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你一句我一言的,将各种最坏的可能都往衙门上扣,姚大人在旁边听得怒火中烧,可他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更不能反驳。
因为他们提的都只是各种可能,在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的情况下,还是在代表着皇权的巍峨宫门前,姚大人无比憋屈的发现,他甚至连话也不能说。
因为这时,众人群情激昂你一言我一语早就盖过他的声音,他再喊破嗓子也是白搭。
还不如让他们都将这股激动的劲都发泄完毕再说。
好在这会,姚大人的人赶到了。衙门的衙差一到,就集合到他身后。
当然,那群叫嚣得口沫横飞的家伙,尽管激愤,却并没有一人失控的冲到姚大人跟前试图攻击他或做什么不利的动作。
所以这些衙差集合在他身后,也不过多些人瞪大眼珠站着看热闹而已。
姚大人不需要他们保护,而姚大人看了看四周不断涌过来的百姓,也不敢命令这些衙差将那群人包围起来。
这万一处理不好,演变成流血冲突事件,影响到皇帝在百姓中的声望,他头上的乌纱保不住不说,倒霉一点的他的脑袋还能不能安安稳稳待在脖子上还两说。
不能包围群众,姚大人估摸着这情形,待那些人发泄得差不多了。直接将那些衙差调到四周维持秩序去了,而这个时候,他要的桌子笔墨什么的,也统统的搬到了现场来。
周围百姓一看这场面,当即更加兴奋了。
“哟嗬,瞧这架势,九门提督来真的,今儿个真要当众问审!”
这句话很快就像一枚投进平静湖面的石子,将湖水层层激荡开去。
姚大人看着那些越发黑压压的人头,除了苦笑,就是赶紧到桌子前坐下,然后开始严肃有序的认真问起情由来。
不快点开始干活,今天晚上大概他也不用回家了。
姚大人在宫门前当众问审的事一传开来,涉事的太子殿下第一时间就慌了神。
而惯受皇后庇护的太子殿下,在太子府里集合各幕僚讨论无果之后,决定硬着头皮进宫向他的母后求救去。
太子虽然十分不喜欢面对皇后冰冷讥嘲的目光,可他再不喜,这会也不能眼睁睁放任事态扩大而不理会。
要知道,这事处理不好,他挺不过这关的话,说不定这南楚太子就要换人来做了。
凤栖宫。
冯嬷嬷自外面匆匆走入大殿,不过她脚步虽急,起落之间却放得极轻。
她瞄了眼正在小口小口吃燕窝的皇后,进入大殿后就悄悄垂首侍立一旁。待皇后优雅的吃完燕窝,又漱过口擦了手,这才轻轻上前两步,小声禀报道,“娘娘,太子殿下在宫外求见。”
皇后抬起眼角掠了掠她,面无表情道,“不见。”
冯嬷嬷心下一紧,想要劝说什么,可瞧见她垂眸冷淡模样,又将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奴婢这就让殿下回去。”
皇后连眼皮也不抬一下,直接摆了摆柔若无骨的小手。
冯嬷嬷退出大殿,她随即撑住额头沉思了一会,纤手覆下的阴影挡住她大半面容,让此刻坐于珠帘不远的她看起来神秘冷艳又遥不可及。
过了一会,冯嬷嬷又脚步轻轻回到了大殿之中。
“冯嬷嬷,传本宫旨意让哥哥尽快查明那件事。”
冯嬷嬷心头惊了惊,知道她指的是宫门前那些人状告太子一事。
“是,娘娘,奴婢这就给李大将军传旨。”
她看了看面容冷肃的皇后,不禁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
娘娘虽不肯见太子,却不会真的撒手不管太子。
只望经过这件事后,太子日后能长进些。
李怀天收到皇后让他秘密调查太子涉案的懿旨,只得紧着眉头火速交待下去。
是夜,离王府的书房里,楚离歌一脸淡漠孤清的端坐在楠木书案后。
他前面站着的是永远只一号表情的面瘫侍卫冷刚。
“明天,将证人交到姚大人手里。”
冷刚诧异的抬头,不明白主子为什么突然要将证人交出去,据他所知,那证人可是最有力的人证。
万一姚大人保护不力,到时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楚离歌挑眉看了看他,淡淡道,“交出去,也可带回来。”重要的是放出风声,让该知道的人知道姚大人手里掌握重要证据。
冷刚眨了眨眼,露出恍然大悟眼神,当即一抱拳,“是,请主子放心,属下保证一定将人完好的交出去。”
当然,也包括完好的带回来。
楚离歌垂眸,眼底眸色微凉,“去吧。”
姚大人当日在宫门外当众问审,自然审不出什么实质证据。也正因为他深知结果会如此,才敢大着胆子做这一幕给人看。
若真能当众问出什么实质证据,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做。
要知道这事牵涉的人可是太子,这事一个不好,影响未来储君声望事小,万一引起楚帝不满甚至震怒那才大条。
原以为审不出什么实质证据的姚大人,正在暗中窃喜这事还有转弯的余地,谁知这时突然冒出一个受伤的证人来。
这名证人的突然出现,当即令事情急转直下。
姚大人为慎重起见,不得不将此事直达天听上禀楚帝。
楚帝给他的答复只一个字:查。
李怀天作为权势遮天的大将军,要秘密查到这些事情并不是多难的事。更何况这事,楚离歌还有意让他知道。
他查到事情原委之后,匆匆就进凤栖宫求见皇后。
皇后见他神色凝重,纤手一挥,直接让冯嬷嬷将殿内侍候的宫人都带了出去,冯嬷嬷最后退出去的时候,还顺手轻轻掩上了门。
“娘娘,事态严重啊!”李怀天一见宫人退干净,当然就皱着眉头直接说道,“太子这次闯的祸实在太大了。”
皇后抬头看了看她跟前身形高大方正脸庞透着杀伐之气的李怀天,淡淡道,“哥哥,坐下来说话。”
李怀天看她一眼,在她下首圈椅坐了下来,“娘娘,你得赶紧想办法阻止这事发展下去。”
皇后掠他一眼,仍旧慢条斯理道,“哥哥,我还不知前因后果。”要她出手阻止,也得先让她了解详情。
“是这样。”李怀天皱着眉头,原本就透着杀伐之色的方正脸庞这会更显得阴沉肃杀,“太子前段时间曾去郊外围猎,底下有人将关在大牢的死囚弄进围猎场混在野兽当中。”
李怀天尽量粉饰太平,淡化其中的血腥。可皇后是什么人,心窍灵透眼光犀利,她只需稍微用心想上一想就知道其中始末了。
“原本这事甚为秘密。”李怀天顿了顿,鹰隼一般冷辣的眼睛透出几分狐疑,“也不知后来如何泄露出去。”
皇后瞥了瞥他,轻声冷笑,“秘密?这天下就没有不会泄露的秘密。”
李怀天叹气,“娘娘,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
皇后垂着眉哼了哼,抿着唇继续听他往下说。
“那些混进野兽的犯人本就是死囚,原本就算这事不小心泄露出去也不打紧。”
他默了默,冷光闪烁的眼底狐疑更甚,“坏就坏在,有人为了凑数,将原本关在大牢里并非死囚的犯人也弄进了围猎场。”
皇后只眯眼冷笑,未做这事之前就该先预想到暴露之后最坏的结果。
她那个好儿子倒好,什么都学不上道,唯独对这些寻刺激求快活的事情特别专精。
偏偏惹了祸又没本事收拾,每每要她在后面替他擦屁股。
李怀天瞟她一眼,这回叹气重了些,“而偏偏,就有一个非死囚的犯人偷偷逃了出来。”
皇后掠他一眼,冷声打断,“那个证人如今在谁手里?”
李怀天脸色沉了沉,“就在九门提督姚大人手里。”
“娘娘,要臣将他解决掉吗?”最重要的人证若是死了,就是有证词也没用。
皇后冷冷一笑,眼角泛出淡淡讥讽,“你以为姚济青是个傻子?”
李怀天脸色僵了僵,失声道,“娘娘的意思是,他已经将证人证词都秘密移交宫里?”
如果已经将人秘密交到楚帝身边看管,倒是不好再动手。
不是没有办法,而是这样做的结果得不偿失。
“不必再对证人动脑筋。”皇后垂下凤眸,一脸冷漠之色,“我另想办法平息这事。”
李怀天怔了怔,参透她的意思之后,眼神立时亮了亮。
“妙,妙,娘娘这主意妙。”他大笑拍掌,看皇后的眼神闪亮中透着佩服,“逆水行舟怎及得上顺流而下省力。”
皇后淡然看了看他,冷艳面容丝毫不见得意或喜色,“哥哥将事情想得简单了。”
这事很明显就是有个擅谋算的高手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她能拆得了第一步,那么第二步呢?
她该易地而处,好好想一想下一步对方会怎么出招。
李怀天从小就特别佩服这个妹妹,说实话,他心底其实十分害怕这个心思深沉的妹妹。
他勉强笑了笑,道,“只要娘娘愿意,不管再复杂的事情都难不倒娘娘。”
皇后淡淡看他一眼,对他的奉承仍旧一副不悲不喜的冷淡面容。
李怀天与她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之后,就放心的出宫去了。
然而当夜,九门提督姚济青姚大人在家中睡梦里被袭。若非他夜里临时起意换了房间,这一夜死的就不会是他的爱妾而是他自己。
就在同一天夜里,对外宣称保护有重要证人的牢室,也遭到了不明人士刺杀。
幸亏里面关的是个替代的死因,而非真正的证人。
不然这一夜之间,审案的官员及重要证人都没了的话,这案估计也得无限期延后了。
第二天一大早,被夜袭惊得丢了三魂七魄的姚大人就急急忙忙进宫去了。
秘密面圣的目的,自然是将所有的他搜集到的不利于太子的证据统统一股脑倒到楚帝面前。
太子既然连他都想杀了灭口,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谁知楚帝在御书房听完后,面无表情掠了他一眼,然后轻飘飘的抛了一句,“姚爱卿受惊了,此事朕自有定夺,爱卿回去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