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东郊,并州大营。
吕布一身便服,独自一人牵着自己的战马漫步走出辕门。等到离得远了,他警觉的查看着四周,确定无人跟随之后,这才飞身上马,朝远处奔去。
不一会,他在距离并州大营足有十里处的一条小溪旁停下马来。他坐在马背上,警惕的扫视了一周。随即他便翻身下马,轻轻在马背上一拍。一拍之下,这匹寻常战马非常自觉的走到溪边饮水吃草。而他自己却是心事重重的凝视着潺潺流动的溪水。
这时,一个身穿粗布衣裳,头戴一顶遮阳斗笠的百姓突然从不远处一丛杂草你钻了出来。心事重重的吕布见状,立即大步迎了上去。
“陛下有何事找我?”
吕布走到那名百姓身前,语气略有不爽的问了一句。原本他按照刘天的计划,主动离开皇宫。本来他以为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一展身手。结果他却没料到董卓拖了这么长时间才弄出这么点大小的动静。这一拖再拖,令他好不烦恼。此时他也把这种情绪无意识的带到了话里。
“吕将军别来无恙。”
那百姓也不介意吕布语气中的不爽,只是笑眯眯的摘下斗笠,向吕布问了一声好。等吕布看清楚来人相貌,顿时吃了一惊。
“原来是高常侍。方才有所怠慢,还望高常侍莫要见怪。”
吕布见是高进亲自前来传信,当下不敢怠慢,连忙连声告罪。末了他看到高进脸上的淤青,不由好奇的追问道:“呃……高常侍为何这般模样?”
“唉……一言难尽啊。”
高进担心自己耽误时间,只是长叹一声,然后便如实的把刚才王允献的计策说了出来。末了,他语气严肃的补充道。
“陛下命你竭力促成丁原讨董一事。还望吕将军多多费心。事成之后,陛下定不会亏待于你。”
说到这里,高进立马换上一副谄笑,不着痕迹的大拍马屁:“或许不消多久,高某便要称吕将军一声大将军了。”
高进这声“大将军”,听得吕布喜难自禁。他笑呵呵的拱手向高进谢道:“岂敢让高常侍这般说话。若有朝一日我当了大将军。你我二人一内一外,共扶陛下。岂不能成就一段千古佳话?”
“承吕将军吉言。如今陛下尚在宫中等候消息。还请吕将军速速回营。只怕王司徒已见到丁原。高某便在此等候。请!”
“高常侍辛苦了。末将这便回营。一有消息,末将即刻前来告知高常侍。”
吕布告罪一声,旋即大步走向正在溪边吃草的战马。不多时,他便扬鞭一甩,策马飞快的朝并州大营赶去。高进看着吕布远去的身影,不由苦着脸暗叹一声。
“只可怜我这苦命人还得在此受罪。唉!”
感叹完毕,高进顺手“啪”的一下打死左手手臂上一只正在进餐的长脚花斑蚊,随即便苦着脸躲回到原来那丛野草中。
……
“吕主簿,丁大人嘱我见到将军时便告知前去大帐。”
吕布刚一走进辕门,一名小校便迎上前来接过他手中的缰绳,并把丁原的话传达过去。吕布听到,连忙追问一句。
“你可知义父为何寻我?”
“不知。”
“哦,下去吧。”
吕布没能从小校口中打探到消息,只得随手一挥,示意小校牵着自己的战马退下。随后,他定定神,整了整衣裳,然后才大步朝丁原大帐走去。
不多时,他走到大帐不远处。还没靠近大帐门口,他便听到丁原的一声蕴含坚定意味的拒绝声。
“子师休要再提此事。你我多年好友,岂不知老夫底细。老夫只有三千兵马,董贼却坐拥二十万西凉大军。螳臂当车之事,老夫岂能为之!”
听到丁原的拒绝声,吕布当即缓下了脚步。他飞快的在心里盘算,思索如何才能说服丁原出兵。只可惜他距离大帐并不远。他还没等想出个法子,就已经走到了门口。无奈之下,他只得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同时开口询问了一句。
“义父为何发火?”
这时,王允被丁原一口拒绝,正打算施展三寸不烂之舌,继续游说丁原。见吕布掀开帘子走进大帐,他便刹住口,转为笑呵呵的称赞起吕布来。
“呵呵,多年不见奉先。不想今日一见,果真如陛下所言。奉先真乃天下第一猛将也!”
“司徒谬赞了。”
吕布满心欢喜的谦虚了一句。不过他却没注意到丁原脸上神色飞快的变了变。丁原见老友王允拿着自己违心捧上去的冒牌天子之言称赞自己义子,立即不动声色的笑道。
“奉先来得正好。今日司徒大人驾临大营。你可速去准备酒宴。去吧。”
“是,义父。”
吕布还没有想出法子,见丁原让自己准备酒席,立即爽快的应承下来。等到吕布离开大帐,丁原脸上笑容一敛,严肃的望向王允。
“子师莫怪老夫懦弱。只是如今董贼势大。要除此贼,需徐徐图之。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定将功败垂成。徒丢无数人性命。”
“建阳多虑了。董贼虽坐拥二十万西凉大军,但大军行动并非易事。你这三千并州铁骑岂是摆设?来去如风,定能令董贼疲于奔命,首尾不顾。况且建阳帐下又有奉先这员猛将。两军交战,只需奉先一骑绝尘,直取董贼首级。董贼一死,帐下二十万大军无主,还不任由建阳施为?”
王允嗤笑一声,很不以为然的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丁原见老友仍然不改初衷,不由在心里暗叹一声。
他可不敢把刘天假冒天子的事情说出来。现在的情况比当初更加混乱。董卓嚣张跋扈,他虽然假借生病,不去上朝,但是也从一些交好的官员口中听到了些许风声。万一当今天子是冒牌天子的消息传出去。他根本不敢想象那对朝廷有多大影响。
无奈之下,他只好闭口不语,任由王允大甩口水。后者见他油盐不进,也只得停下嘴来,暗自在心里琢磨着说辞。一时间,大帐内安静下来。两人各怀心思,坐着沉默不语。
没过多久,吕布掀开帘子,走进大帐。他一见两人只是坐着,谁也不说话。他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轻声说道。
“司徒大人,义父,酒席已经备好。”
吕布打破了大帐内的寂静。丁原和王允两人也不再保持哑巴状态。只见丁原笑吟吟的右手虚引,口中笑道。
“子师请!”
“建阳请!”
王允同样满面笑容,右手虚引,照样回了一句。随后,两人笑呵呵的携手走出大帐。此时西边的太阳已经疲倦的靠在山顶。天际的晚霞毫不遮掩的展示着自己的美丽。在黄昏下,并州大营内已经升起堆堆篝火。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饭香弥漫开来,令一些饥饿的兵卒忍不住吞咽一口唾沫。
这时,吕布在前,领着丁原和王允来到一堆篝火旁。这里,三张小案已经摆好。案上菜肴并不多。只有一碗鸡肉,一碗烤肉,一碗寻常菜蔬,外加一小坛酒而已。
“苦了建阳啊。”
王允见丁原所谓的酒席只是这么寥寥几样,不由感慨万分。丁原反倒是并不在意,只是爽朗大笑着伸手虚引。
“呵呵,子师请!”
“呵呵,建阳请!”
王允同样回了一礼后,这才与丁原一同入席。等到两人入席之后,吕布并未跟着入席,只是自告奋勇的上前为王允和丁原斟酒。做完这一切,他这才回到自己席上。
“司徒大人,末将先敬你一碗。请!”
吕布给自己斟满一碗酒后,随手将小坛望案上一放,随即双手举碗向王允笑道。话一说完,他便豪爽的将这一大海碗的酒一饮而尽。王允见状,不由笑道。
“奉先海量,老夫年迈,只怕及不上你这年少之人。只请奉先恕老夫失礼。以一口抵上你那一碗,如何?”
“嘿嘿,司徒大人多虑了。末将粗鄙,向来喜好豪饮。司徒大人乃文人雅士,大可随意,无需理会末将。”
吕布见状,连忙放下酒碗,不好意思的拱手回道。他这番举动,顿时令一言不发的丁原倍感满意。等到王允象征性的抿了一口酒之后,丁原这才举起碗来,笑吟吟的向王允笑道。
“我与子师多年未见。屈指算来,怕是五年有余。今日难得子师来我大营一叙。不敬子师一碗,我岂能放你回去。请。”
丁原刚一说完,王允脸上顿时浮现出无奈之色。他举起刚刚才放下的酒碗,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
“昔日同饮,建阳与我酒量相当。不想今日一较,我已落后建阳多矣。也罢,今日我便舍命陪君子,与建阳一醉方休。请!”
随即,两位老人在夕阳的映衬下,哈哈大笑着同时举起手中酒碗。下一刻,两人同时一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等到两人放下手中酒碗,不约而同的相互对视一眼。见对方同样没有半点醉意,两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在两位老友爽朗的笑声中,吕布站起身来,快步走上前去,依次为王允和丁原斟满酒。王允见状,不由笑道。
“奉先不必再为我二人斟酒。能与当今世间猛将饮酒,老夫已是荣幸至极。来,你我老少二人再饮一碗。此番老夫却不愿托辞。请。”
吕布听得,连忙为丁原斟满酒,随即便飞快退回席上。随后,他豪爽的双手举碗,道一声“请”,然后便与王允一同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这时,王允放下手中大碗,抬起头来,望着远处天际的晚霞,不甚感慨的叹道。
“夕阳西下,正如我大汉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