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火一起,原先看着还远远的,却在眨眼之间,就将这庄子包围在一片火海里,随着包围圈越缩越小,庄子里面的人终于按捺不住紧张起来了。
“四处都失火?怎么会四处都失火?”那鬼不鬼人不人的东西龟缩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无论白天黑夜从来不肯离开那屋子半步,此刻听闻庄子四周皆被越来越猛的火势包围。
本就尖沙冷利的声音更加刺耳难闻,就如能瞬间割裂人咽喉的夜枭所发出的声音一样,“你们都是干什么的?一个个都是废物饭桶。”
待她咆哮够了,在黑暗中禀报的婢女才敢小心翼翼的请示,“殿下,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怎么做?”那尖沙冷利的声音戛然又尖锐的响了起来,还顺手将摸到的茶杯朝那婢女没头没脑的砸过去,“废物,这还用我教,当然是灭火了。”
那婢女听着黑暗中透着呼啸劲道的声音,虽然明知自己能避开,她却只能暗中咬咬牙,默默承受了这狠劲一砸。
只因她深知,若是这一砸不中的话,接下来她一定得承受比这厉害十倍的刑罚。
茶杯飞来,神准的砸在了她额头上,暗红的鲜血一下从额头如注涌流而下。血滴蜿蜒淌过眉心,滴入眼睑,再淌到嘴唇。
婢女尝着自己鲜血猩甜的味道,也不敢让自己姿势稍有分毫偏离,甚至连眼珠也不敢转动一下,仍旧小心翼翼道,“殿下,四周火势太大,只怕灭不了。”
黑暗中,那尖锐沙哑的声音静了静,似是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失控的局面。
“灭不了也得灭,不然大家就在这一齐等着被烧死。”她已经被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放弃了,从她被当垃圾一样踢到这里幽禁开始,她就明白不管这里发生什么,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都不会再管她。
所以她若不想被活生生烧死在这里,只能自己想办法救自己。
婢女虽然在这庄子里每日都过着心惊胆颤的日子,但能活着谁也畏惧死亡。
“殿下,也许我们可以让人从外围帮助灭火。”
求生的意志被激发,人的潜力就能无限开发。婢女只沉默一会,就想到了一个自觉可行的办法。
黑暗中,那尖锐沙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声音冰冷略显急促的响起,“说。”
婢女心里微喜,那是看见生的希望燃起的微弱亮光。
“慕晓枫不是想要回那个女人的尸首吗?殿下可以令她先将火灭了,再跟她谈这事。”
还以为是什么好主意,黑暗中那尖锐沙哑的声音嗤笑一声,满满嘲笑,“蠢。”
现在火势将整座庄子都包围了,慕晓枫那个贱人连影子都没见着,还想利用一具没用的尸首让那个贱人帮助灭火?
她的人,什么时候蠢得这么天真!
婢女被她毫不留情一声冷斥,当即嗫嚅着不敢再言语。
虽然这个主意出得极蠢,不过这也提醒了她,如果慕晓枫那个贱人真在乎她手里那具尸首的话,眼下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将那女人的尸首大卸八块,”黑暗中,那尖锐的声音发出桀桀冷笑,婢女听着她恐怖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浑身汗毛顿时都惊恐得根根倒竖起来,“然后拼装成人形,用杆子挂在庄子最高处。”
如果慕晓枫那个贱人就在附近的话,一定能看到那具拼装尸首。
不管这场大火是自然还是人为,慕晓枫想要回那个女人的尸首,只能想办法先灭了火,待她能冲进庄子来再说。
只要人进了庄子,到时,她自然能让慕晓枫那个贱人有去无回。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精,不过能不能打得响却是另一回事。
那婢女得到主意,连忙转身出去办事了。
将一具尸首大卸八块,这活实在容易得很,不过要重新再拼装起来,这倒是件令人无比恶心的事。
但是,为了活命,没有人敢不从。
很快,这座落在群山环抱中的庄子最高处,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庄子四周的火势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烧越旺,越烧越接近那座原本守卫森严得固若金汤的庄子。
正因为夜幕来临,四周烧得极旺的大火几乎将半边天都烧红烧透了,也因为这腾腾火势,反而将黑暗中庄子高处那随风摆动的古怪尸首映照得十分清晰。
没错,这场从方圆数里开始烧起的大火,就是慕晓枫精心安排的。
庄子里头那个早该下地狱的妖物身边有身手彪悍的黑风骑又如何?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闯进庄子的龙潭虎穴里夺回娇娇的尸首。
一场声势浩大别开生面的火葬,她相信娇娇若地下有灵的话,一定会喜欢的。
因为她先从外围极远的地方开始绕成一个圆同时放火,所以不会第一时间引起庄子那边的警剔。
待到火势迅速蔓延,里面的人警觉起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场大火,在将那座庄子烧为平地之前,谁也别想能灭了它。
此刻,慕晓枫骑在马上,夜风携着重重灼热火气不时扑向她娇俏面容,不过她并不在乎这点根本伤不了她的热气。
她策马停留在某座山头高处,远远眺望着庄子那头随风摆动的古怪尸首,与寒夜凝成一体的眸色深浓如墨,却微微抿唇一声冷笑,“娇娇,今夜辱你之人,一个个都将会在烈火中化为灰烬,你安息吧。”
庄子那边的人,看着这大卸八块又拼装起来的古怪尸首在杆子上挂了半天晃了半宿,也没见外头有什么人出面灭火的动静;那些守卫,婢女与其他下人一个个终于完全慌了手脚,再也坐不住了。
“殿下,殿下,大火就快烧到庄子里面来了,我们该怎么办?”惊恐万分的叫喊声里,有人跌跌撞撞扑向庄子里那间布置得最奢华却终年黑乎乎不见天日的屋子。
“废物,全部都是没用的废物!”
黑暗中,那尖锐的咆哮声沙哑而高亢的破空刺出,愤怒崩溃的语气里也隐隐透出掩饰不住的无边绝望来。
“灭火,赶紧灭火,庄子那么多人,不会集中一处灭火先弄出一条出路吗?”
就知道不停来这烦她!
光会惊恐大叫顶什么用,全部都是没脑子的废物!
“可是殿下,没有用,再多的人都没有用。”黑暗中,有个婢女濒临如死的声音无比沮丧的随风幽旋在黑乎乎的房间里,甚至她恐惧绝望的声音已然透出浓浓颤抖来,“我们出不去了,我们都会活生生被烧死在这里。”
庄子里头惊慌哀嚎,尖叫奔走……影影绰绰慌乱一团一团的人,有人撞在一块,有人抱头痛哭,有人不甘心生生被困在这里,而试着冲进越逼越近的火海,妄图冲出一条生路……。
生路?连做梦都不用想了。
慕晓枫在山头上高高看着这边慌乱一片景象,唇边那抹幽淡冷笑在明灭火光里渐渐明晰起来。
楚贞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去,这是你自找的。
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左右两侧分别多了两骑。右侧那通体雪白毫无杂色的骏马,就如它的主人一样高傲的仰着头。马背上,那抹孤清冷傲淡漠的身影,就如天边幽挂俯瞰人间的那弯冷月。看着触手可及,却又那样遥远只能抬头仰望。
楚离歌凝着深渊一般黝黑闪亮的眸子,凝定远处火光冲天处,抿得笔直一线的薄唇微微启开,一如既往的冷淡吐字,“好!”
慕晓枫有些无语的转了转眼睛,这人还真是改不了惜字如金的习惯。
烧得好就烧得好,非要言简意骇,也不怕别人听不懂。
左边枣红骏马上,一角随风飞扬的靛蓝袍子在黑暗中翻涌起瑰丽亮眼的弧度。夏星沉微微含笑的唇角,也忽地勾了勾,慵懒低沉的嗓音几分随意的淡淡响了起来,“烧得妙。”
慕晓枫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两位还真是绝妙搭配。一个赞好一个赞妙,他们就不会换些新鲜动听的词?
不过,夏星沉会猜到她今晚在此现身很正常,冷漠高贵目无下尘的离王殿下,又是如何准确判定她会在此地现身?
楚离歌忽然偏头往她看了看,冷清的眸光瞥来,却仿佛能看进她内心一样,忽道,“感应。”
少女愕了愕,愣头愣脑的掠了他一眼,感应?
随即却心下轰一声,他指的是今晚这事,他与她心有灵犀?
可是……可是……。
慕晓枫眼角悄悄瞄了眼左侧那慵懒风流的靛蓝身影,瞄见夏星沉微微含笑的模样,心中忽然瞬间滋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