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转过来,一双秀气的眼睛落在甘烈身上,嗓音清润地说到:“少侠解救在下与灵师兄的恩情,在下没齿难忘。少侠闯荡江湖不易,我愿伴少侠左右,为少侠排忧解难。”
阿灵轻蔑地瞥了我一眼,对天真说道:“我可不愿意跟随这种人。”
我瞪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这男人能变脸变得这么快,对着他师弟的时候眼神温柔得快要化出水来,对着我的时候却一脸的嫌弃。
“灵师兄!”天真轻捶了他一下,颇有些嗔怪地意思。
阿灵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我道:“罢了,看在师弟份上,我勉强帮你。喏,这个给你,以后需要我,就用它好了。”
说着,他从腰间摸出一根通体雪白的白玉洞箫来扔给了我。这萧的质地似乎是汉白玉,摸着温润滑腻,是上等的珍品。
我试着吹了一下,发现音质非常空灵曼妙。他却立刻捂起耳朵来,皱着眉大叫道:“别吹了,难听死了!你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真后悔!”
“谁是烂泥扶不上墙!”我对他龇牙咧嘴,摆出一个凶悍的表情。
这游戏谁设计的,居然有这种人形神宠,我莫倾城天天带个一脸臭屁的男人走来走去的,不知道的人肯定要误会。再说,若是这个神宠性格像天真一样温顺,我或许还可以接受,但他上来就摆着一副臭脸,让人实在看着就火大。
甘烈在一旁看着我发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开心得要命。我抬脚给了他一个回旋踢,他便嗷嗷惨叫起来,一边骂我一边痛得直跳。
这时之前一直在观战的欧阳蝶舞此时跑了过来,一副万分关心的样子,扶住陆小风手臂,道:“小风哥哥,你没事吧?受伤了吗?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陆小风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怎么可能,这种boss对我来说太低级了!”
我不想多搭理他,只觉有些累,有一股倦意浮了上来,便对甘烈说道:“喂,白痴,我下线了先,后会有期。”
他捂着被踢到的膝盖,凶神恶煞地道:“后会无期!”
我飞快地踹了他另外一个膝盖一脚,说:“既然无期,那你当然不介意多挨两下。”
然后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就迅速退出了游戏。
下了线,我看了看表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我们竟然在古墓里刷了一整个通宵。
倒在床上,我疲倦到了极点,脑中却是无比清醒,难以入眠。
辗转反侧了良久,我脑海中塞满了思绪,一会儿想到之前与连城的争吵,一会儿想到在上海的时候停云同我说过的话,一会儿又想到了卧病在床的爸爸。深深地吸了口气,我觉得之前的自己也许是懦弱了,因为连连受挫而退缩了。既然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潇洒,一直以来对莫连城这个人都是拿得起放不下,那么与其自我折磨,还不如坚持不懈地追寻下去,直到把他找回来为止。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将永远解不开这心结。
没过多久,天空开始泛白,我便起了身,到厨房里去给爸爸做早餐。医院的食物并不是很差,但是爸爸比较喜欢喝我熬的鳕鱼粥,爽滑清淡并且有营养,给生病的人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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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以后,我到了医院。这时才七点左右,爸爸还睡着,脸色依旧很不好。我支开了护士,然后轻悄悄地把粥放在床头柜上,拉起他的手给他按摩虎口和掌心,希望他多少能够舒服些。
爸爸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我妈妈和他结婚之后,他经常带着一家人出去远足,也常常在院子里教我和连城他的拳法与刀法,整个人精神硬朗得很。可是连成离开家之后,他整个人便一下子憔悴下来,显得忽然间苍老了十岁。曾经我一直不信一个人能一夜白头,以为那只是文学和影视作品里的一种夸张;可是,当亲眼看到爸爸在连城离家的那晚一头青丝转成华发,我却不由得不信。可怜天下父母心,爸爸虽然十分严厉,但是对于连城是十分疼爱的,只是他不善表达,从来没有将这种疼爱在连城面前表露出来过。
我疲劳到了极点,迷迷糊糊地坐在床边,几番都险些睡去。朦胧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响了一声,然后又过了很久,然后背后忽然有个声音道:“莫倾城,你太不负责任了。”
我一下子惊醒,回头看去,却看到连城正站在我的身后,神色冰冷地低头望着我。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何我丝毫没有感觉到?难道我因为太困睡着了,现在这是在做梦?
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疼得要死。哦,那这么说不是做梦了。我仰着头,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来。
他眼底有什么东西淡淡地闪了一下,别开脸去,冷声道:“你就这么在这里睡大觉,要是老头突然挂了,你会不会也不知道?”
我有些生气,但是见到他出现在此实在是惊讶得不行,再加上不想吵到爸爸,所以没有跟他争辩。
他身上穿着一件合身的黑色的T恤,将胸口与手臂上的肌肉恰到好处地勾勒了出来,下面是米色的裤子,让他的双腿看起来十分修长。他头发短短的,却有些蓬乱,似乎没怎么精心打理过,映衬着那极致深邃的五官,颇显得有些桀骜不驯。比起五年前那个只穿学校制服的哥哥,现在的这个莫连城似乎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的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肩膀似乎也更加宽阔,人也又长高了一点,身姿变得更加挺拔。那张脸上的温和与青涩彻底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硬而冷峻的线条。虽然他人就站在我面前,我却觉得离他十分遥远,中间仿佛隔了一片汪洋大海,而他则伫立在那个我触摸不到的彼岸。
他的神色极为憔悴,眼下浮着淡淡的阴影,似乎也是十分疲累。
我使劲地看着他,用力地看,拼命地看,只觉得眨一下眼他就会变成幻影,烟消云散。
突然间发现,这个男人只要肯回来,只要肯像这样站在我的面前,我就会完全不介意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此时此刻,我唯一想做的,就是起来抱抱他,喊他一声哥哥,问问他这几年来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过得如何。
他也看着我,神色间好像不知不觉变得柔和了许多。相互凝视了良久,他有些艰难地开口:“你......过得怎样?”
我点点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我之前托您的福,生病生得几乎挂掉,然后为了调养身体连学都没上成?不,不能,我决不能在他面前说出这些,决不能显出我的软弱。摆出一个微笑,我道:“过得很好呢,基本上没有什么烦心事。生活啊,真是很照顾我呢。”
他怔怔地望着我的眼睛,似乎说不出话来。
气氛突然变得很尴尬,我发现,我和莫连城之间,好像隔了一层什么东西。从前那种可以交心的感觉,仿佛是再也无法寻回了。
沉默了一阵,他好像是想找出什么话来说,忽然道:“昨天晚上——”
“那没什么。”我赶紧打断他。昨天晚上争吵的时候,我说的许多话都是假的,因为他的话太伤人,我也只是一时之间想狠狠地刺回去而已。“别介意,我都忘了这件事了,真的不重要的。”这句话当然是假的,心底那种痛楚的感觉直到现在都还一点没有消散。
“是么。”他眸光一黯淡。“这样就好了,因为我也忘了。这种事,根本不重要的。”
我好像心口被狠狠拧了一下,便赶忙将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些,做出一个满不在乎的样子道:“那就太好了。”
他没说话。
我又笑着道:“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爸爸真的需要你呢。别再走了,好么,哥哥?”
他的神色一下子僵住,然后瞬间又冷了下来。我眼看着他眼中的温度硬生生降到冰点以下,突然间有点不知所措。他俯下身来,一把扼住我下巴,狠狠道:“不是哥哥!”
我瞪着他,用同样强硬的眼神。“我是认真地在跟你说呢,哥哥!请你放手!”
“我也是在认真地跟你说,莫倾城!”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我感觉下巴好像要被他捏碎了。
“你小声点,别吵到爸爸!”
他冷笑一声,道:“你昨晚跟我说老头要死了,我就是过来看一眼他死了没,免得你趁我不在私吞了老头的家产。”
我猛地站起身来,狠狠地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一道清晰的红印,就这样在他的面颊上浮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