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刘天起床穿戴后,照旧坐在案几前阅读竹简。既不出去走动,也不前去找张宁伺机套取情报。他深知自己刚到云中,除了张宁,张角以及其他黄巾将领根本不会信任自己。更别说那些相貌凶恶,看不起汉人的匈奴人。到了中午,刘天刚刚看完那卷《左传》。还不等他将竹简放下,张角便来了。
“刘公子,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张角进到屋里,和颜悦色的朝刘天拱拱手。随即他转身向外招招手。两个黄巾兵卒抬着一口大木箱走了进来。等到两个兵卒放下木箱,他指着那口木箱呵呵笑道。
“听宁儿说,公子喜读古籍。可惜云中初遭战火,寻遍全城,也只得这么少许。呵呵,特地拿来与公子解闷。”
“有劳大贤良师了。”
刘天谦虚的拱手一礼,旋即邀请张角席上落座。而张角却呵呵一笑,连连摆手笑道:“呵呵,刘公子客气了。我今日前来,除了送上古籍供公子解闷,也是前来邀公子移步前厅。我已设下家宴,以谢公子搭救小女之恩。公子,请。”
“恭敬不如从命。大贤良师,请。”
刘天拱一拱手,旋即笑着起身伸手虚引。一番推让之后,两人同时走出屋外,结伴朝前厅走去。不多时,两人便来到前厅。
只见厅里已经摆上酒席。左右两旁席上,仅有寥寥几人。其中一个少女见到张角和刘天结伴而来,立即面露欣喜之色,连连朝两人招手。
“小女疏于管教,让公子见笑了。”
张角被自己女儿的冒失举动弄得头疼不已,无可奈何的向身旁的刘天轻叹一声致歉。刘天这时也是有些头疼。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更知道自己代表的是朝廷,是官僚阶级。而张宁却算是农民阶级的一份子。从现代社会穿越而来,他很清楚阶级矛盾不可调和。他同时也很矛盾。既不忍心看着张宁泥足深陷,落得寞落一生,也想通过张宁探查到黄巾军内部的机密。见张角向自己致歉,他只得放下心中纠结,故作羡慕的摇头笑道。
“张姑娘天性自然,如云中雀鸟一般洒脱。在下很是羡慕。大贤良师何必强求张姑娘如大家闺秀一般?若张姑娘真如闺秀,那真可谓暴敛天物。”
“呵呵,刘公子谬赞小女。老夫实感汗颜。请。”
张角听得刘天称赞张宁,不禁老怀开慰的呵呵一笑,同时伸手虚引一请。刘天见状,一声“请”下,与张角一同走入厅里。但是他心里却狠下心来,不住的提醒自己。
“我就是一个小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张宁身为黄巾军,和我有什么关系?没必要在意是不是会伤她的心……唔……没必要……没必要……”
虽然如此,但是他的心声却渐渐弱了下去。就在他暗自感到自己信念不够坚定的时候,一个不悦的声音陡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哼,来历不明,谁知道他是否朝廷中人。也许这正是朝廷派来的细作,意欲打探我等黄巾义士举动。”
突然听到这个声音一语道破自己的计划,刘天心中一紧,循声望了过去。只见张宁对面席上,一个年约二十许的年轻人阴沉着脸,死死的盯着他不放。而那年轻人身旁,一个差不多年纪,相貌憨厚的年轻人连连拉拽着对方的大袖。
“呼……吓我一跳。记得黄巾军里面没有什么妖孽一样的谋士。估计这家伙也只是随口一说。想恶心恶心我吧。”
刘天看清楚对方的相貌,心中顿时一松。旋即,他也不理会那个阴沉着脸的年轻人,转头向身旁的张角拱手问道。
“这位兄台是?”
“呵呵,让公子见笑了。”
张角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歉意的向刘天拱拱手,旋即抬起头来,不悦的瞪了那个年轻人一眼。同时口中呵斥道。
“张文,休得无礼。刘公子乃搭救你堂妹之恩人。还不快快向刘公子赔礼!”
张文见伯父呵斥自己,心头登时涌上一股火气。仅仅片刻,他又按捺下来,低下头,盯着案几沉默不语。这时,他身旁的那个年轻人见状,连忙站起身来,躬身向刘天拱手赔礼。
“请刘公子原谅家兄鲁莽。在下张虎给公子赔礼了。”
刘天一听,心里不禁乐了。叫张文的举止鲁莽,叫张虎的却温文尔雅。刚好调了一个个。他连忙回礼笑道。
“无妨,在下初来乍道,惹人怀疑理所当然。这位张兄口直心快,当真是一条好汉。”
“呵呵,刘公子,请。”
张角见刘天谦虚有礼,又不高不低的奉承了张文一句,不禁欣慰的伸手虚引。刘天同样微微笑着伸手一引。
“大贤良师,请。”
话音刚落,张宁便迫不及待的指着自己案几旁边的那个案几叫了起来:“刘公子,你的席位在这。”
刘天见状,微红着脸向张角以及张文,张虎兄弟拱手告罪一声。旋即他便走向自己的席位。这时,张角有些无奈的微微摇头,旋即便走向正中的席位。而张文却脸色越发的阴沉下来。
宾主落座。张角率先举杯,向刘天遥举示意。刘天随即也将案几上的酒盏举了起来,以示回应。
“刘公子,搭救小女之恩,老夫没齿难忘,先敬你一杯。请。”
“请。”
刘天微微笑着回了一句。旋即,两人同时以袖掩面,喝下这一盏酒。刚一放下酒盏,一旁的张宁便红着脸,飞快给刘天的酒盏里斟满了酒。张角见状,头又是一疼,旋即为自己斟满酒后,再次举起酒盏。
“第二杯,老夫谢公子不惜性命保护小女。请。”
“请。”
刘天不知道是因为张宁抢着给自己倒酒感到害羞,还是因为那句“不惜性命”感到惭愧。他红着脸,也把酒盏举了起来。不过对面张文的脸色却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了。
第二盏下肚。张角等到张宁为刘天斟满酒,再次将酒盏举了起来。他面带感激的叹道:“公子欲入我太平道,老夫倍感欣慰。从今往后,老夫还需多多仰仗公子。再敬公子第三杯。请。”
“请。”
一连三盏酒下肚,张角的神情随意起来。不过张文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刘天。张角敬完酒,他便举起酒盏,阴沉着脸向刘天遥举闷哼道。
“我也敬刘公子一杯。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刘公子。”
“张兄,请。在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天见张文来者不善,心情轻松的举起酒盏,呵呵笑着示意张文尽管开口。后者见状,一仰头,一口将酒灌下。随即,他死死盯着刘天,冷然的问道。
“刘公子冬日北上可是为收购牛羊马匹?”
“正是。”
“你撒谎!买卖牛羊马匹多在夏秋二季。冬日北上,如何收购牛羊马匹?何人会在冬日出售?”
张文吼完,当即半跪在席上,右手径直握紧腰间长剑,仿佛只等刘天词穷,便立即拔剑,上前了解这个小子的性命。面对张文一连提出好几个问题,刘天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他施施然喝下这盏酒,随即抬头望向张文笑道。
“张兄恐怕不曾做过商贾吧?”
“那又如何?”
“呵呵,为商者,必有远见方能盈利。就以此事说吧。牛羊马匹或许多在夏秋两季交易。只是,若只在此二季北上,只怕盈利甚少。我不知他人如何。以在下薄见,先行将定金交与牧者,待来日牛羊马匹出售。自行来取便是。天下之大,胜过在下之人数不胜数。若是晚些时日,又如何购得足够牛羊马匹?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张兄听过否?”
刘天呵呵一笑,旋即口若悬河的说了起来。当他说到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句话的时候,张角眼前顿时一亮。张宁更是喜难自禁,心事完全写在了脸上。甚至连张虎也不禁暗暗点头,显然也被刘天这席话给说动了。
“哼!”
张文被刘天一噎,登时词穷,悻悻的闭上嘴坐了下来。刚一坐好,他再次举起酒盏,又极不甘心的说道。
“方才多有得罪,我张文在此向刘公子赔罪。”
说完,他一仰头,爽快的灌下这一盏酒。喝罢,他再次死死盯着刘天,嘴里愤愤的追问道:“我听得刘公子与宁儿在晋阳时竟可走动自如。我等黄巾义士在朝廷眼中便是反贼。宁儿身为伯父之女,你又与她交好。还请刘公子解释,官府为何如此善待一反贼?”
“说来惭愧,在下并不知情。”
“你这朝廷细作,如今终于露馅了吧!纳命来!”
张文听得,顿时霍地一下跳起来,锵的一声拔出长剑,径直朝刘天直刺过来。他身旁的张虎见状,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铛!
一声金铁相交之声。张宁如同一头雌虎一般,用力磕开张文手中长剑。她恨恨盯着张文,用剑指着张文娇喝一声。
“张文,你敢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