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影子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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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意外与明天(2)

我已经一个人生活了将近一年了,在这几百个日夜中,我只见过他一次,得到的是一个耳光。现在他来看我,告诉我他已经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他并不是来带我回家的,我已经没有家了。

我站直,想要擦干眼泪,但眼泪从指缝里疯狂地流出来,根本无法阻拦。

是的,他并不是来带我回家的。

我已经没有家了。

晚上我一个人去了严子非的公寓。

他不在,有一个跨国并购的项目需要他飞到另一个国家,我已经有两周没有看到他了。

公寓里空空荡荡的,因为大,在这样的夏天里也有一股凉气。我没有开灯,月光从客厅的落地窗外射进来,公寓里的一切都蒙着一层乳白色的光做的纱。

我就着月光径直走进卧室,窗户铺着深蓝色的床单,一切整齐有序,床头柜上还有他随手搁下的手表和笔,床边椅子上搁着他在家里常穿的T恤和运动裤。

我在床边坐下,拿起那件T恤,低头闻了闻,然后把脸埋进它里面,许久没抬头。

晚上我就在严子非的床上睡着了,这是我第一次用他给我的门卡走进公寓,第一次一个人躺在这张对我来说大得有些无边无际的床上,床单是凉的,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也是凉的,没有他在,这地方就像是一个荒漠。

我很想给他打一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但最后我所做的只是将那件T恤紧紧握在手里,按在心口上,一个人闭上了眼睛。

3

再过一个礼拜,宿舍楼已经基本空了,还有个别没回家的学生,全都是打算结伴出去旅行的,一大早又叫又闹,热热闹闹地在走廊里大声商量走什么路线。

宿管阿姨来的时候我正在晾衣服,宿舍全空了,我把长绳子悬在几张床当中,连床单都洗了挂在上头,听到阿姨叫我,我就从椅子上跳下来从床单边上伸出头去回答。

“门没关,阿姨你进来吧,我在这儿呢。”

地上有点湿,阿姨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拉着我说。

“常欢,怎么你还没回去呢?”

我答她:“我不打算回去了,想在学校过暑假。”

阿姨吃了一惊:“怎么?你连暑假都不回去过?可宿舍楼暑假里是要大修的啊,不能住人的。”

我怔住:“不能住?”

宿管阿姨为难地看着我:“其实你寒假住在这儿也是违规的,这暑假可就真不能住了啊,学校领导都发通知了,说是施工队下礼拜就进来,让我每间宿舍都查过,别有学生遗留贵重物品。”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她,再次重复她的话:“宿舍楼要大修?”

阿姨迟疑地:“常欢,上回来找你的那个人是你爸爸吧?他在我这儿登记过才上楼的,怎么你不打算跟他回家?”

我没说话,渐渐眼睛红了。

她怜悯地看着我:“我下礼拜也得走了,好久没回老家了,想小孙子呢。你快想想办法吧,要是跟家里闹脾气,就别犟了,到底是自己爹妈,你说是不是?”

我低下头,许久才应了一声是。

阿姨拍拍我的手,转身走了。我抬头看一眼还在滴水的床单,想想去枕头边拿了手机,打开拨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严子非的声音响起来。

“常欢?你在哪儿呢?”

我知道他不在上海,但听到他的声音,我就会感觉到他仍旧在我身边。

我吸吸鼻子:“我在宿舍里。”

那头出现其他人的声音,他的声音离开电话,我听到他说:“你等一下。”

我赶紧说:“我没什么事,你忙吧。”

他就说:“好的,我迟些给你电话。”

我说好,然后主动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我的难题对严子非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困扰,他会问我为什么不收拾东西搬进公寓里去,还会提醒我他在很久以前就给了我那张可以自由出入的门卡。

但我该怎么告诉他,没有他在,那里就是个了无生气的荒漠。而我这个不请自来的过客,连走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傍晚我在咖啡店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小菜不在,店里就我一个人,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我正在做咖啡,等我擦了手去接,铃声已经断了。

我拿起来看一眼,未接来电显示的只有私人号码这几个字,不知是谁打来的。

门上的铃铛又是一响,我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抬头叫了声“欢迎光临。”

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男人,面孔熟悉又陌生。

他对我笑,还招了招手:“嗨,常欢。”

我迟疑地看着他,门铃又响,有个女孩子连跑带跳地进来,一只手还抓着钥匙,喘着气说:“周!这里很难停车的!你也不等我。”

我看到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立刻就想起来了。

这一对分明是我和严子非第一次去那家小饭店遇见过的,我还记得这苹果脸姑娘的名字,他叫她曼曼。

我也记得严子非与这个叫周的男人是朋友。

我从吧台后面走出来迎接他们:“周先生,曼曼小姐,你们好。”

那女孩子就惊讶了,抓住周的手臂:“她记得我们。”

周反手握住她,笑笑地:“严对你说起过我?”

我摇头:“没有,我记得你们,上回在饭店,你们在喝汤。”

他“哦”了一声,微微笑:“你的记性倒是好。”

不知为什么,他虽然一直微笑,但仍是让我心生敬畏,不敢靠近,倒是站在他身边的女孩子,圆圆眼睛圆圆脸,不说话都让我觉得可爱又亲切。

我招呼他们:“周先生,曼曼小姐,请坐吧,喝咖啡吗?”

“叫我曼曼就好了啊。”

“是啊,她也不是小姐了。”周笑眯眯地握住她的手:“她是我太太。”

曼曼原本鼓起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看到她偷偷地使劲想要收回自己的手,但周低下头看了她一眼,她就不动了,几秒以后还把手指跟他的交叉在一起。

我只是这样看着他们,都觉得美好。

周又说:“我们不是来喝咖啡的。”

曼曼抢着接话:“我们是来接你出去玩的。”

我愣住:“出去玩?”

“去烧烤派对,留白家的,茉莉烤的鸡翅可好吃了,还有他家元宝最有趣,我们家小龙小凤也在。”

“小龙小凤?”

曼曼笑眯眯地:“对,我的双胞胎。”有跟我比了个数字:“三岁了哦!”

天!她看上去也就是个孩子。

我有点接不上话的感觉,只张着嘴看她,她就过来拉我:“走吧走吧,这会儿他们都已经烤上了。”

我抓住沙发背:“不行啊,我还得看店。”

周看一眼手表:“恩,不过有人替你请过假了,你老板没接到电话?”

正说着,老板就从门外进来了,看到店里的情况,一脸无奈加无语。

“行了,我已经来了。”

我见了救星那样叫他:“老板!周先生说……”

老板走过来说话:“我知道了,严打过电话给我,说替你请假。”

我吃惊:“他替我请假?”

周拍一拍老板的肩膀:“要不要一起去?”

我站在旁边,只看到曼曼在后面扯周的衣角。

老板面无表情地:“留白邀请过我了。”

“哦?”周像是来了兴致,颇为有趣地追问:“那你去不去?”

老板走到吧台后:“不了,我要看店。”

我顿时为老板难过了。

我也走过去,站在他旁边低声说:“老板,还是你去吧,我留下看店,我也……跟他们不熟。”

他挥挥手:“去吧去吧,严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再说是他亲自电话来替你请假的,怎么他没有跟你说吗?”

我摇头,老板就对我笑了一下:“去吧,认识一下他的朋友,他想让你高兴呢。”

我轻声说:“可我没有不高兴啊。”

老板已经把机器打开了,在磨咖啡豆的噪声和香气头也不抬地反问了一句。

“是吗?”

4

曼曼的热情是令人无法抵挡的,我最终还是被她拉上了车。周倒也绅士,不但为我们开了车门,还走到前座拉开了驾驶座的门。

曼曼立刻紧张起来:“你要干什么?”

“开车啊。”

“不用你开。”曼曼立刻开口,我看她紧张得两手都握成拳头了,直接就无法理解了。

难道不该是先生开车吗?但我随即想起来他们来的时候就是曼曼抓着车钥匙的。

周坚持:“你和常欢聊天啊。”

曼曼比他更坚持,直接挤上驾驶座:“你跟她聊天就好了。”

这就有点过了……

我脱口而出:“我不用聊天。”说完又觉得自己傻。

曼曼已经成功地握住了方向盘,闻言回头跟我说:“相信我,常欢,如果是他开车,我和你不会有心情聊天的。”

周坐到副驾驶座上,叹口气,我都可怜起他来了,曼曼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转过方向盘就走了。

我低下头,就在车上给严子非发了个短信。告诉他周来接我,老板让我去留白家参加烧烤派对。

他的回复很快来了,简简单单的,只一句话。

“玩的开心。”

我握着手机,许久没放开,心里全是暖意。

他或许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我所经历的一切,但他能够感觉到,还为我安排了这样意外的一次聚会,让我与他的朋友们在一起,他不会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曼曼开车很稳,车子平顺前进。很快我就发现我的同情是多余的,他们两个几分钟以后就开始有说有笑,我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他们两个说话时的目光,神态,声音与每一个细微动作都是美丽的,那画面如此完整,旁人根本没有插入的空间。

我还发现,周看着妻子的时候,那笑容与平常是不一样的,他真心笑起来的时候,真是像云破月现那样,有一种令人不能逼视的美。

真是神仙眷侣。

他们甚至已经有了一对儿女。

目的地在西区安静社区里,暮色中的小楼早早亮了灯,草坪上支了烧烤架,小孩子的嬉笑声远远就能听到。

我跟着周和曼曼踏上草坪,最先跑过来的是一个穿着红白条连衣裙的小女孩子,一路妈妈妈妈的,张着手就扑了过来。

曼曼“啊”了一声,快走了两步,但仍是没赶上那小女孩滚倒在地的速度,幸好她身后还跟着个穿着蓝色短裤白色T恤的小男孩,一把拉住她的手,堪堪救了她那张就要埋进草地里的小脸蛋。

等周终于抱起他女儿的时候,我的那声惊叫才咽回去。

曼曼大概是对这种情况看得多了,只笑嘻嘻地对我说:“看,这就是我家的小龙和小凤。”

我还没答话,裙角就被拽住了,我低头,就看到一个吃得满脸都是酱的小男孩,也就是两三岁的样子,拽着我还要转头问别人:“阿姨,新阿姨?”

曼曼蹲下来跟他说话:“元宝啊,这是常欢姐姐,别叫阿姨,她还小着呢。”

元宝抬头看我,那张圆嘟嘟的小脸真是这世上最融化人心的东西,立刻就让我膝盖下落,只想蹲下来跟他说话。

背后就又有人走过来了,一把将元宝抓起来,对,就是抓的,老鹰抓小鸡那样。

我抬头,看到留白的先生肖,他也看我,声音里都是笑:“你来了常欢?留白在那边呢,过去吃起来吧,别客气。”说完才对着正毛毛虫一样努力挣扎想重获自由的小元宝道:“小坏蛋刚才是你在偷吃对不对?说了鸡翅还没熟呢,你姐姐都要哭了。”

元宝扁嘴,对着走过来的妈妈张开手,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妈妈!”

我终于看到了在这里唯一一个还算得上熟悉的面孔,忍不住脱口叫了她一声。

留白笑着对我点头,开口却是先对着她先生。

“肖。”

她的声音不大,平常语气,不过被叫到的男人教训儿子的气势立刻弱了,只叹气把元宝放下,还用手帕给他擦了擦嘴。

元宝一得到自由,就跟个小树袋熊一样往他妈妈身上爬,他是那样一个结结实实的小肉团子,我真怕他把纤细的留白给抱断了。

果然就连他爸都看不下去了,再次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这是倒是正正经经用了两只手,抱孩子的标准姿势,还逗他:“行了,妈妈要跟朋友聊天了啊,我们去找姐姐。”

元宝咬字清晰地回答他:“鸡翅。”

肖瞪了儿子一眼,留白看着自己的丈夫,肖就叹气了,抱着儿子边走边说:“好,鸡翅。”

我实在忍不住,一下就笑了出来。

他们三个大人三个孩子热热闹闹地走了,留白与我面对面,微笑道:“欢迎你,常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