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皇朝经世文续编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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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學術四法語(2)

四曰習勞則神欽。 凡人之情。莫不好逸而惡勞。無論貴賤智愚老少。皆貪於逸而憚於勞。古今之所同也。人一日所著之衣。所進之食。與一日所行之事。所用之力相稱。則旁人韙之。鬼神許之。以為彼自食其力也。若農夫織婦。終歲勤動。以成數石之粟。數尺之布。而富貴之家。終歲逸樂。不營一業。而食必珍羞。衣必錦繡。酣豢高眠。一呼百諾。此天下最不平之事。鬼神所不許也。其能久乎。古之聖君賢相。若湯之昧旦丕顯。文王日昃不遑。周公夜以繼日。坐以待旦。蓋無時不以勤勞自勵。無逸一篇。推之於勤則壽考。逸則夭亡。歷歷不爽。為一身計。則必操習技藝。磨鍊筋骨。困知勉行。操心危慮。而後可以增智慧而長才識。為天下計。則必己飢己溺。一夫不獲。引為余辜。大禹之周乘四載。過門不入。墨子之摩頂放踵。以利天下。皆極儉以奉身。而極勤以救民。故荀子好稱大禹墨翟之行。以其勤勞也。軍興以來。每見人有一材一技。能耐艱苦者。無不見用於人。見稱於時。其絕無材技。不慣作勞者。皆唾棄於時。飢凍就斃。故勤則壽。逸則夭。勤則有材而見用。逸則無能而見棄。勤則博濟斯民而神祇欽仰。逸則無補於人而神鬼不歆。是以君子欲為人神所憑依。莫大於習勞也。

余衰年多病。目疾日深。萬難挽回。汝及諸姪輩。身體強壯者少。古之君子。修己治家。必能心安身強。而後有振興之象。必使人悅神欽。而後有駢集之祥。今書此四條。老年用自儆惕。以補昔歲之愆。囗令二子各自勖勉。每夜以此四條相課。每月終以此四條相稽。仍寄諸姪共守。以期有成焉。自記

學約五則

汪廷珍

一辨塗。孔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人品之分。盡於此矣。又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學術之要。盡於此矣。今有士於此。行求無愧於心。學求有用於世。則雖從事於記誦。固格物致知之要。從事於詞章。亦足言行遠之資。得不謂之為己乎。若其希華膴於當世。冀令名於身後。則雖躬東漢之卓行。徒取世資。誦宋儒之微言。卒無心得。得不謂之為人乎。誠能立心為己。則知聖賢一字一句。皆為我安身立命而設。從此虛心涵泳。切己體察。讀書自有實得。行文自有裏言。出則為名臣。處則為通儒。隨其所造淺深。皆有成就。若徒欲華世取名。則塗徑已錯。雖從事於學。不免自欺欺人。以事親必不孝。以事君必不忠。以之立功。必不足以濟時。以之立言。必不足以傳後。所謂不誠未有能勝者也。易曰。差若毫釐。謬以千里。審端徑遂。莫有要於此矣。

一端本。士者四民之首。天下之事。皆吾分內事也。 國家自公卿至一命之吏。皆以讀書人為之。然則為士者。自人倫物則。以及天文地理兵農禮樂陰陽律歷。下至農圃醫卜之微。孰非所當知哉。如其不通古今。不知事變。即使終身伏處。而居身應事。一無依據。人情物理。一無知識。名為秀才。而面牆一世。不可愧之甚哉。且即以行文論。無點墨。專仗時藝數篇。東塗西抹。譬猶無米之炊。苦亦甚矣。夫學問無窮。資稟不一。遜志時敏。循序漸進。苟非不才之甚。皆可有成。乃今之學者不然。不論何等才質。專一求其速化。揠苗助長。雜施不遜。天資卓越者。往往斲而小之。中人以下。遂至心如廢井。以余歷試江西諸郡。所見童生中多有文理頗順。問以四書白文。不能記憶。五經三傳。竟未識面。又有十一二歲童子。五經尚未開卷。而試牘闈墨。成誦已多敗壞人才。莫此為甚。天分少劣者。往往四十五十。博一衿不可得。而教者反以此為捷徑。此無他。為之師者。本從此途而來。舍此無以為教耳。三年之艾。畜之未晚。則盍反其本哉。

一敬業。制藝一道。自有明至今四百餘年。巨生大儒。名卿碩輔。俱出其中。從未有敢薄為取科名之物。而易心嘗之者。迄今讀其文字。其性情學術。人品事業。如將見之。獨至近今二三十年來。士皆厭薄時文。凡天資英敏者。或從事詩賦古文。或矜言訓詁小學。其於時文。祗以為 功令所在。不得不為。鹵莽草率。不復致力。惟夫鈍根下才。不足有為之人。然後朝吟夕披。剽竊塗抹。以為時文有如唐之樂工。不能習坐部立部伎者。乃習雅樂。此大惑也。 朝廷以此取人。士子以之致身。所代者聖賢之言。所述者仁義之旨。而可鄙薄之乎。於此而苟焉。其庸有不苟者乎。夫時文者古文之一體。猶之碑志傳記表疏論序云耳。以剽竊腐爛者之不足言文。乃並時文而小之。過矣。試以 本朝先正觀之。邃經學者。莫如李文貞光地。善為古文者。莫如方侍郎苞。工詩律者莫如王文簡士禛。三公之於制藝。未嘗苟也。傳漢學者莫如惠學士士奇。講宋學者莫如陸清獻隴其。蔡文勤世遠。三公之於制藝。未嘗苟也。今之厭薄時文者。其經學古文詞。果能出諸公之上乎。毋亦謬為大言而無其實乎。嘗論詩文之流別有二。有專門時文之文。有經生儒者古文家詩人之文。使者隨才甄拔。不拘一律。約而言之。斷未有深於經術理學詩古文詞。而時文竟無一可觀者也。亦未有目不見全經。手未披古籍。而工為時文者也。曲禮曰。毋不敬。先資拜獻。尚慎旃哉。

一裁偽。人心不同。如其面焉。文格亦然。平奇濃淡。各不相侔。期於是而已矣。論甘忌辛。好丹非素。始於一偏之見。釀為門戶之爭。此等識解。最為狹陋。若衡文取士。而執一隅之偏。則屈抑者眾矣。理法才情。二者相濟。不可偏廢。乃自臨川雲閒。爭競不已。徒黨和之。遂成水火。以余觀今日江右文字。強半平庸膚率。稍有波瀾意趣。恆苦選言不雅。才情可採者。幾於百不得一。而貪常嗜瑣之徒。猶沾沾以腐理死法繩之。一若刊落才情。方合理法。偭棄理法。方為才情。豈非大謬。使者論文。盡破籓籬。諸生但能自出己見。發揮本題。其才學見識。筆氣文情。稍有一端可採。即或紀律少疏。字句未淨。皆予節取。惟勦襲舊套。抄竊陳言。按之題理題位。全不切合者。概不甄錄。去偽存真。冀於斯事有少補云。

一自立。風氣之說。其來已久。苟非克自樹立。鮮不從風而靡。夫官錦坊花樣。不必有意違之。然詭遇獲禽。亦君子所深恥。有志者。但求不失乎聖賢立言之旨。無負乎 國家取士之心可矣。至於得失命也。何必役役然抗塵容而走俗狀。以僥倖於不可知哉。且風氣轉移。月異而歲不同。大都始於畿甸。流及大都。漸至偏隅。正如市肆冠履之度。今茲如是。來歲又非。迨此風流及偏隅。則畿甸早已厭棄。而昧者猶取已陳芻狗沾沾仿傚。豈有倖乎。歸熙甫曰。場中只是撞著法。別無貫蝨穿楊之技。使者久在名場。從遊頗眾。文章得失。閱歷最多。深信斯言。確不可易。彼揣摩之說。特妄庸人之欺世而已。昔者八代文衰。昌黎起而振之。當世以為怪笑。後世仰若斗山。 本朝康熙中歲。文漸卑苶。韓文懿有志復古。每一文出。俗士譁之。卒之受知   聖祖。圭臬藝林。然則文之不能不變。時也。或挽其變而歸之正。或因其變而愈益神明於正。學者事也。韓進士夢周誨人曰。風氣之說。議者牢不可破。如指歸唐為正嘉風氣。則正嘉時皆歸唐也。而歸唐何以傳。指鄧黃為隆萬風氣。則隆萬時皆鄧黃也。而鄧黃何以傳。蓋此外之黃茅白葦。古猶今也。我亦夫也。不可開風氣乎。旨哉斯言。學者宜致思焉。

勸士條約

李棠階

士為風化之原。敦本勵學。一日不容緩。滇自有明以來。如蘭延秀楊存誠胡左囗艾鄧川諸先生。皆潛心理道。淹貫經史。 本朝如劉復吾景傳諸子。亦皆積學砥行。節義著聞。今日英賢間出。追蹤往哲者。固不乏人。而不自樹立。以貧為病者。亦不免焉。使者奉  天子命。視學此邦。多士之責。使者之責也。士習稍不端。文風稍不純。其何以自安。今取其最切近者。揭為十條。示之學校。為諸生勖。諸生其各勉強力行。毋自欺毋自怠。毋以為迂闊而忽之焉。則幸甚幸甚。

一曰立志。非徒志於科目。揣摩墨卷而已。必振奮淬厲。以聖賢為必可為。以不為聖賢決不可以為人。不惑於勢利。不牽於境遇。不間於時日。夫而後謂之立。非謂晝夜攻苦。孜孜於八股也。且即以八股論。亦必有志者。期法聖賢。存養此心。使義理充然。方有佳文。否則浮光掠影。終無是處。

一曰明理。夫人之脈為理。木之文為理。有條不紊。此理之所由名。聖人以一心之理通天下之理。學者必以事物之理。擴一心之理。如人各有耳目手足。人各有父子兄弟夫婦之倫。其所以然之理安在。又如讀一卷書。此一卷書之理安在。讀一句書。此一句書之理安在。其他日用往來。至纖至悉。莫不有理。隨事窮究。日積月累。以至通達無滯。則疑事庶可鮮矣。

一曰博學。夫博非徒夸多囗靡。侈無書不讀之名也。不特淫詞小說不可觀。凡無益於學問身心者。皆不宜枉費精神。窮經為要。讀史次之。蓋事物之理。皆具於經。反復詳繹以求其體要。但經之言渾而奧。史之事博而詳。故練識必於史。其餘子集。及名臣大儒之著述。皆可取讀。雖或家貧無書。或僻壤難購。若誠不安於固陋。則親友藏書。及學校中有藏書者。皆可借觀。但總須著實理會。不可徒摭拾為時文資也。

一曰反己。蓋學皆所以明理。而理非徒明焉己也。既明乎耳目手足父子兄弟夫婦之理。而己之耳目手足與所以處父子兄弟夫婦之間者。果盡此理否。既明乎所讀之書之理。而吾之日用身心果能體此理否。即知即行。必時時檢點省察。懸以為的。而勉力赴之。方為有益。

一曰安貧。古人有云。咬得菜根。則百事皆可做得。安貧之謂也。今之諸生。或至干預詞訟。包攬錢糧。不憚 國法而為之者。亦大半貧之所迫。然試思我輩讀書不貧者幾。以貧之故。至於以身試法。或斥革功名。幽囚囹圄。貽羞父母。見笑鄉黨。所遇輒窮。較之向日之貧有更甚者。縱不至此。亦不免為有司之所輕。否則受其憐而已。清夜自思。何以自立。諸生切宜猛省。忍一時之貧。而專攻本業。則祿在學中。自有不貧時。即使終貧。而積學好古。修身砥行。卓然為眾望所歸。與其營營多事。而貧日益甚。尤悔叢集者。孰得孰失。亦大可知矣。

一曰能忍。治氣之功。莫要於忍。息事之法。莫切於忍。近有身列膠庠。以田產細故。不忍小忿。遂至失兄弟骨肉之歡。互相控詰。卒乃傾家蕩產者。睹此等事。實為痛心。夫兄弟同生同育。少同乳。長同室。如手足之不能相離。其親何如。而乃以一時之不忍。致爾決裂。窺之父母之心。必有愀然不樂者。為子而令父母之心不樂。則非但不友不悌。而且不孝。且己亦有子。己之子兄弟相爭。己心必不安。而己之兄弟先相爭。又何以訓子。不為兄弟計。獨不為己之子計乎。至鄉里朋友之間。皆不可以小忿貽後悔。其或為勢豪之所淩。僕隸之所侮。總當反己自修。忍之於始。用力既久。漸歸自然。此處世之要。養心之本也。

一曰敬容。制外所以養中。聖人之告顏子。尚兢兢於視聽言動。何況其餘。凡箕踞跛倚手足動搖之類。皆當敬以戒之。出入起居事上接下之間。須時時檢點。以禮自閑。至應試之時。茶坊酒肆。斷不可輕入。以致意外之侮。每出寓。總當衣冠整肅。自別於眾。不得以酒食徵逐。容止張皇。失其身以至失其心。此皆容之粗者。然於此致謹。亦大段無失。

一曰虛心。凡天下之器。惟虛者能載物。滿則無可增矣。學問之道。最戒滿字。天下之自滿者。直妄而已。不特有志聖賢者。沈潛反復。理境無窮。無可自滿。即如書籍。我輩目前所見。尚不及萬分之一。其他有關於日用身心國計民生之書尚多。皆所未見。何得自滿。故必持以虛。無論勝己者與不如己者皆可取益。即農工商賈之事。亦可旁參互通。隨地留心。隨地自反。進境未有涯也。

一曰敦鄰。一里之中。必有讀書入庠。為眾人所尊者。士所以為民之表也。若愚民無知。或口角細故。忿爭囗毆。不知刑律。敢作非法。以致比鄰之誼。翻如仇讎。此則賴為士者勸化之。凡歲時伏臘。日用往來之間。間取   聖諭廣訓意思。以俗言解之。婉言導之。使知利害禍福。由於善惡。積之既久。善者益勉。不善者漸改。則鄰里敦睦。種德無窮矣。又滇南近多疾疫。聞有一人病而家人皆避去者。夫病不必遂至死。而一切無人照料。雖欲不死不可得。袖手而聽其死。即路人亦有不忍 何況家人骨肉。竟忍心至此。實傷風化。此在讀書稍明白者。固斷不至此。然亦當剴切婉轉。勸諭鄉里。以革此風。亦可稍挽厄運。因說敦鄰之義。附錄於此。然在今實為至要。諸生毋忽。

一曰有恆。以上諸條。皆宜以恆。所謂不惑於勢利。不牽於境遇。不間於時日。立定此志。時時提醒此心。反躬自省。偶有懈時。即痛自刻責。則敦本勵行。日有進境。端其始進之基。儲為有用之材。他日為 國家倡明正學。維持世道。於諸生有厚望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