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晓枫怔了怔,随即挑眉定定盯着他,心里实在对他的话怀疑居多。
她举起双臂在他眼前晃了晃,疑惑道,“我不同?我哪里不同?”她也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也没比别人多只眼睛或多张嘴,她怎么觉得他说的话那么诡异?
仿佛她突然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了三头六臂的怪物一样?
药老嘿嘿一笑,也不答她,抬眼飞快往某个角落暗处瞄了瞄,突然意味深长问道,“说句实话,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如果这是个单纯迷糊的,被人一直采集血液,也许会一直傻傻相信不起丁点疑心,可这丫头分明就是个外表单纯愚笨,内里聪敏狡诈的主,她应该老早就怀疑了吧?
慕晓枫心头蓦然一紧,虽不知他这话纯粹是闲聊还是有心试探,但她却不能不慎重应答。
隐含警剔打量了药老一眼,她摇了摇头,坐直身子,严肃答道,“不好奇。”一点都不好奇。
药药老怔了怔,还真不信这么点大的丫头没有好奇之心。一定是诓他,怕他起戒心才这么说的。
“真不好奇?”这一刻侧头目光闪亮看她语气轻柔的药老,像极了诱人上当的大灰狼。
少女谨慎瞥他一眼,极郑重诚恳道,“药老,你看我天庭饱满,像是短命之相吗?”
药老打量了她额头一眼,她额头确实光洁饱满。不过这跟他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他茫然看着她,神情微露不满,“我不是摆摊给人看相算命的江湖术士。”
少女哂然一笑,轻轻道,“药老别生气,我没有不敬你的意思,只不过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像生了短命之相的人,你觉得我会对不该知道的事情好奇吗?”
好奇心越盛,知道别人的秘密越多,惹来的祸事也就越多。
谁知道那些别人刻意掩藏不欲人知的秘密,会不会无意间就为自己招致要命的祸害?
所以为了能长命百岁,慕晓枫一向很理智的将自己好奇心控制在合理范围之内。
比如,楚离歌为了打消她的防备与疑虑,愿意隐晦透露药老是他的人,药老采她的血对他有用,他对她另眼相待刻意接近的原因,就是因为她这人身体上流的血。
至于他要她的血做什么用?
楚离歌既然没打算让她知道,她为什么要因为满足自己一时的好奇心而随意窥探别人不想暴光的秘密?甚至揽祸上身?
重活一世,要是连这点谨慎警剔都做不到,她这辈子大概也得蠢死。
药老见她说得言之凿凿,言辞间神色坦荡磊落,确实不似刻意伪装不好奇,而是真的不好奇。
也就歇了心思不再缠着她非答这个问题不可。
“嘿,难得你年纪轻轻,看问题却比很多人都通透,不好奇就不好奇,之前的话当我没说。”
少女笑了笑,“药老谬赞。”
这两辈子加起来的年纪都快赶得上他了,还看不通透,她不是嫌活得不耐烦么!
“今天的例行公事还未开始,药老赶紧来吧。”说罢,少女轻轻笑了笑,自发捊起了袖子,露出一段洁白皓腕搁在桌上垫子。
药老眼神闪了闪,也不闲话了,取来早准备好的器皿,就给她放血。
而这个时候,原本检查完身体就在厢房休息的赵紫悦,嫌长时间在房间里闷得慌,醒来之后招呼燕归一道往院子走走。
“夫人,老爷有特别安排,特意让奴才前来接你前去与他会合。”
赵紫悦有些意外的看着突然出现眼前的奴仆,“常胜?老爷的事很要紧吗?”
至于常胜能找到这里,还能敲开院门进来,赵紫悦倒是没怀疑他的来意,就是觉得有点意外自己夫君这个时候突然派人来将她接走。
常胜点了点头,从他再平凡的脸上除了恭敬惶恐,再看不出别的情绪,“老爷交待要给夫人一个特殊惊喜。”
赵紫悦皱了皱眉,想了想,也不知什么心态竟鬼使神差的略过慕晓枫不提,只道,“不能再等等?”
常胜微躬着身,侧目往门外瞄了瞄,赵紫悦顺着他视线往门外望,就见有辆马车已稳稳停在了门口等着。
赵紫悦心里虽有疑惑,不过想及常胜是夫君身边稳重的人,迟疑了一下,扭头对燕归道,“你进去将我落下的衣裳拿出来。”
燕归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快步往里走。她知道夫人的意思是让她回去留下口讯,虽然她也想不通夫人既然起疑为何又愿意跟常胜走,不过常胜既然是老爷身边的人,料想夫人提前离去也不会有什么事。
燕归同样对常胜这个人很放心,回厢房取了赵氏衣物,又让人给慕晓枫留下口讯,便出去与赵氏一同上了常胜让人侯在门外的马车。
待慕晓枫这边让药老采完血,又休憩了好一会功夫,才知道赵氏提前被一辆马车接走的事。
“爹爹也真是的,有什么事连这片刻功夫都等不及。”少女笑着摇头,有些意外又羡慕的抱怨着,“真是有了媳妇,连女儿都不要了。”
青若抿唇一笑,端了杯茶过来,也跟着打趣一句,“老爷与夫人的感情真是好。”
成亲十几年如一日,似乎在府里从来没听说过老爷跟夫人红过脸呢。
就是夫人还怀着小姐那会,老爷被老夫人与张姨娘共同算计,最后不得不纳了张姨娘……夫人也没有责怪老爷。
青若莫名想起府里秘而不宣的往事,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同情的看了慕晓枫一眼。
慕晓枫半眯眼眸懒懒靠着歇息,想起早上出门前爹爹特意交待让她早些回去,只道是自家老爹心急想带娘亲做什么特别的事,便也放下心来,继续歪着头闭目养神。
每个月都贡献那么一袋血,若说于她身体无害,这当然是假话。
不过为了解去娘亲身上红颜娇的毒,她对放点血给药老做研制这事,还是甘之如饴的。
只不过这会她刚刚失血,自然得好好休息一阵才好动身回府。
心里终究还是担忧赵紫悦身体状况,略略休息一会,慕晓枫就强撑着让人驱车回去了。
不过回到慕府之后,她才发现诺大的宅邸,除了她竟然没有别的主子在。
“爹爹与娘亲还没回来?”慕晓枫挑眉看着青若,心里总莫名觉得有什么怪怪的。
“对,奴婢打听过了,今天早上我们出府之后,老夫人与张姨娘还有二小姐也一道往佛寺去了。”
慕晓枫眼睛转了转,眸底便流转出几分了然几分寒意。
“这么说,现在府里除了外院的严公子,就只有我一个人在了。”
提到严或时,青若立即紧张的瞪大眼睛放目四顾。
她也是怕极那个端着一副君子面孔,却仿佛一条毒蛇般会随时出没来害小姐的男人。
这会小姐退亲的风波还未过,她还是谨慎些好。起码眼下,得将枫林居防得牢不可破,将小姐保护好。
“小姐,不如我们进屋吧,这里日光太大,会晒伤小姐的。”说完,她就要伸手去扶慕晓枫。
慕晓枫见她紧张得简直草木皆兵,不由得失笑摇了摇头,“不,我觉得亭子那边正凉快,你且进屋替我取两本书过来,还有,让人准备些点心过来。”
青若怔了怔,随后不依的跺了跺脚,“小姐明知有人不怀好意,何必偏偏还留在这给人可乘之机?”
慕晓枫敛了笑容,面色一冷,极严肃看着她,“青若,你记住了,这是我的院子,这是我的家,就算要退让避嫌,也是别人。”
何况,防备这种事情,不是躲在屋里就能防备得了的。
“小姐,奴婢知道说不过你。”青若呆了呆,有些羞愧的微微垂下头,“可奴婢……小姐是个有主意的,奴婢这就进去替小姐拿书籍过来。”
点心与书籍很快都送到了红枫下的亭子,慕晓枫手捧着散发阵阵墨香的书籍,看着麻灰石桌上的精美点心,却突然没了胃口。
她扭头,看着青若,皱了皱眉,问道,“爹爹和娘亲还没回府吗?”
青若摇头,恭谨应道,“奴婢已经让人在前门等着,老爷与夫人一回来,小姐就会得到消息。”
慕晓枫合上书籍随意搁在桌上,望着门口懒洋洋站了起来,“但愿爹爹不会忘了娘亲还得按时喝药。”
特别的日子?
嗯,今天到底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慕晓枫忽然来了兴致,想起慕天达早上无意透露的口风,又重新坐了下来,一手挨着石桌支撑着脑袋,就绞尽脑汁回想猜测。
她在想以前是不是曾听娘亲提起过?可时日久远,她似乎已经记不得了,便又一个一个在脑里猜测起来。
就在这时,青若隐忍着一脸不悦自小道两脚生风般急匆匆走了过来。
慕晓枫奇怪的看她一眼,没有出声询问。她清楚青若的个性,一般情况下都能冷静稳重,能惹得这个丫头怒色外露的,一定是让这丫头相当讨厌的事。
“小姐。”没有等来慕晓枫主动询问,青若也不会真藏着掖着,她原本生闷气恼的又不是小姐,“刚刚外院那边遣了人来,说是那边那位公子亲自下厨做了几味菜肴,希望小姐能赏脸。”
慕晓枫愕然挑眉,随即满脸讽刺,冷冷笑道,“请我赏脸?真是奇怪,他是我慕府贵人,我们合府都将他金尊玉贵的侍侯着,谁敢得罪他呢。”
希望她赏脸?不就是向她赔罪的意思?
亲自下厨做几味小菜?
上一世,她与严或时那个男人生活了一辈子,为他无怨无悔做牛做马,都不曾有幸尝过他做的一口饭菜。
这辈子,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不过这转得也忒讽刺了些。
还是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本就如此,你如珠如宝放在心上疼着爱着的,他不稀罕不珍惜,一旦你转身给他冷脸对他不屑一顾,他反而觉得你是全天下最好的!
青若心里暗暗高兴,面上却小心翼翼觑着她,“那小姐,他差人送来的菜肴?”
青若本以为会听到她怒声吩咐退回去的。
可是,少女却忽然笑了起来,并露出莫名欣喜,轻声道,“让人将东西送进来,不过回头转告他,就说前车之鉴,我实在不便单独招待他,他的好意我心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