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沉稳至极的男子声音，让人一听就毛骨悚然。
而这种判断不出方位，直接钻进耳朵的声音……是鬼魂的声音！
我们的眼前并没有什么东西，于是我们都下意识地回了头。
原本我是打算问许爷有没有看到什么的，可我这次，竟然看到了说话的鬼魂。
那是一团金灿灿的光芒，在漆黑的墓道里显得有些刺眼，我努力适应着，终于看清了他。他身材魁梧，眉目周正，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副不怒自威的气派。配合着金黄色的光，我似乎领会到了什么，第一个反应竟然就是膝盖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原本我是扶着许爷的，我一跪倒，许爷也跟着跌了下来。
然而，我已经没心思管他了，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魂魄身上。
“小姑娘，你是朕的臣民？”
朕？臣民？
听到这两个词，我实在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您……您，真的是永乐大帝？”
“永乐大帝？”我听不出他是喜是悲，“后人，都这样称朕吗？”
“不。”没等我说话，许爷却开了口。
我企图阻止他，但他还是说了：“我们更多的，叫你明成祖。”
“明成祖？”我还是看不出他的悲喜，“我朝覆亡倒属正常，自古朝代更迭，从无千秋万代。可成祖之号，从何而来？”
“是大明后来的继承者，在你驾崩后一百多年后吧，是他更改了你的庙号。”
我自然知道，许爷一直以来对我的这位男神是没有什么好感的，但如今我们是在我男神的地盘上，就算许爷再对他没好感，也不该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吧？要知道明成祖可不是什么脾气和蔼、温文尔雅的人……而且这样全身金色的魂魄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哪里知道真动起手来我们到底是不是他的对手，在为许爷捏了一把冷汗的同时，我也开口说话了。
“开疆者为祖，守成者为宗。世宗皇帝也是好意。”
“世宗？”我仍旧听不出他的悲喜，“这孩子，也是庶出么？”
他这话问得我一愣，倒是许爷嘴快：“没错。当时嫡系一支乏嗣，首辅阁臣就选了个最近的。也是藩王入京即位。”
许爷这句话里的什么“乏嗣”“最近的”“也”“藩王入京”，都着实让我捏着冷汗。
然而，成祖并没抓着这些不放：“他改我庙号，又是为何？”
“抬您的庙号，自然是要尊您为祖，与太祖皇帝一同在太庙正中供奉。”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一向狠毒的嘴，此刻却是抹了蜜一样，只捡好听的说。
或许人在遇到喜欢的人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吧？想到这儿，我又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成祖的魂魄，金色的威严，简直与我想象中的毫无二致。
许爷继续道：“其实，也是因为太庙正殿已满，世宗又想将他亲生父亲移入太庙。他不敢动您老人家，自然就只能先把您挪到中间，然后将您儿子仁宗祧出去挪到后殿了。”
许爷又说了一句全是布满地雷的话，然而成祖还是没有理会那么多。
“仁宗……”成祖若有所思地说，“是炽儿吧？后来瞻基呢？”
“宣宗呀。”我说，“承接您的大业，仁宣二朝倒是成就了‘仁宣之治’的佳话。”
“如此，也好。”成祖似乎叹了口气，说，“我朝，又是如何亡了？该不是蒙古进兵吧？”
“自然不是蒙古，而是女真。”
“女真？”成祖若有所思，“果然世事无常，沧海桑田。朕在位时的心腹大患蒙古，反而并非亡我朝者。”
我见他怅然若失，竟有些不忍，于是说：“也并非全因女真。当时连年旱灾，流寇四起，也是内乱与外乱并存，所以才……”
我仍在捡好听的说，这些话，简直就跟我平日里万万听不得的马屁是一样的。可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说。
或许在崇敬的人面前，自己就是抑制不住地卑微？
想到这里，我才意识到，我和许爷都还跪着。我是自愿的，而许爷却是因为没我的搀扶站不起来。
“你们，为何来此惊扰我？”我终于听出了他的一点情绪，但却并不是什么好的情绪。
面对薄怒的暴君，此刻的我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更觉得自己没有喜欢错人。有这样威严的君主，才是一个封建时代能造福更多百姓的好君主。
“是因为我。”沉默许久的秀哥突然开口，“有人把我的尸骨的一部分埋在了您的坟茔之上，我只是想让他们帮我取回尸骨，我也好转世投胎。”
“你是何人，敢把尸骨埋在朕的坟茔？”
“不是他自己愿意的。”我连忙解释，“他也是遭人暗害。”
“你放心吧，来过这里的那些人早就死了，还是死在了你修建的紫禁城里。”许爷说。
“朕的紫禁城还在？”听到“紫禁城”三个字，成祖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些。
许爷继续道：“自然还在。之后好几百年的皇族，都居住在那里。”
我则补充道：“即便现在再无皇族，那里也是受万民观瞻敬仰的。”
“昔日朕建成紫禁城，三大殿便遭天雷轰顶，具已焚毁……后来？”
我又回答：“您的曾孙，英宗皇帝，完成了重建。之后又有多次修缮，至今仍旧完好。”
“天令尔等到此，便是为了告知朕这一切吧？”听他仍在感叹，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然而他继续说的却全不是这样，“可这小子，毁坏朕陵，打破风水，照理当诛。小姑娘和这个鬼魂，也当陪葬。”
“喂喂喂你怎么不讲道理啊？”许爷听到刚才那话便按捺不住，竟不需我的搀扶便站了起来。
“你这小子，数次出言不逊，失礼于朕，若在朕生前，你已坐在刑台上了！”
许爷却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说道：“瞧瞧你的样子，难怪后人都说你是一代暴君！弑主篡位，清洗贤臣，对我们这些小人物竟也如此苛刻，半点仁君宽厚也没有！”
“你说后人都称朕为暴君？”这句话进入耳朵，我只觉成祖已是冷若冰霜，仿佛片刻间就要取我们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