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眺望柔软的玫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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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头上有个蝈蝈

张开诚

幽谷拾光

一份爱是一个冗长的故事,而我们的爱会是一首歌,常唱常新,又是一幅画,越看越美,更是一首诗,越诵越深……

蛟龙出海

秀和财快爬上南岭了。秀在前,财在后,两人离有十来米远。他们是去离婚哩。

爬上岭尖,秀累得满头大汗,浑身热燥。九月里,艳阳天,太阳还很热呢,要不然庄稼咋成熟呢。她在路边一棵老柿树荫里坐下,掏出叠成方块的小手绢擦汗。坐在这里能看清岭两边的景致。岭南是她和财住的梁凹村,岭北是全乡有名的大镇子——南岭镇,乡政府就设在那里。两年前,她和财也是走这条路到乡民政所领的结婚证,而今呢,唉!

岭东边一片棉花地。棉花枝叶还发青呢,棉桃就开了,白皑皑一片,好像绿叶间落了一场雪。看见那虚绒绒的棉花,秀的手痒痒,想一伸手摘下一嘟噜,可惜那不是她家的。岭西的漫坡上是一片高粱,火红的高粱穗,沉甸甸地压着高粱秆。近处有几块黄豆、玉米。豆叶子苍青中泛黄,许多叶子上都有虫咬的小眼眼儿。不知哪来那么多蝈蝈,在豆地“蝈蝈、唧唧唧……”此起彼伏,比赛似的叫,叫得秀心里烦财也上来了,他倒不觉得累,拾个瓦片,投向树上一个红灯笼似的柿子。真准,“红灯笼”掉了下来,他接住,柿子还未烂,递给秀:“吃了吧,解渴。你歇一会儿,我到那边解个手。”

秀吸了一口柿子,还真甜。本想吃完,想到眼下的情况,就把它扔了。她生财的气呢。他们结婚后,买了一台手扶拖拉机,财从县城往村里建材厂拉水泥。每天一早起身,晚上黑洞洞才回来。他身上整天弄得脏兮兮的,连村里的小孩儿们都唱顺口溜:“拖拉机,突突突,上边坐个灰老鼠。”秀听到就生气,多次让财换衣服,洗头发,他像没听见一样,说她:“庄稼人哪能干净,想干净,你咋不嫁给城里大干部哩!”压得秀透不过气来。秀羡慕村里别的小两口,穿得干净时髦,亲亲热热,隔三差五两人一起到城里逛逛商店,到镇上赶赶庙会,在一起拉个家长里短,逗个亲亲,说些悄悄话……然而这些财都不给她。有一次,财发动拖拉机,摇把打滑,飞出来打在他的嘴上,前门牙掉了一颗。秀急忙端碗水让他漱口,心里说:叫你爱它,它可不心疼你,今天要在家停一天了吧?

没想到财吐了几口血唾沫,连招呼也没打,跳上拖拉机,突突又开跑了。

前一段,秀得了重感冒,浑身无力,高烧不止。她叫财少跑一趟,陪她到镇医院看看,没想到财说:“喝把谷子出出汗就好了,我还得去拉灰呢!”扬长走了。她一个人在屋里睡了两天,想想,眼里就冒泪花……跟这样的人还有啥过头?突然,她感到头上痒痒的。待要摸,猛听一只蝈蝈在她头顶上“蝈”叫呢。她扭过脸,财张着缺门牙的大嘴向她笑着,手拿一根刚掰的玉米秆,前两节剥了皮,上边别一个紫红色的蝈蝈。他向秀说:“你别动,手一摸,它会咬你的!”

秀知道蝈蝈的牙像两个小刀片,夹住人很疼。她无可奈何了,心里说,这死鬼,现在会给我耍了!不知怎么,她心里原来如涨满的气球,现在像被扎了个针眼,开始消了。

“死鬼,快给我拿下来,别让它屙到我头上了!”

“不,不会的。它现在站在你发卡上了。”财仍笑着,“你看,它又要叫了。”

财把手指并拢,来回摩擦着手指甲,引那蝈蝈,果然,“蝈蝈”又叫开了。秀禁不住笑了,笑得甜甜的。她有一年多没有这样笑过了。

“啪!”财一拍手,蝈蝈不叫了。财将玉米秆往秀头边一靠,那蝈蝈一跳,蹦到玉米秆上,财顺手用秸皮把它拦脖扎在上边。

财说,“不和你玩了,走吧!再晚人家下班了!”

秀一动不动,还沉浸在刚才头上蝈蝈的叫声里,沉浸在夫妇同乐的幸福中。财说:“走不动了?我背你!”

“知道关心媳妇了,看你现在还像个人。”

“那我以前是啥?”

“只知挣钱的机器!”

“我不做机器不得了。咱不去吧?”

“去!”秀站了起来。

“还去?”

秀在财的脑门儿上揭了一下:

“去镶你那狗牙!”

诗文并茂

爱的季节

你抛来一首歌把我劫持

我在你深黑的眸子中坠落

让灵魂皈依于花前月下

看呵美丽的一面多么脆弱

美丽的一面又多么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