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雪落放了学,跟着莫一凡来到他临时住的地方。
荒凉、偏僻、残破,这些都不足以形容岑雪落的感觉,她如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莫一凡会带着他弟弟住在一栋危房里,她知道那栋楼,因为要拆迁,所以住户都已经搬了出去,无人居住,可能下周就要动工了。
岑雪落打量着周遭的环境,清冷秀丽的面孔罩上一层寒霜:“你知不知道你弟弟免疫力很差?”
莫一凡很尴尬,因为窘迫涨红了脸:“我知道。请你先看看我弟弟的情况吧。”
“这里灰这么大!地面这么潮湿!你……”作为一个医生,岑雪落毫不客气的指责着莫一凡的错误。
莫一凡想解释什么,张张嘴,又紧紧的闭上,别过头去,眼中有一丝黯然。
此时,破旧的屋里传出莫一平那柔和欢快的声音:“哥?是你回来了吗?”
“是。”莫一凡高声答应着,回过头看了岑雪落一眼,目光中充满恳求。
屋子里依然收拾的很干净,但除了一张小桌子外没有任何家具,甚至没有床,只是用报纸铺在地上,垫了一层纸壳,铺上被褥就是简单的床了。莫一平就这样半坐在地铺上,瘦弱的脊背斜倚着斑驳的墙壁,望着莫一凡和岑雪落静静的微笑。
少年的笑容依然如夏日的阳光般温暖灿烂,纵使身处在如此残破简陋的环境下,依然满面平静,没有一丝不满。
岑雪落看得心里一揪,有些恼怒的瞪了莫一凡一眼,却发现莫一凡侧过脸昂着头,两眼湿润。这个外表坚毅内心坚强的男孩,只有在面对他相依为命的弟弟时,才会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哥,我有些饿了,可以去给我买些吃的吗?”莫一平微微笑着对莫一凡说,“最好是张叔家的馄饨。”
“这……”莫一凡迟疑的看了岑雪落一眼。
“你去吧,没事,我刚好给一平看看身体情况。”岑雪落善解人意的说道,摆了摆手,“我不饿,千万别带我那份。”
莫一凡明白岑雪落的意思,小麦色的脸微微涨红,有些难为情的点了点头,然后低声嘱咐了莫一平几句,转身离开。
莫一平静静凝视着莫一凡的背影,清澈的双眸再次盛满哀伤:“雪落,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莫一平比岑雪落还要大一岁,所以直呼其名也是很正常的。岑雪落微微颔首。
“你不要责怪我哥哥。”莫一平目光转动,恳切的望着岑雪落,清秀的面孔上带着一丝难过,“其实是我连累了哥哥。”
岑雪落以为莫一平说的是自己瘫痪在床导致家境贫困,于是出言安慰道:“你也不想的,这不怪你。相信我,你会站起来的。”
莫一平凄然笑了下,目光望向远方,神情很飘渺:“站起来?我已经等的太久太累了。”
看到莫一平那种看透一切沧桑的样子,岑雪落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心慌,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只好沉默。
“你上次说我需要多晒太阳,于是哥哥就自己做了一个可以推动的轮椅带着我出去晒太阳。”在街上碰见了那群人里其中的三个,他们取笑我,说我……”莫一平咬了咬嘴唇,有些悲愤又有些无奈,“后来我哥哥就和他们打了起来,他们三个不是我哥哥的对手,谁知……后来他们居然找到家里来了。”
岑雪落恍然,原来莫一凡是为了莫一平打架惹了仇家,莫一平身体不便,如果那几个结怨的小混混找上门,莫一平自然只有挨打的份,难怪会搬到这里来。岑雪落如是想着,打量了四周一眼:“但是这里阴冷潮湿,即使是夏天,对你的康复也很不利,湿气很容易侵入到你的骨头里。我先帮你把把脉吧。”
莫一凡的脉象又微弱了许多,身体比之前更差了,似乎这次搬家后,在这个潮湿阴冷的危房里消耗掉他太多的元气,岑雪落细心的发现,从前他尚能半坐在床上,而如今却要依靠在墙壁上来支撑身体。
“把这个吃了。”岑雪落翻手拿出一枚自己炼制的丹药,她用了几种药性柔和的药草,用于补血养生,至少可以让莫一平不再这么羸弱无力。
莫一平毫不犹豫的接过来,连水都不喝就直接咽了下去,一脸平静,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药丸的苦涩难咽。
“给我两个月的时间。”岑雪落拿出一瓶补气补血的丹药塞到莫一平瘦弱修长的手里,她甚至不敢去看莫一平的眼睛,她觉得这个外表阳光的少年内心埋藏了太多东西,眼神中那种苍凉深沉的绝望让她觉得彻骨寒冷,“一日两粒,你坚持吃药,最多两个月,我会治好你的。”
莫一平并不做声,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药瓶,嘴角擒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很漂亮的瓶子。谢谢。”
“那我先走了。你要好好调养。”岑雪落嘱咐道,然后站起身欲离开。
“不等哥哥回来了吗?”莫一平轻声问。
“不用了。我要回去配药。”岑雪落挥了挥手,然后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岑雪落有些心神不宁,她疯了一样的练功、炼药,莫一平身上那股浓厚的绝望和哀凉,让她想起前世自己饮毒时的心情,如刀割一般疼痛。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是引起了共鸣,岑雪落突然迫切的想要医治好莫一平,让这个少年从病魔缠身中解脱出来,让他内心和外面一样阳光快乐。
岑雪落的异常沉默引起了林逸冲的关注,林逸冲看着岑雪落日渐红润光泽的脸庞和与肤色成反比的低气压心情,原本想出声询问的话语硬生生吞到肚子里,于是也开始闷头学习准备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来临了,假期还会远吗?不管考的好与不好,大多数同学们依然是喜笑颜开的,互相商量着这个假期该怎么玩,春节会收多少压岁钱,岑雪落也松了一口气,默默盘算假期自己该如何安排。
正当她把笔和尺子慢慢装进文具盒的时候,一脸阴郁的林逸冲忽然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声不吭。
半晌,林逸冲坐直身体,两眼看着自己的课桌,压低声音说:“听说莫一凡他弟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