表情吧……
而他之所以对我手上的伤口假装不知道,也是想瞒过了那个鬼,和那个不知道藏在了哪里的主谋。
我倒是好……
想到了这里,我又纳闷了起来,转头望着那个老人,说道:“你刚才,为什么要将我给拉过来?程恪明明也可以帮我把那个鬼拿掉的啊!”
“你说呢?”那个老人悠闲的说道:“还不是因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主谋在场,一旦阵法破了,主谋会与此同时付诸什么行动……”我仔细的想了想,说道:“当时除了桌子响,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啊……”
“桌子响,还不够异常?”老头儿眯起眼睛摇摇头,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桌子会响吗?那就是立阵的那个人,在用桌子的声音,去催促附在了你身上的那个鬼,赶紧取代你,上了你的身,取代你做个新的陆荞,你的那个程恪当然不会让他继续敲了。”
程恪之所以不揭穿了这码事,一定是因为怕说出来了之后,我被其他的人攻击,所以,他想着,不如先等一下时机,不让阵法破了,等主谋出来,再将事情一起解决了。
而我当时……哎,天天不想给人拖后腿,还是给程恪拖后腿了!
那个老头儿接着说道:“只要那个噎死的鬼开始吞你,程恪一定会来救你,而这个时候,主谋就可以趁人之危,在程恪倾尽全力保护你的时候, 做点想做的事情。”
想做的什么事情?占据了我的身体,弄走所谓的“长生”?
这一开始让我发光,就很不对劲儿了。那哪儿是光啊!那简直是泼在了我身上的一盆盆脏水。
我望着那个老头儿故弄玄虚的样子,估计他也不会告诉我,所以问也没问。
如果这是真的,这个老头儿,还真的是来保护我的?
“现在,那个噎死鬼已经被我给收了,”老头儿慢悠悠的说道:“你们可以走啦,十个阴魂全镇压住了,封门阵已经不攻自破,随时能出去了。”
说着,那个老头儿到了窗户边儿上,把窗户毫不费力的就打开了。
封门阵真的破了……
我忙问道:“那……那个想害我的主谋呢?”
“我又不是那个主谋肚子里面的蛔虫,我怎么知道。”老头儿以一种斜斜的姿态慵懒的靠在了窗台旁边,说道:“这一次计谋失败,估计着应该挺苦恼的吧!
不过,谁让你命大运气好,不管是养鬼师的内讧,还是散魂香,地猴子,封门阵,都没法子把长生从你这里给拿出来,他也怪可怜的,时运不济,白白策划了这么久,心血全付之东流了,也许,已经哭了。”
“就是说他已经离开这里了……”我心里又有点失落:“看来这一次除了被人戏耍,也没找到点什么实际意义……”
“捡回一条命还不够?”老头儿摇摇头,说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没完,他还是会继续找上来的,那些个谜团,慢慢破解才有趣。”
可是那些个谜团,我现在就想知道。
为什么我真的会发光?乌龟又是个什么意思?主谋是谁?他到底想干什么?
许许多多纷繁复杂的问题,在我心里膨胀了起来,快撑不住了。
“别想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头儿闲适的望着天空,说:“太阳快出来了。”
果然,东方泛了鱼肚白,微微能看见太阳的轮廓了。
我定定的望着那个老头儿,没错,我确实是第一次看见这个老头儿,可是怎么这个老头儿的这个姿势和这个腔调,我好像挺眼熟的,宛如在哪里看见过似的。
“你还不走,难道舍不得这里?”老头儿望着我,又回头望望黛色的天空:“再过一会儿,天都要亮了。”
我想起来了,那个姿态,那个腔调,跟魏浅承简直是如出一辙!
真要是他的话……
我定了定神,走到了那个窗户旁边,凉凉的风正从外面吹进来,拂过了那个老头儿身上,冲到了我鼻端。
没错,是那个很清爽的草叶子味道!
我心头一紧,咳嗽了一声,抬起头来:“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啊?”
“称呼这种事情,有那么重要吗?”老头儿微笑着露出了一口保养良好的白牙来:“也许以后,咱们也都不会再见到面了。”
“是么……”我故意压了压声音,说道:“魏浅承,不管你是个什么目的,这一趟,辛苦你了。”
“魏浅承?”那个老头儿却回过头来,莫名其妙的望着我:“你说谁呢?”
“诶?”我望着那个老头儿:“你不要装了,我早看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换了一个模样,可是,我就是认得出来!”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永远也猜不出来你们是怎么想的。”老头儿摇摇头,还是一副挺无奈的样子:“还按着自己的喜好,给别人起开了名字了。”
这又不对了,照着魏浅承的那个骄傲的性格,再怎么说,也不会干这种“做了好事不留名,我叫雷锋”的事情来呀!
这个老头儿,到底是谁啊?他背后真的有人托付他的话,那人又是谁……
我又莫名其妙的想起来了那个在魏浅承手里救了我和程恪的兽皮斗篷来了。
以前只有想害我的,现在又突然有了想救我的,只觉得自己的这个人生,真是越来越丰富多彩了。
“对了,”那个老头儿回过头来,望着我,说道:“这一阵子,你最好先避一避风头。”
“我也想避风头……”我叹口气,说道:“可是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我都成了出头的椽子了,上哪儿去避风头?”
老头儿像是早有准备一样的“嘿嘿”一笑,说道:“这倒也是,毕竟你手上,连那家伙留下的长生烙印都有。”
这个老头儿,知道我手上的这个王八!
我立刻瞪大了眼睛:“你……”
“这个乌龟,是个不吉利的东西,在你身上,会带来很多的麻烦。”那个老头儿说道:“所以,就算是为了这个乌龟,你也得小心着点儿,别让我为了救你付出的这么多努力,全都给白费了。”
“你知道这个乌龟的来路?”我忙问道:“还有那个奇怪的圆形香炉……”
“你把人家的香都拿走了,还管那个香炉干什么。”这个老头儿,果然像是长了一双千里眼,把什么东西都给看在了眼里了:“那块香,你好好的放着,总有一天,能派上了大用场。”
莫名其妙的,我忽然觉得这个老头儿,简直跟自己的家里人一样,事无巨细的这么叮嘱的,真的有必要为了谁,这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不过……红口白牙光平凭说,你也不知道怎么做,”老头侧头想了想,说道:“你的鬼虽然厉害又有脑子,偏偏忘了不少事情,算了,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给你们指一条明路。你啊,一定得先把你手上的那个乌龟给去掉。”
“您说的跟洗纹身似的,很容易去掉吗?”反正这个老头儿也知道了,我就没遮掩着,把手给抬起来了,只见那个乌龟的痕迹,有点结痂的意思,伤口凝固起来了,而且被老头儿这一拖,弄的我光顾着惊骇了,也没感觉出来,刚才那种剧痛的感觉,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消失了。
“就是因为不容易,所以才得帮你想法子啊!”那个老头儿眯起了眼睛,说道:“我呀,也就算一个操心的命,别人的事情,弄的这么尽心心力的,也没有谁了。”
我心里说,您非要做好事不留名,那我也没法子,想报答都没门路。
那个老头儿就说道:“这样,我跟你说个地方,你一定要记住了。那个地方,叫做金玉里。”
“金玉里?”听上去像是个小区或者街道的名字,我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在那个地方,有人能帮你这个忙。”老头儿盯着我手上的那个乌龟,说道:“不过你要是去那个地方,一定需要有资格老的人引荐才行,唔,正好有个现成的,你就让刘菊花带着你去吧。”
“我跟刘老太太也不是很熟,而且刘老太太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好打交道,”我眨眨眼睛,说道:“如果那个金玉里是个一般人去不了的地方,那她未必能答应我吧?”
“要不说,我帮你全想好了呢!”那个老头儿又露出了一种十分狡黠的表情来,说道:“我告诉你那个耳钉和其他因为凑封门阵而被赶出去的养鬼师在哪里。
到时候,你就说是你从那个主谋手里救出来的,那里面有她的几个亲徒弟,她不会不念这个面子,老派人讲究一个人情,你为着她救了人,她肯定得想方设法的还你,要不然,传出去她刘菊花欠你的,她还怎么在道儿上混!”
老头儿这一肚子的心眼儿,还真是挺让人佩服的,从人情世故到心理动态,全掌握的滴水不漏,果然是个老人精。
不过,这样说来,我也欠了他的人情,这么说,实实在在有点不好。
看我还在发呆,那个老头儿嘿嘿的笑了:“反正,照着我说的做,准没错儿。”
我还想问的再清楚一点:“您这么……”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被封上了的门被剧烈的撞击了起来,我知道是程恪追过来了,转过了头,而老头儿咋了咋舌,说道:“不愧是程恪啊,这么快,就把封印破了,追过来了,这也没法子了。”
说着,告诉了我其他的养鬼师和耳钉的下落,打开了窗户,就跳了下去。
我一愣,下意识的就追到了窗边,而窗户下面,已经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那个老头儿,好快的身手,而且瞧着他将那个噎死鬼少爷收起来的手法,更是见所未见,他究竟为什么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不,我更想知道的是,他究竟是不是魏浅承?
正这个时候,门已经被撞开了,我回过头来,还没看清楚,已经陷在了那个熟悉的,带着清冷檀香味道的怀里去了:“陆荞,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事……”头靠在了程恪的胸膛上,一抬起来,正看见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了程恪的头上,让他的桃花大眼更带着别样的璀璨,英俊的脸庞发出了一种金色的光芒来,美好的像是在梦里才能出现的画面一样。
“刚才你被附身的事情,实在是没法子说。”程恪带着点内疚说道:“我知道你害怕……”
“我都知道了,”我赶紧对他露出一副笑脸来:“是我沉不住气。”
“那个人,我看见了……”程恪一听这个,立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蹙起了眉头来:“他跟你说什么了?”
“就是关于我手上这个王八……”我说道:“你刚才一直不肯动手破解封门阵,非要等着那个主谋出现, 是不是就为了我手上的这个王八?一旦那个留下痕迹的人靠近,我的这个王八就会剧痛,所以,你才让我等疼的时候,告诉你吧?”
“你全看出来了?”程恪挑起眉头:“还是……那个人告诉你的?”
“算是吧!”我忙问道:“这个王八,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程恪叹口气,说道:“这是一个追踪的记号,意思就是标记上,长生在你身上。”
果然,被人盖了戳了。
“现在得想法子去除掉那个记号,不然很多怪人,都会闻风而来,”程恪皱紧眉头:“就是想让那个主谋给你去掉,却被他给跑了……你等着,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这个记号在手上留不得。”
果然,跟那个奇怪的老头说的一模一样。
我刚要说话,只听一阵低低的嘶声,是刘老太太带着那群地猴子威风凛凛的赶到了,十分有气势的说道:“他胆子不小,敢一次又一次的太岁头上动土。让他出来,我得让他看看马王爷有几只眼!”
“几只眼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魏九爷也气喘吁吁的以一种裙下之臣的姿态来了,连声道:“小花,别动那么大的气,当心长皱纹。”
那个魏九爷的老太太鬼一听这个,脸大脖子粗的跟个胖大海似的,嘴几乎撇的成了一个“八”字。
罗蔚蓝也越过了那些个地猴子,蹦蹦跳跳的从地猴子之间的空隙之中过来了:“没事吧,没事吧?那最后一个鬼呢?”
龚贝贝则像是被人用不干胶粘在了罗蔚蓝的身上,俩人一会不见,缠的跟连体婴儿似的。
“肯定早就收了。”刘老太太盯着那扇打开了的窗户,说道:“封门阵都破了。”
接着,刘老太太细细的望着我:“小疯子,你挺有本事啊,你这么个毫发无损的样子……把那家伙打退了?”
看来,真正的主谋在这个封门阵破了之后,自觉没什么留下来的意义,就索性跑了,刘老太太才找到了这里来。
连我也觉得,事情虽然完了,却完的不痛快,没有光明磊落露面交个手,感觉非常泄气 。
我想起来了老头儿的那个叮嘱,就只好敞开了吹牛:“被您看出来了?老太太好眼力!”
“哦?”刘老太太大概也信个眼见为实,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露出了点欣赏:“杨家的人,名不虚传。”
“我们魏家的孩子,比她厉害的也有。”魏九爷一看,先急着在刘老太太面前给自己正名:“就是现在我们老魏家,不让孩子们再学阴阳御鬼之术了……”
“我没跟你说话。”刘老太太瞪了魏九爷一眼,魏九爷赶紧露出了挺敦厚的好脾气模样,跟老太太鬼面前那个难伺候,简直判若两人。
我有点可怜那个委曲求全的老太太鬼了。
接着,刘老太太盯着我:“那家伙跑到哪儿去了?”
我想起来在散魂香那里,刘老太太说了一句“原来是你”,一定是认识那个黑影子的,就顺势试探道:“您不是认识他吗?那您应该知道啊?”
刘老太太望着我这个小小年纪,已经知道装模作样为何物的飒爽英姿,居然还真的有点佩服的意思:“你记性倒是不错。”
正当我以为她要说出来的时候,她却顾左右而言他,又露出了一种紧张的样子来:“对了,我的那些个徒弟,和侄孙子……”
“还有我们家的那些个养鬼师……”龚贝贝哭丧着脸,说道:“折在了这里,我爸肯定不会跟我善罢甘休的。”
“你们放心吧!”我赶紧说道:“刚才经过我对那个主谋的严刑拷打,已经把那些养鬼师和耳钉的下落个问出来了,咱们过去,把他们给救出来就行了。”
“等一下,”那个魏九爷忽然说道:“刚才拉着你走的,是不是一个老头子?”
我一下愣住了,难不成,魏九爷也认识那个神秘的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