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沫窝在小旅馆里待了一天,也没能想出个好办法让她能名正言顺插手V市的案子。她无奈地叹气,最终认命地掏出手机求助李响岳。
其实李响岳虽然人一直没在B市,但他耳报神不少,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自从文沫将研究室的工作扔给别人,自己不声不响地偷溜回V市,他就知道这小丫头肯定是遇到麻烦了,而且这麻烦还是她通过正规渠道很难解决的,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在等文沫给他打电话。
唉,这回自己也是有些亏待她了,要不是自己脸皮实在太薄,拉不下脸来跟丫头好声道个歉,哪里用得着特意避出来。虽然对别的领导来说,下属犯错,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丢手不管实属正常,但是,丫头跟别人不一样,他可是一直把她当自己的女儿来疼的,却在她出事之后一点信任都没给她,想来那丫头也确实是伤了心了,不然也不能自己出来半个多月了连个电话也不打来。
李响岳压下心里淡淡的自责,现在再后悔也于事无补了,以后能帮她的地方多帮帮她,也算是补偿吧。
果然不出所料,文沫当天晚上就拨通了李响岳的电话。
越听文沫的汇报,李响岳脸上的表情越惊讶,文沫所说的一切,在李响岳看来,简直匪夷所思,光天化日,难道V市不是我国的一部分了吗?怎么能让些宵小只手遮天?这还是社会主义法制国家吗?
李响岳久久不语,文沫轻轻叹息,这其实才是她不愿意打电话求助顶头上司的根本原因,老人家正直一辈子了,面对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眼都不带眨一下的,什么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但是他却不算有心计懂弄权的人,更是对这些官商勾结权力腐败之类的破事看不过眼,他也算有福之人,在研究室工作了一辈子,最初很多年一直纯粹做理论研究,自己对他说的这些,很难让他相信吧?
“省城原市纪委有我一个老同学,我跟他大概说说V市的事,看他能不能派个巡视组下去,如果可以的话,让你加入巡视组吧。”李响岳沉默半晌,给出一个中肯的解决办法。
此时全国反腐倡廉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省纪委动作很快,李响岳后来打电话通知文沫,巡视组第二天可以进驻V市,到时候会有人联系她的。
文沫放下电话,一夜好睡。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打电话给文沫让她一个小时后到高速V市出口等待与巡视组汇合。毕竟她是半路加进来的人,在到达V市之前还是跟他们到一处比较好解释。
所以当V市市委书记钟连海和代市长姜茹玉接到消息前来迎接时,文沫已经加入了巡视组。从巡视组的人员配备上来看,省纪委是把V市的事放在心上了,来带队的,就是李响岳的朋友,现任的纪委副书记卢光良。
卢光良了解他这个老同学李响岳,如果不是有可靠的消息来源,李响岳绝不会给自己打那个电话,就冲这一点,卢光良就对文沫刮目相看。他是老纪检了,在纪委一呆就是二十年,看贪腐问题比李响岳要清楚明白得多,像V市这样的案子,到底牵连多广,省委省政府有没有他们的保护伞,卢光良自己心里也没底,所以这次整个巡视组下来,真正知道内幕的仅卢光良和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副手焦佳诺两人,其他人他谁也没敢告诉,李响岳说得很明白,他们这次下来,主要目的是能给文沫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外带真查出什么以文沫的身份处理不了的事,再由他出面。
对着巡视组,钟连海的态度十分热情,姜茹玉微笑陪同,不时巧妙地插上两句话,一时间,市委办公室内气氛十分和谐。这是到V市后,文沫第一次见到钟连海,五十一岁的他看起来很年轻,像四十出头的,保养得宜的国字脸上满脸都是正气,外界对这位市委书记的评价挺好,他自九年前来V市任书记一职到现在,为V市也做了不少好事,修桥铺路、发展旅游经济,V市这几年的发展离不开这位钟书记的努力。而且据说此人还很廉洁,妻子上下班还骑着个破自行车,住的地方也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别无房产,唯一的女儿在B市读大学,一个月生活费只有800元。当然了,这些都只是据说,到底真实情况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不过以文沫对他的第一印象来说还是不错的。
但是,第一印象再好,也抹不平文沫对他一直以来的怀疑。俗话就,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钟连海各个方面都太完美了,勤政廉洁,面面俱到,就是这种完美才给了文沫不真实感,让她有种看人作秀的感觉。
V市发生的一切,要隐瞒着市委书记不是件容易的事,几十人死亡的生产事故,是可以追究市一级领导责任的,钟连海绝不可能一无所知,那么这样看来,他不是主谋,肯定也是拿人手短的贪官,且再看看吧,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来的。
文沫跟着巡视组下榻到世纪酒店,以后,这里就是他们的主要办公地点了。
钟连海带着市主要班子成员与巡视组一道吃了顿丰盛却不奢侈的午饭,便自行回去市委办公了。姜茹玉与他同车而回,一上连,她就有些沉不住气了,问钟连海:“钟书记,巡视组来了,咱们要怎么办?”
“凉拌,该干什么干什么,记住,这段时间,收拾好你们的烂摊子,别给我添麻烦!”钟连海冷冷地回道。
姜茹玉一口银牙紧咬,哼,这个老滑头,什么时候都是滑不溜手,拿钱的时候手倒痛快,一有点风吹草动,便想撇干净自己,没门!真当我们都是些小鱼小虾,任由你利用完当抹布扔掉?不可能!
文沫安顿下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从公安局里拿出了以前自己曾经看过的所有案件资料,厚厚地装了半车,陈立联看到文沫时刚想张嘴骂人,又看到她脖子上挂着的巡视组牌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直让文沫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邓喜却还是老样子,仿佛不认识文沫一样,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转身走远了。
资料刚搬完,还没等文沫上车离开,一群警察从楼里奔出来,开车鸣笛向外驶去。
出了什么事?文沫一时好奇,便让司机开车跟上。
警车越开越偏,离市区也越来越远,最终,到了郊县的一个小村子,在一间围满人的旧房子前停下。
带队前来的正是邓喜。他看到文沫也跟着他们一起来了,沉默了一下,没有打招呼却到底没拦着不让文沫进现场。
推开院门,邓喜本来就不好看的脸更加不好看了,院子里也站满了围观群众,邓喜还能看到屋子里还有人影晃动。这群老乡,什么热闹都看,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进了屋,死者直挺挺地倒在堂屋地上,脑袋肿大,七窍流血,双手把脖子都抓出血来,好不凄惨,随行的法医根本连细看都不用,就知道死者是中毒死亡的,而且所中之毒,还是最常见的烈性老鼠药。
堂屋的桌子上还摆着酱牛肉、凉拌菜和炒鸡蛋,盘里盘外都有不少,桌上还倒着瓶二锅头,瓶子里的酒全都撒出来了,一滴滴滴到地上,在死者脚边汇聚了一大片,整个现场都弥漫着酒味。
鉴证人员简单检查了一下,就从酒里检测出毒药来,看来死者是被毒死的无疑。
只是个普通的投毒杀人案,案情看起来也很明朗。一般的投毒杀人案,从心理学角度来讲,百分之八十都是女性嫌疑人所为,因为这种杀人方式不会过分血腥,而且不需要凶手在场,作案动机基本都是报复杀人,只要从死者入手,查找与他有矛盾之人,特别是有矛盾的女性,案件要侦破不难。
文沫看明白现场的情况,正打算离开,却被一直对他不理不睬的邓喜叫住:“文警官,等一下。”他的脸色还是十分难看,仿佛跟文沫多说一句话都难受似的,语速又急又快:“这名死者,名叫苗德江,本市人。他,他在两年前就应该死了。”
什么?早就应该死了的?会不会是搞错了?
“我们的人刚才发现他的钱包,里面有两张身份证,两张其中有一张后被证明是伪造的,里面没有碰条,而那张真的,上面的姓名写着他叫苗德江,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文沫摇摇头,这个名字她以前没有听说过。
邓喜苦笑:“苗德江这个名字,在两年多前的塌方死亡名单上,我原本以为人有重名,没想到一查之下才发现,他确实就是这个苗德江,他的户籍,已经由他老婆李淑英注销了两年了。”
两年前云水山中本应死去的人,已经因死亡注销户籍的人,今次又死在名不见经传的山村里,到底是有人发现他假死的秘密杀人灭口还是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