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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六郎大破幽州城万剐王钦祭冤魂

木易既得萧后之旨,遂去军中召集一万精壮之兵,来到重阳女营中,商议退敌。重阳女曰:“宋兵虽众,破之不难。驸马引兵出北门先战,我引部下出南门交锋。两下出兵,不愁围不解也。”

木易曰:“依汝之言,此一座城池休矣!”重阳女愕然曰:“驸马何为出此言也?”木易喝退左右,言曰:“我你事同一家,休得隐瞒。”

遂将己之事绪详尽告之。重阳女喜曰:“此来本为郡马作个内应。

天幸又会四伯,共谋其事,何患不克!”木易曰:“依愚见,萧后驾下精勇爪牙之士必须用计除之,方能成事。”重阳女曰:“四伯有何计策可以除之?”四郎曰:“来日吾传令,遣上万户、下万户、乐义、乐信等先战,汝随其后,斩此四人,大放宋兵入城,方可成功。”重阳女领诺退去,准备出兵。

次日天明,木易下令上万户等四人领兵先出迎战。上万户、乐义得令,一声炮响,引兵扬威而出,正遇宋将岳胜。接战数合,下万户、乐信从旁攻进。岳胜拨回马走,佯输退于平旷去处,番兵乘势杀出。重阳女引一军从后大喝:“辽众慢进!”手起刀落,斩乐信于马下。乐义大惊,措手不及,亦被岳胜回马挥为两段。孟良、焦赞引兵杀至,喊声大震,上万户被孟良杀之,下万户被焦赞杀之。重阳女当先杀进城去,宋兵随后一拥而入。幽州城中,顿时人声鼎沸。

侍臣报知萧后,萧后自思忖:“吾为一国之君主,若被宋人生擒,好不羞辱,那时求死不可得矣!不如趁今寻个自尽,保得全尸,何等不美。”遂径入后殿,解下龙绦自缢。有诗为证:

孀居抗宋几光阴,顿解龙绦化铁心。

回首瑶池家别是,菱花尘暗夜沉沉。

重阳女既入城中,杨延朗一骑跑入禁宫,正遇琼娥公主走出叫曰:“今娘娘自缢于后殿。闻得宋兵布满城中,请驸马快走!”延朗曰:“公主休慌,我非他人,乃杨令公四子,诈名木易。”公主听罢,两泪交流,双膝跪下告曰:“妾之命悬于君手,凭君发放。”

延朗曰:“是何言也!蒙公主相待,情意甚厚,岂肯相伤乎。若肯随我回宋,即便同行,不然亦难强逼。”公主曰:“一则家破国亡,二则嫁夫随夫。驸马肯念夫妇之情,带妾同归,诚为大幸。岂有不肯相从之理。”延朗大喜,即令收拾金银、宝贝、罗缎等物。既毕,延朗即从宫中杀出,正遇耶律学古走入殿阶。延朗厉声曰:

“逆贼休走!”学古不知何事,被延朗一刀斩之。耶律休哥听知宋兵入城,削发为僧,越城逃了。

却说六郎率领大军入城,日将申时,乃下令禁止杀戮。八王等进城问曰:“萧后何在?”人报缢死于后殿。八王令解下其尸,停于宫中。六郎调遣各军驻扎城东,不许毁拆民房及掳掠等事。

次日,八王、六郎入殿观看宫室。众将解过大辽太子二人并丞相张华以下文臣四十九人、武将三十六人。六郎俱令囚于槛车,解京请旨发落。杨延朗进见八王曰:“臣偷生番地一十八年,今见殿下,惶汗甚矣。”八王抚慰曰:“若非将军做内应,幽州何日得定!此等功绩当为第一。待归奏圣上重封官职,何为惶汗!”延朗称谢。六郎曰:“幽州既定,凡所辖地方,必出榜文以安抚之,然后班师回京。”八王依其议,即命寇准草本张挂各门。大辽山后九州郡邑闻幽州已破,望风而献户籍。

越数日,八王下令于宫中大设筵席赏犒诸将,尽欢而饮。延朗进曰:“臣启殿下:有一事未审允否?”八王曰:“将军有事,但说不妨。”延朗曰:“臣被番人所擒,蒙萧后隆礼相待。今彼既国破身亡,圣朝之怨恨已雪,乞将尸首埋葬,以报其禄养之情,且使辽人不以负义咎小臣也。”八王曰:“将军存心如此,可称为仁人君子矣,乃何以不允乎!”次早,八王下令:用皇妃礼葬萧后。

有司奉命收殓。有诗为证:

来往龙门四十春,殷勤情意敬如宾。

不忘恩爱高封墓,塞北于今羡义人。

六郎与八王定议班师,八王可之。寇准又进曰:“必留兵镇守幽州。”八王曰:“屯兵固是,然余细度之,实非常策。今北番新降,其心未服。设使谋逆,尽将屯戍杀之,岂非我等今日谋之不臧,生陷此辈于死地乎!莫若回兵,另图个长久防御之策,更胜于屯兵也。”寇准依其议。于是六郎调兵起行,往汴京而回。有诗为证:

宇宙生才握大兵,风云入阵塞尘清。

旋师奏凯归朝日,箪食沿途竞笑迎。

大军一路无话,迤逗到了汴京。八王先遣人奏知真宗,真宗遣孙御史等出郭迎接。孙御史既接见八王与众臣,俱皆入城讫。六郎下令,军马俱屯城外。

次早,八王与群臣进上平辽表章,真宗览罢大悦,抚慰众臣,情辞恳切。寇准奏曰:“杨景父子尽心报国,平定北辽乃不世奇勋,望陛下重加封赏,以旌表之。”帝曰:“朕深知之,候议定下敕。”

八王等拜命而出。

却说六郎与延朗回无佞府拜见令婆。延朗且悲且喜,言曰:

“辽人捉不肖而去,幸萧后放释,招为驸马。一十八年未奉甘旨,死罪,死罪!今日归拜慈帏,忽觉皓首苍颜,须信人生如白驹过隙也。”令婆曰:“吾儿羁留异国,老母终日悲思。今日汝回,愁怀顿解,可着汝妻来见。”延朗唤过琼娥公主,入拜令婆,令婆见之心中大喜。延朗曰:“此女性颇温柔,儿得她看承,未尝少逆。”

令婆曰:“亦汝之前缘也。须信赤绳系足,仇敌亦必成就。”言罢,令家人俱酒庆贺。府中众人依序坐下,欢饮而散。

却说王钦见辽已灭,恐六郎等捉之,乃扮作游方道士,星夜走出汴京。侍臣入奏真宗,真宗闻奏大怒,曰:“此贼屡向朕前以反情陷害杨郡马。朕念旧好,始相容隐。今日背朕逃走,是欺朕也!”延朗奏曰:“王钦非中原人氏,乃萧后细作,名唤贺驴儿,欲来内中滋事。今见国破,恐祸及身,故脱逃而走。陛下不信,拿来看他脚心刺有‘贺驴儿’三字可证。”八王奏曰:“王钦恶贯满盈,难以宽宥。今想出城未远,陛下可敕轻骑追捕。”帝允奏,即遣杨宗保引轻骑追之。宗保得令,率兵径往北门追之。行至北门,问守门军曰:“汝见王钦过此否?”守军曰:“适见一道士慌忙出去,面貌倒似王钦。此人莫非是也。”宗保听罢,纵骑逐之。

时王钦走到黄河渡,见了艄公连声叫曰:“快把船来渡我过去,多将金银相谢。”艄公听得这话,忙撑其船近前应接王钦。王钦跳下船去,艄公举棹而行。将近东岸,忽然狂风大作,将船吹转南岸。如此反复三次。艄公曰:“风大难过,姑待少息渡过去罢。”王钦闷甚,躲于篷下。有诗为证:

风急棹行难,浪花滚雪团。

奸臣天殄灭,不肯放生还。

片刻,南岸之上数十轻骑赶到。杨宗保在马上厉声问曰:“适有一道士在此过去否?”渡夫未应。王钦低声言曰:“只道过去多时,我当罄囊相谢。”渡夫曰:“汝是何人?明以告我,当替讳之。”

王钦不隐,尽将告之。渡夫听罢,怒曰:“我这去处,被汝年年使吏胥扰害,每欲报复,却无其由。”即将船撑近前,报知宗保。宗保上前捉了,绑缚解回。

正值真宗设朝,众文武皆集殿廷。近臣奏知:“捉得王钦已到。”

八王令人扯出其脚心来看,果有“贺驴儿”三字。帝见大怒,骂曰:“这贼!朕如此厚待,犹欲相害。今逃走于他处,必定鼓舞兴兵,又来侵犯边境。”王钦低头不语,只乞早就刑戮。帝问八王:“当加何罪?”八王曰:“乞陛下设一大宴,令本国文武及外国进贡使臣皆与于席。将此贼绑于筵前柱上,万剐凌迟,以侑筵中之酒席,使人知警。”帝允奏,遂下令着司膳官排宴,召集诸国贡使与满朝文武,依次坐饮,令将王钦凌迟处死。在席观者俱毛骨竦然。有诗为证:

奸臣欲堕宋宗墟,乔扮投南种祸基。

讵意壬人天殄灭,致命身戮与邦危。

王钦既死,帝命抛其尸骸于旷野,使狗食鸦餐。帝又谓八王曰:“王钦欺君罔上如此,朕竟不知,何也?”八王曰:“大奸似忠,大诈似信。设使圣上知之,非奸臣矣。今日王钦受刑,朝野无不欢跃。”帝然之。

忽侍臣奏:“大将胡延赞夜中疯痰而卒。”帝闻奏,不胜伤悼,乃曰:“延赞忠心报国,勤劳王家,临大难而不苟,朕股肱也。何天夺之速!”遂令敕葬,赠“忠义侯”。有诗为证:

豹略摅枫禁,熊师镇朔方。

将星中夜殒,青史永垂芳。

却说真宗设朝,群臣班散,特宣八王升殿,言曰:“平定北番,将士未及封赏,今日特宣卿来议之。”八王奏曰:“爵德赏功,王者所为。今陛下一统,四方宁静,再封谋臣勇将镇守各处边关,此诚社稷之长计也。”帝曰:“日前献俘阙下,朕亦未曾发落。卿说大辽太子与诸臣子将何以处之?”八王曰:“前者班师之际,寇学士等议:欲留兵镇守幽州。其事未敢擅行,故必归请陛下裁之。但幽州土地瘠薄,今虽得之,亦无利益于国。莫若遣辽太子诸臣返回,效先王兼灭国、继绝世、施仁政,以怀服天下之诸侯也。”真宗允奏,遂下令赦辽二太子并诸臣,俱遣还辽。敕旨既下,番人大悦,到阙谢恩。帝赐辽太子蟒衣玉带。太子再拜受赐,辞别真宗。即日,众臣回幽州去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