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让撂下这句狠话,果然镇住了卢植。他原本打算暗中跟上去伺机救下刘天和陈留王。现在听到张让的威胁,他不敢轻举妄动了。
“来人,号令各部速速前来救驾。”
卢植气得满面通红,盯着张让一行人匆匆离去的身影咬牙切齿的闷声下令。他真的被张让给气疯了。以前灵帝在位时,他虽然知道张让等十常侍大肆卖官鬻爵,扰乱朝纲,但是碍于灵帝宠信十常侍等人,也只得隐忍不发。现在灵帝驾崩,他却亲眼目睹张让等人挟持少帝与陈留王从容离去。这让他这个忠心耿耿的老臣实在是无法忍受下去。
无奈刘天和陈留王还在张让等人手中。他虽然愤怒,但是顾及先帝血脉的安危,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让等人逃走。
直到过了近半个时辰,卢植这才领兵匆匆朝张让等人离去的方向追去。尽管这么做根本无补于事,但是这个忠心耿耿的老臣却已经打定主意。
“先帝啊,老臣无能,眼见天子遭阉党挟持,竟无力搭救,实当罪该万死。待救出天子,老臣定当以死谢罪。”
卢植老泪横陈,凝视漆黑的前方在心中发誓。他此时虽然算不得万念俱灰,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他只打算在救出少帝和陈留王后就自刎于圣驾前,以赎放走张让等人的大罪。
这个时候,张让,段珪两人也遇到了麻烦。他们两人挟持刘天与陈留王,带领着一同追随出来的手下离开谷门。刚逃出不过两里地,一个小黄门见身后御林军当真没有追上来,立即起了心思。
于是,这个小黄门有意识的故意落到队伍最后。其他人此时正人心惶惶,慌张逃命。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举动。一等到落下一段距离,他不假思索,立即转向另一个方向拔腿就跑。
人在生命受到威胁时能够迸发出惊人力量。
这句话一点不假。这个平时只是负责守宫门的小黄门一改以往懒散。短短一会功夫,他已经跑出老大一段距离。再过了短短一会,他就完全消失在夜幕当中。
这个小黄门成功悄无声息的逃掉并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但是时间一长,同样因体力问题落在最后的那个小黄门发觉比自己跑得还慢的同僚竟然一直都没跟上来。
“天可怜见,不想又有一人将被乱党杀死。”
这个小黄门心里暗暗为这个“可怜”的同僚感到惋惜。但是再赶了一段路程之后,他猛然醒悟过来。顿时,他只恨不得劈开自己脑门,看看里面到底塞了什么东西。他现在知道为什么那个同僚一直都没跟上来。
别人跑得,我为何跑不得?
这个小黄门反应过来,立即和刚才那个同僚一样,起了开溜的心思。于是,他一想到自己大可偷偷溜走,不再和少帝,陈留王这两个烫手山芋在一起那么显眼,立即就悄悄的告诉了自己一个平素交好的小黄门。
“喂,方才有人偷偷逃走。不如你我也趁机逃吧?”
“现在逃命要紧,若是迟疑,你我皆会被乱党抓住。届时……呃……逃走?”
后者听到朋友的提醒,先是有些怨怼的抱怨一句,片刻之后便同样恍然大悟过来。于是,两人不声不响,故意落下一段距离后便慌不择路的逃向另外一个方向。
两个人悄悄翘队,动静虽说不大,但是足够引起其他人注意。当这一对难兄难弟跑路的时候,落在队伍最后的那几个小黄门很快就发现了。于是乎,这种想法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他们脑海中。
没有任何犹豫,这几人不假思索,拔腿紧随前面三位先驱者的脚步,竞相逃往其他方向。这么一来,动静不免更大了。动静一大,其他还在恐慌中逃命的小黄门先后反应过来。不到一会功夫,除了紧紧跟在张让,段珪两人身后的那几人之外,其他人纷纷夺路而逃。
可笑的是,张让,段珪两人及其那几个始终没有转过弯来的小黄门竟然完全专注于逃命。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开了小差。
过了好一会,刘天跑得累了,打算放慢脚步缓缓气,顺便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有追兵追来。这一看之下,他顿时乐坏了。
“哈,就剩这么几个人。要是他们也逃了。那机会不是更大了?”
刘天勉力忍住笑意,飞快的在脑海中盘算起来。又过了好一会,他见张让与段珪两人专心致志的忙着逃走,便假装跑不动慢下脚步。等到落下张让一米左右,他突然转过头来,一副很是好奇的模样向最后那几人低声问了一句。
“其他人都逃了,你们为何不逃?”
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刘天这句话一出,立即让这最后几人醒悟过来。这几人听到刘天的询问,顿时脚下一滞,愣住了。就这一愣的功夫,他们已经再次落后张让,段珪两人近一丈距离。
一见自己已经落后这么远,而张让,段珪都没注意到这个情况,他们哪里还不抓紧时机开溜。
常年呆在张让等十常侍手下讨生活。他们哪个不是奸猾非常。同享富贵可以,但是要一起共患难,没门。先前如果不是认定张让,段珪两人能够帮自己逃得一命。他们怎么可能肯老实的呆在张让,段珪两人手下。现在都已经逃出皇宫,他们根本不相信这个时候有什么比得上自己安全逃走来得重要。
少帝,陈留王,这两人就像黑夜里的灯笼,十足一个吸引追兵的香喷喷诱饵。有张让,段珪两人充当诱饵,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于是,这最后几人忠实的按照刘天所预想的那样,飞快消失在夜幕中。一见自己的计策成功,刘天不由大喜。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自己刚刚才落下那么一点,结果刚说完一句话就把张让抓住了。更令他郁闷的是张让还是头也不回就准确抓住他的手。
“可惜,可惜。要是这个死太监回头就好了。也许看到手下逃走,他会忍不住处置这些叛徒。到时候内讧起来也说不定。要是那样就好了。”
刘天心里叹息着,继续跟着张让,段珪两人逃走。直到过了快半个时辰,张让这才发现自己那些手下竟然全无踪影。这一发现,顿时气得张让三尸神暴跳。
“这些该杀的奴才。”
张让发狂似的厉声咆哮一句。看着张让那几欲癫狂的模样,刘天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的匕首。就在他犹豫是不是该下手的时候,段珪气喘吁吁的声音立即打消了他的念头。
“张常侍……休怒。为……为今之计……我等还是尽快离去。若是耽误时机,追兵可就来了。”
段珪身材和张让差不多。两人在宫里的生活也差不多。但是他却一直夹着陈留王逃跑。一个九岁幼童虽然不重,但是好歹也有几十斤。相当于他扛着一个几十斤重的包袱赶路。跑了这么长时间,他着实累得不轻。但是命在旦夕之际,他一咬牙,竟坚持了下来。
看着段珪气喘吁吁的模样,张让这才稍稍气平。虽然因为不久前发生的事,让他对段珪感到不屑,但是如今只剩下段珪一人忠实的跟着自己。这又让他对段珪有了重新的认识。
想到这里,张让也难得大度一回。他走到段珪身旁,不由分说的从后者腋下夺过沉默不语的陈留王。然后他将刘天的手塞到段珪手上,和颜悦色的笑道。
“你我换换。也好让你歇息歇息。”
说完之后,他甚是赞许的拍怕段珪的肩膀,然后便夹着陈留王大步朝前走去。段珪见他主动揽下重活,不由感动得眼睛都开始模糊了。等他擦擦眼,张让已经走出了好几米。这时,他突然感到一股力量注入自己身体,脚下重新有了力气。
“快走。”
感到全身有了力气,段珪便不客气的将刘天向前一推。他同样是知道刘天底线的人。不过他却没有张让那么客气。
刘天受此一推,不由向前踉跄几步。要不是手被段珪抓着,他差点就因此摔倒。这样的遭遇令他很是恼火。只是畏惧段珪现在全部注意都放在自己身上,他只得老实的在段珪的推搡下向前走去。
一直走到半夜。张让四人终于抵达小平津。听着远处传来的哗哗水声,张让一颗心终于完全放了下来。到了小平津,再找一条船连夜渡河。过了黄河,只要穿上一声百姓衣裳,往山村里一躲。他自信再也没有人能够找到自己。
于是,他放缓脚步,夹着陈留王走向一块巨石。段珪这时也听到远处传来的哗哗水声。再看到张让似乎打算停下来休息,他连忙推搡着刘天走了过去。体力不是一会半会就能够恢复。一开始带着陈留王跑路,他已经消耗了几乎全部体力。后来虽然张让主动接下陈留王这个重负,但是他仍然气喘吁吁,双腿发软。
这时,刘天偷偷的观察着四周。只见这附近四下无人,除了虫豸不时鸣叫之外再无别的动静。天上虽然有着一轮明月,但是光线明显不足。稍微走远一点,就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
观察了好一会,刘天悄悄的摸了摸怀里的匕首,心里暗暗说道。
“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