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泛着金黄油光的烤肉,秦夏突然特别想念科菲那几个家伙。身后,酒馆木门被人推开,来人体型肥硕,让酒馆内光线产生明显变化,他转身望去,不由露出笑意。
“葛兰妮,你怎么突然跑城里来了?”
葛兰妮热情依旧,她扭动肥硕身体踏得地板嘎吱作响,一脸惊喜地在桌前落座,“秦夏,见到你真高兴。你不知道,男人去赫墨拉购置龙眼玉石,虎娃那小家伙却非要跟着去,温克老爹在你离开镇子后也不知跑哪去了,我闲不住就跑城里来看看。”
秦夏点了点头,一边招呼酒保弄些食物,闻言神情一窒,“温克老爹不是身子不大好么?”
“哎……还不是因为兽潮落下的老毛病,你来得时候碰巧老爹旧伤发作,……”葛兰妮接过酒保端来的烤全羊,狠狠咬了一口,忽然拍了下脑袋叫道,“嗯……对了,老爹说要是碰见你,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葛兰妮将整块肉含在嘴里,也不管油脂沿着嘴唇往下流,伸手从腰后摸出一个漆黑土罐递向他。
“这是什么?”
秦夏疑惑接过,破开泥封,一股刺鼻血腥扑面,他皱眉封好看向葛兰妮。
“龙血膏,上次你被天火烧,就是这个救了你,老爹说这东西放了很久,只有你能用得上。”
秦夏点头,不再言语,暗下猜测起温克真实身份。
“我送你……”
看天色不早,葛兰妮要返回塞恩镇,秦夏也打算回赫墨拉,便陪她一起离开城里。
“这城里的肉就是没自己做的好,呃……”
两人都喝了不少酒,走路有些东倒西歪,于是便勾肩搭背,样子颇为滑稽,葛兰妮打着饱嗝,满脸醉态,拍了一把只及她脖子的秦夏肩头,可怕蛮力让少年险些爬下。
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古老曲子,两人走出城时日已西垂。
两人笑着穿过城门时,身后却传来一片脚步声,黄昏下的赤凰城涌出一队杀气腾腾的家族私兵,朝两人追来。
“小子,我尽量挡住,你快跑。”
哥特家族特有的护胸,清一色映着冷辉的制式长剑,葛兰妮酒意清醒三分,拎起秦夏就朝不远林子扔出,转身嗷嚎着向兵士冲去,让一群兵士一阵错愕。
耳边风声呼呼吹着,哥特和他的仇怨葛兰妮不可能知晓,秦夏心中疑惑同时,更是不想葛兰妮有任何事,他总算找到一丝线索。
雷气闪过,他飞退的身体猛得下坠,一脚深深踏入草地,他向葛兰妮奔去。
“啊,救命……”
惊恐的求救声在不远处响起,一个个兵士在葛兰妮手中跟木棒般被她四处丢出,跟母熊一样的大婶一脸惶恐,一边发出让人牙酸的高分贝求救声,一边仿若不觉地扔起一个又一个兵士。
秦夏生生止住身形,显得目瞪口呆。
“嗡……”
可怕的异响突至,一道金色光矛如闪电射来,秦夏惊呼一声,瞬间遁至葛兰妮身旁,银纹裹起她肥硕体型退开。
光矛无声刺入草地,冉冉腾起丝丝青烟,将那里生生打出一道漆黑无底的指粗黑洞。
“阿道夫……”
僧侣打扮的阿道夫一脸悲苦色,在秦夏声落时缓缓从一群兵士后走出。
“秦夏,我们又见面了,不过这次,似乎没人能救你了。”
面对阿道夫,秦夏依旧感到无力,他仍是只能看到一轮刺目的太阳。
“秦夏,不怕,有我在,你能跑就跑。”
葛兰妮满脸恐惧,她手忙脚乱中一把拎住秦夏又要扔,却被秦夏制止,“葛兰妮,没用的,他是神士。”
“啊?那……那我们咋办?”
葛兰妮扫视一圈,两人已被兵士困住,语气愈发慌乱起来。
“跑……”
秦夏朝阿道夫咧嘴一笑,时空巫符撕裂虚空,强拉着惊叫的葛兰妮冲了进去。
“嘭……”
两人身形刚消失,一团金芒似落幕烟花散落点点微光,而后迅速聚拢,阿道夫面无表情出现,恐怖精神力向着四面八方冲去。
“葛兰妮,你快回去吧……”
虚空无声晃动,秦夏踉跄着将葛兰妮抛入橡树林中,再次撕裂虚空,他担心赤凰城中有事发生,而身在城里的萳璿让他不得不去一探。
“长老,怎么办?”
阿道夫挑了挑眉,身后不远,萳璿带着赤凰军团的兵士拦在城前,她凤目含煞,“哥特家族是不是忘了在赤凰城究竟是谁做主了?”
“萳璿,不要以为阿里斯托芬殿下逝去,你赤凰家族就能重掌昔日权利,不想让这些老兵牺牲就安分点。”
阿道夫穿过兵士步步逼向萳璿,可怕的魔力震荡着身周虚空乱颤。
“阿道夫……老师,杀了他!”
曾于赤凰山矿洞通知萳璿避难的中年人站在赤凰兵士前,闻言,他点头缓缓拔剑。
阿道夫止步,眸子变得浑浊,静静注视中年人。
中年人低头不语,手中长剑弥散阵阵气波,让长剑看来显得扭曲。
“死!”
赤凰城外气氛变得沉凝,中年人的步子很慢,却很坚定,不想,路过萳璿身旁时他突然暴起,低沉怒喝下,长剑划过亮银月弧轨迹斩向萳璿!
“小心!”
“老师!你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风雀的喝问声同时响起。
哐当,透明的手臂撕裂虚无,墨麟石剑涌动银火刺出,落向萳璿的长剑生生折断。
阿道夫显然未料到秦夏又突然出现,将计划生生打乱,中年人是哥特在赤凰潜伏半生的棋子,只待斩杀唯一凤凰血脉,赤凰家族落魄便是必然。眸子陡得爆起可怕金芒,浓郁的光元素几乎要刺瞎人的双眸,让此地人群纷纷避开他的目光。
可怕的神力光矛仿若闪电刺来,银光炽烈爆闪,秦夏携带萳璿险险避开,但阿道夫神术惊人,他真如一轮耀眼的金星,周身光矛无尽,铺天盖地射出。
这是一个可怕场面,面对体内伊格德拉修种子即将发芽的神士,无论哥特家族、赤凰家族,足足千位兵士,甚至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齐齐倒下,焦黑腥臭的刺鼻烟气从满地尸身上弥散。
职业者在体内种下伊格德拉修的世界种子,便有能力扰乱片断虚空的元素组成,秦夏撕裂时空壁垒的手段对阿道夫已不是秘密,当阿道夫双眸爆起神力波动,他恐怖的精神力便笼罩方圆百丈,让秦夏疲于应对!
满眼的金光让秦夏显得狼狈不堪。
“秦夏……快跑……”
一声粗野嗷嚎传来,秦夏眼中的缓慢视角,一道肥硕身影疾奔而来,一道道金色光矛落在她身上仿若金波流淌化去,一脸惶恐的她慌乱挥舞双手狠狠撞向阿道夫。
嘭!可怕闷响,阿道夫面露惊色,脸部皮肉剧烈塌陷,身体整个被撞得打着转滚落在地,葛兰妮轰轰踏着他的脸面冲过,让这位神士带着鞋底印昏了过去。
“快跑……”
秦夏和萳璿被葛兰妮震得一愣一愣,似是明白塞恩镇长存的原因了。葛兰妮满脸慌乱,看来丝毫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甚至没看被她连撞带踩昏过去的阿道夫,她急切奔至两人身旁,拉着秦夏便要跑。
“葛兰妮,没事了,人被你撞晕了……”
萳璿有些无言,似乎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但眼前的葛兰妮无疑要可爱许多。
“晕了……?”
似乎有些不信,葛兰妮捂着鼻子兜了一圈,恨恨朝着阿道夫又跺了两脚,震得那块草皮嗵嗵乱翻。
“没想到会是这样……”
秦夏感慨,他扫了一眼胸前整个被神术光矛洞穿焦黑的中年人,微微叹气,庆幸认识葛兰妮这样一个恐怖大婶同时,更对塞恩镇生疑。
九色流火晃动,萳璿终是无法下手,就如阿道夫所说,哥特家族如今在神恩的势力已非赤凰家族能比,她要家族利益考虑。
两人相遇,有太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抓着对方的手四目相视。
“秦夏,快走,一会城里兵士该来了。”
葛兰妮催促,似才看到萳璿,她愣了下,细细打量萳璿,“秦夏,这个是你的新娘吧?真漂亮……”
秦夏和萳璿相识苦笑,无从判断葛兰妮是否真的被吓坏了,或有意为之。
“葛兰妮,你怎么不怕神术?”
霜雾弥漫,霜林的温度低得可怕,秦夏将虚轮中那些兽皮弄了出来,萳璿哈着手,这里确实冷得过分,她看着葛兰妮眨了眨眸子问道。
“神术?你说那些光?镇子里居民都不怕,冰蛇魔核可以吸收光热,塞恩镇的气候可不比阿卡迪亚。”
说着,葛兰妮自脖颈上解下细绳,尾端串着一颗温润晶莹的血色晶体。
“我看看……”
萳璿好奇接过,拿在手中暖暖的,对着阳光高举时,能清晰看到一缕缕光带汇聚明显光束落向那里。
“真是神奇,竟然还有这种东西,阿道夫可是快突破到地位的神士,真是不可思议……”
萳璿摇头,那一瞬发生太快,她和秦夏根本难以判断。
秦夏看着走在身边的少女,他的心再次静了下来。
只是诸神似有意和他开玩笑,眼看塞恩镇出现。姒箎这个让人敬惧、也不知活了多少年岁的战巫族长,他就像凭空出现,横在塞恩镇前。
战巫族人有着特别的联系方式,远在赫墨拉的风雀发现秦夏两日未出现,找到了金得知事情前后,立刻通知了姒箎。风雀没有秦夏撕裂时空的手段,但姒箎有,这个强悍战巫很快便找来了。
“我知道了……”
似乎是又一次的分别,秦夏心底对泰坦的仇恨火焰愈发炽烈,不待姒箎开口,他便知其要说什么,轻轻握了握手中柔荑,他走得很坚决,生怕一个转身再也不愿离去。
少女站在身后,满眼的期盼,却只能轻叹,两人想要走在一起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萳璿,相信秦夏,我看这小子不错。走,去我家,我给你弄好吃的。”
葛兰妮拉着萳璿向镇上走去。
赫墨拉。
“头儿又不在,你说该咋办,要不让风雀拿主意?”
战士公会居所,科菲急得抓耳挠腮,因为秦夏出走,风雀和磐山赶回赫墨拉,却让爱德华趁机打伤坎普逃走。弥散恶臭的贫民深处,老法师达科和阿迪勒正查看坎普伤势,闻言,达科停下动作,他放下手中的治疗药剂瓶摇头,“风雀大人只关心团长,除非你先将团长找出来。”
“那咋办……”
看了一眼不时吐血哼哼的坎普,科菲又开始来回走动,在昏暗陈腐的木屋里带起阵阵烟尘。
“怎么回事?谁干的?”
金和伊迪丝推门走进,看到坎普受伤,眸子立时变得阴狠。狼牙里除了秦夏,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坎普了,尽管磐山也不错,但磐山身上散发的气息让他难以接近。
“爱德华……”
科菲叹了口气,在歪斜的木椅上无力坐下。
“伊迪丝,你能请来老师吗?”
伊迪丝受伤后,金便开始闷头努力,如今又得到星眼,加上秦夏的关系,他成为奥斯维德尖塔的一位正式魔法学徒,而很幸运的,他口中的老师便是伊迪丝的父亲,奥斯维德的独子伊登。
“没问题,父亲要是敢不来,我就烧了他的炼金实验室!”
伊迪丝拍着胸脯保证,风风火火跑出木屋,恶臭让她微微皱眉便向尖塔打去一簇白色光球。
“好了,我该离开了,战巫密地不能没有我,你以后会明白的。”
一处阴暗小巷,姒箎带着秦夏从虚空走出,他拍了怕秦夏肩膀,显得有些无奈,身影逐渐淡去。
“看来他们相处不错……”
离秦夏不远,歪斜堆积的木屋上,一道模糊黑影随风摇晃着发出呢喃声,接着便整个被风吹作一股黑烟飘走。
回到战士公会发现众人不在,出来时碰到朝尖塔走去的汉纳三人,询问下,秦夏得知金和伊迪丝刚去了贫民窟。
“父亲,怎么样?”
伊迪丝在一旁小心询问,并为伊登擦拭着额前汗珠。伊登双手隐隐冒着绿色微光,他是个火系法师,强行转化魔力对他来说并不是件轻松的事,但事关女儿和那个叫秦夏的战巫,已从亚尔维斯处得知一些事情的他,不得不尽力。
“怎么回事?”
这时,秦夏推门而入,他大步走至坎普一旁,伸手按下,翠绿如霞的生命巫符带着浓郁生机落下。
伊登眼角一跳,这就完事了?
“头儿,你终于回来了,爱德华打伤坎普跑了。”
科菲跳起,这不仅仅是坎普受伤的事,爱德华的逃走很可能为狼牙带来毁灭性打击。
“嗯,风雀和磐山呢?”
“他俩在赫墨拉等你的消息呢。”
点了点头,秦夏揉着额头在坎普一旁坐下,他的生命巫符因那一截生命树枝的能量很快起到作用。不多时,坎普从床上跳起,但木屋里的气氛又让他立刻安静下来。
“这位是?”
习惯性看向窗外天色,秦夏发现一位陌生中年魔法师正站在伊迪丝旁,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宝藏般让他发毛。
“你好,我是金的老师,伊迪丝的父亲,奥斯维德的儿子,首席火系法师伊登。”
伊登是个沉稳而善于谈吐的魔法师,他巧妙地将金和他的关系最先道出。
“伊登先生,我想你也看到了,这里不久后恐怕就要面临一场可怕的灾难。”
若是亚尔维斯,秦夏恐怕真会下达逐客令,但事关金的梦想,他便委婉表明。
“秦夏,你怎么这样,我父亲是来帮忙的。”
伊迪丝发飙,金朝秦夏使了个眼色。
自小长大的两人让秦夏瞬间便明白金的意思,伊迪丝和金已经订婚,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跳,“伊登叔叔,请原谅我的无礼,只要您不嫌弃,随时可以来这里。”
仍是逐客令,却让伊登脸上挂满喜色。
“秦夏,我想在我走之前,我能帮你延长这个麻烦的时间。”
伊登微微沉吟,向秦夏道出一个古老秘辛。若非伊登,这对狼牙来说致命的,在亚特兰蒂斯年代,为了稳固统治,穆德拉翰曾在整个神恩重城布下过传送阵。
而此刻,危险很有可能已经进入赫墨拉。
可惜的是,伊登虽在史料中看到过这个记载,却不知赫墨拉是否也有传送阵,更不知它会在哪。
“除非能让我父亲拿出他的藏品。”
伊登蹙眉,他的父亲奥斯维德是一个顽固的保守派。亚尔维斯刻意欺瞒便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因为他从未离开过尖塔。
“除非有足够打动他的东西,否则他是不会帮忙的。”
而显然,战巫传承也未能让奥斯维德露面,秦夏即便抓破脑袋也不可能有好的办法。
“秦夏……”
风雀适时出现,看到秦夏无恙,她露出颠倒众生的魅惑笑意,敲着磐山锃亮脑门,嘴角勾起,“那个老家伙若躲着不出来,就让磐山拆了尖塔!”
“秦夏,这样做是不是过于野蛮,太不讲理了,我可以试着劝劝我父亲……”
伊登吓了一跳,磐山和风雀的可怕他在金那已有耳闻,加上城里关于雷克败走的传闻,他不认为这只是谣言,否则皇室不会到现在仍没有任何动作。
“俺山里出来的就是野蛮,怎么啦?”
磐山瞪着牛眼,一脚将木屋地板蹬了个窟窿。
“好了,磐山。伊登叔叔,那就拜托你了。”
真正拆塔是不可能的,尖塔现在对他礼让并非惧怕,仅仅是他的巫符让这些魔法师敢于铤而走险,若真拆了尖塔,届时赫墨拉他们也无法呆下去了。
当一行人赶往奥斯维德尖塔时,街道旁的橡树下,一道娇小身影落寞望着秦夏远去的身影,翠绿眸子闪动,微风拂起她垂落的金发,露出一双微尖的耳朵,精灵……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