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丫鬟急忙回来告诉了宝玉。宝玉走到门口问:“你从哪里找到的?赶快拿来。”焙茗大声说:“拿是拿不出来的,还得托人去担保才行。”宝玉着急地说:“你快说是怎么回事儿,我好叫人拿去。”原来焙茗说得是当铺里的那些玉,大家一听都明白过来了,笑着说:“快叫二爷进来吧,不用理那糊涂东西了。他说的那些玉,肯定不是些正经东西。”
宝玉正笑着,只见岫烟来了。原来岫烟到栊翠庵见了妙玉,求妙玉扶乩。不料妙玉冷笑几声,没有理睬她。岫烟知道她的脾气,只得陪着笑将袭人等性命关系的话说了一遍,妙玉听后感叹道:“何必管这些闲事呢。没人知道我会扶乩,今天为你破了例,恐怕将来就有人纠缠不休了。”岫烟道:“我也是一时不忍心,又知你是慈悲的。就算将来有人求你,愿不愿意都在你,谁敢强迫你呢。”妙玉笑了笑,叫人点起香,在箱子里找出沙盘和架子,写了符。岫烟行礼、祷告,然后起来和妙玉扶着乩。不一会儿,只见那沙盘上写出来:“来无迹,去无踪,青埂峰下倚古松。欲追寻,山万重,入我门来一笑逢。”
岫烟把字抄下来,请妙玉解说。
妙玉说:“这个我也不懂。你拿回去,那里聪明的人多着呢。”岫烟回来,把抄下的话递给李纨。姐妹们和宝玉都争着看,大家都说:“一时要找是找不着的,然而丢是丢不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找出来了。但是青埂峰在哪里呢?”李纨说:“这是仙家的暗示。可能是有人故意扔在有松树的石头底下了。只是‘入我门来’这句,到底是入谁的门呢?”黛玉说:“不知请的是谁?”岫烟说:“是铁拐李。”探春说:“如果是仙家的门,就难入了。”
袭人听到这里,又跑到外边去找,可还是没找到。宝玉回到院子里,只是傻笑。李纨和探春说:“从早晨起来就开始找,现在快到半夜了。林妹妹已经支撑不住,先回去了。我们也该休息了,明天再找吧。”说完,大家就走了。
黛玉自己先回去了,躺在床上,但还是胡思乱想,又想到海棠花上:“这块玉不是平常的东西,来去都是有原因的。如果这花预兆的是好事,这玉就不该丢呀?看来这花很不吉祥,难道是预示有什么厄运吗?”这样想着,她不觉伤心起来,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睡着。
这天,贾政焦急地回到家,对王夫人说:“快去禀告老太太,娘娘病了,太监在外边等着呢!”王夫人听后大哭起来,又赶快去请贾母,只是说元妃病了,要进去请安。贾母和王夫人进了皇宫探望元春,元春已不能说话了。
不一会儿,太监出来叫主管天文历法的钦天监官员。贾母知道不好,但也不敢动。又过了一会儿,小太监出来传达圣旨:“贾娘娘病逝了。”贾母悲伤地站起来,上轿回了家。到家了,邢夫人、李纨、熙凤、宝玉他们从大厅里出来迎接,也都哭起来。第二天,凡是有级别的,按照贵妃丧礼,来进宫哭拜。贾府上下都忙得团团转,还好凤姐这几天身体恢复了很多,能够照应家务事,王夫人心里就舒服多了。
宝玉自从丢了玉以后,就变得呆傻起来。他不烧,也不疼,只是稀里糊涂地说胡话。袭人和麝月都慌了手脚,连着去向凤姐汇报好几次。凤姐亲自过来看了几趟,开始还以为宝玉是因为找不到玉生气,但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儿,只好叫人请大夫来。问宝玉哪里不舒服,他却说不上来,吃过几服药后,不但没见好,病反而更重了。办完元春的丧事后,贾母和王夫人马上到园子来看望宝玉。袭人叫宝玉过来请安,宝玉就像个木头人一样,袭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还嘻嘻地傻笑。看宝玉这样,老太太和王夫人是既心疼又着急。贾母说:“叫琏儿写个悬赏的告示贴出去,就说有捡到玉送回来的,送他一万两银子;如果能够提供线索的,送五千两银子。”接着,贾母又说:“把宝玉的东西都搬到我那里去吧,袭人和秋纹跟着过来服侍,其他的人还留在园子里看屋子。”宝玉一直都不说话,只是傻笑。
贾政回来后,看见宝玉这个样子也很心疼。这时贾母派人来请他过去。贾母叫他坐下,说道:“我今年已经八十一岁了,你不久又要到外赴任去了。你这一去,我心疼的只有宝玉,偏偏他又病得糊涂,不知道怎么样呢。我昨天叫人给宝玉算了算命,算命的先生说,要是娶了金命的人帮扶他,冲冲喜才好,要不然只怕保不住。
我知道你素来不信那些话,所以叫你过来商量。”
贾政陪着笑说:“老太太这么大年纪,想法儿疼孙子,做儿子的还敢违抗?老太太想怎么做,怎么做就是了。”
于是,贾母与贾政夫妇商量,因为家中最近有丧事,宝玉又痴痴傻傻的,况且薛蟠还在狱中,所以就不大办了。挑个好日子,过了彩礼,鼓乐一概不用,按宫里的样子,用十二对提灯,一乘八人的轿子抬来,照南边规矩拜了堂,这样就算娶亲了。亲友先不要通知,也不摆筵席,等宝玉的病好了,再摆席请人。
贾母和贾政说的话,宝玉一句也没有听见,袭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她想,上头的眼力果然不错,这样配才对。要是宝姑娘来了,我可以卸了好些担子。但是我们爷心里只有一个林姑娘,幸亏他没有听见,要是知道了,不知又要闹到什么分儿了。想到这里,袭人转喜为悲,来到王夫人这里,说了她的担心。
王夫人听后说道:“这件事叫人怎么办呢?”袭人道:“依奴才说,太太还是告诉老太太,想个万全的主意才好。”王夫人说道:“既然这样,你先去干你的,等我回明老太太,再做打算。”说着,就到贾母这边来。正好凤姐也在。王夫人把宝玉的心事细细回明了贾母。贾母叹道:“林丫头倒没有什么,宝玉要真是这样,这可真叫人为难了。”凤姐说:“依我看,这件事只有一个掉包儿的法子。”贾母道:“怎么掉包儿?”凤姐说:“现在先不管宝兄弟脑子明白不明白,大家就嚷嚷起来,说是老爷做主,把林姑娘许配给他,看看他的态度怎么样。要是他不在乎,就不用掉包了。如果他有些高兴的意思,这事就要费些劲儿了。”王夫人说:“如果他喜欢,你有什么办法呢?”凤姐凑到王夫人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王夫人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就这样吧。”贾母问道:“你们捣什么鬼,到底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啊?”凤姐又趴到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遍。贾母笑道:“这么做也好,就是有些委屈宝丫头了。如果把这个消息嚷嚷出来,林丫头又会怎么样呢?”凤姐道:“这些话只说给宝玉听,其他人一概不许提起,有谁知道呢。”说完凤姐回到了自己房中,将宝玉的婚事告诉了贾琏,又叫他派人收拾新房。
一天,黛玉吃过早饭后带着紫鹃到贾母这边来,一则请安,二则自己也散散心。出了潇湘馆,走了几步,黛玉忽然想起忘了带手绢儿,便叫紫鹃回去取,自己则慢慢地走着等她。刚走到沁芳桥那边山石背后,就是她和宝玉一起葬花的地方,忽然听到一个人呜呜咽咽在那里哭。黛玉停住脚听,又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也听不出哭着叨叨的是些什么话。心里却很是疑惑,便慢慢地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