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卷起了漫天的黄土,映照着惨淡的日光,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沙黄的颜色,摇晃不明。
倦夜静静地站在黄沙中,淡色的衣服随风扬飞,狂猛的黄沙就在他的身前旋转,似能随时把他卷入风中。
如此惊人的风势,他却恍如未见,神态悠远而安静,像是身处在小桥流水,柳翠花娇之间。
站在倦夜身后的水色却受不了了,她习惯了水中生活,本来就不适应陆地的干燥,更别说眼前这种黄沙漫卷的环境了。
她用手捂着口鼻,呼吸都困难了:“主人,我……咳咳……”刚张嘴就呛了一口黄沙,“我不行了,主人,我们能不能……先找个地方喝点水……再吃点苹果梨什么的,然后睡一觉,坐着车过来看风景。”虽然她实在搞不明白,这种连臭虫都不来的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不过,这也更说明了主人的与众不同。
一直沉默的千羽却在研究倦夜的表情,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倦夜,这里难道是……”
倦夜凝视着脚下,金黄色的沙粒贴着地面流动:“这里原来生长着满山的沁血兰,月夕倒下的时候,鲜血就像眼前的黄沙,飞舞溅洒在洁白的花蕾上,那么多的沁血兰花竟在同时开放了,可是只有一瞬间,花瓣又重新关闭,似乎也随着月夕死去了。”
月夕,那个温润似月,清朗如风的少年,真的就这样去了吗?
倦夜轻轻闭上了眼睛:“只是短短几十天,这里竟似经历了千百年的沧桑,青山绿地全已不见,只剩下这风沙漫天,可是你若留意,风中还飘散着沁血兰的花香。”
风沙忽然更大了,狂暴地席卷着周围的一切,倦夜猛地睁开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冷厉。
隐约间,风中竟夹杂着阵阵咆哮,如雷一般,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了。伴随而来的是地表的强烈震动,像是有惊雷在脚下奔走,呼号着想要掀开这沉重的地面。
风暴更大了,可是却全卷向一个方向——地下,那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风沙,迫使他们暴烈地冲向土地,卷起更烈的风,掀开一道道裂缝。
“轰”然一声巨响,倦夜、千羽和水色三人所站的地面竟然开始上拱,伸出一座灰褐色的山头,像是一张尖厉的大嘴。
大嘴猛然张开,宛如裂开了一道峡谷,从里面卷出阵阵旋风,似乎要将倦夜三人完全吞噬。
倦夜三人腾空飞起,可是下面的旋风却有着惊人的吸力,拽住了三人的身体。尤其是水色和千羽,虽然全力与那股吸力抗衡,仍然无法上升半步。
倦夜回头,却看到停在半空中的千羽,想也没想就飞身转回,去拉千羽的手。
可是两人的手刚刚接触,千羽却听到旁边水色的一声惊叫,转头正看到水色被那股旋风扯向地下。
千羽想也没想便伸手拉住了水色,可是她不但没有拉回水色,反而身不由主地被水色带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洞中……
倦夜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千羽突然远离,迅速地陷入黑暗的地底,总是云淡风清的面孔终于变了颜色:“千羽!”
那声呼唤却被风声淹没——
满眼的黄沙突然被无边的黑暗所代替,千羽感觉自己似乎被卷入旋风的中心,掠过一排白色尖利的齿状物之后,就掉入了一个更深更长的黑色通道,风声在耳边呼啸,像是随时能把身体撕裂一般,身不由主地被风旋转着向更深的地方坠落。
终于,黑暗中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千羽撞上了一面凹凸不平的墙壁,还带着弹性,竟又将千羽弹了出去。头晕目眩的千羽趴在那里,再也不敢动了,过了好久,才逐渐适应了眼前的黑暗。
她尝试着摸索“地面”,触手却是温热的感觉,并不平整,依然带着弹性,有节奏地一起一伏,像是在颤动。
千羽突然有种诡异的感觉,那种颤动竟像是生命的律动,难道——羽心里一慌,忍不住叫了起来:“水色,水色!”
“我在这里。”
水色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有气无力的,“千羽,这是什么鬼地方?你在哪儿?”
千羽循着声音摸去:“我……我也不知道,我……有点害怕……这里好黑……”
水色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千羽,你看到主人了吗?”
千羽摇头,突然想到水色看不到自己的动作,连忙说:“还没有,希望他没掉下来,这里的感觉好怪,好像潜伏着什么危险……”
水色突然惊叫起来:“哎呀,好痛!有东西在咬我!”
千羽更慌了,着急地乱摸:“你在哪儿?受伤没有?”突然她抓住了一支手,那手冰凉冰凉的,千羽连忙握紧了,“水色,咬到哪里了?”
可是“水色”并没有反应,反而有东西一个一个地沿着那手爬到了千羽手上,然后再爬上胳膊、前胸、颈部……
感觉凉凉的,痒痒的……
千羽猛地惊叫起来,甩开那手,用力拍打自己的身体:“什么东西?”
水色也在叫:“走开,走开!”她的声音分明距离千羽还有一段距离。
千羽瞪住了身前的黑暗,呼吸急促起来:“你不是水色。”
身前突然亮起了一点萤光,然后是两点,三点……
千万点微弱的萤光最后竟然凝聚成一个发光的人,那人的身体好像是透明的,体内闪着一点一点的光芒,照亮了周围,也照亮了她清晰的五官。只是太清晰了,甚至还能看到皮肤下面脉动的血管,鲜活的骨肉、流淌的血液。
千羽惊恐地看着那人,一步一步后退……
水色又在惊叫,千羽转头,竟发觉水色的身体上布满了深褐色的小虫,样子很像甲壳虫,但身体是梭形的,头部尖尖的,正在努力钻进水色的身体。
千羽惊叫起来:“水色!”
水色又在叫,不是恐惧,而是愤怒:“你们这些家伙,以为我好欺负吗?”她闭目凝息,骤然之间,从她的身体中射出了千百根刺状的东西,刺穿了那些小虫的身体,虫尸立即散了一地。
仔细一看,水色身上射出的竟是鱼刺,尖锐如针。
千羽呼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也被那种虫子占领了,可是那些虫子在咬上她身体的时候,却被一层无法看到的气罩挡住了,根本无法真正接近千羽。千羽惊慌地拍打起来,终于将那些虫子打落,那些虫子一见无法得逞,竟然爬回了发光的透明人身上。
怪不得一开始千羽和水色没有看到她,原来她的身体被那些虫子覆盖了,遮住了光芒,直到这些虫子爬向千羽和水色,才将她暴露出来。
水色瞪着透明人:“你是什么人?”
透明人张开嘴,几只萤火虫从她的嘴里飞了出来,想不到她竟然能把萤火虫藏进身体:“原来你就是四大天王中的鱼王,久仰大名了。”
水色冷笑:“鱼王是我的伯父,他已经去世了,不过,若说我是当代鱼王,倒也当之无愧。”
透明人也在笑,更多的萤火虫从她的嘴里飞出,周围越来越亮了:“很好,你们也掉进了这里,不但可以陪我说说话,以后还可以做我的食物。”
水色更是恼怒:“还不一定是谁吃谁呢?”
千羽疑惑:“你用了‘也’字,难道你也是掉进来的。”
透明人哼了一声:“不错,我是因为发现身上的这些兽变虫,才追踪到了这里,却不小心被旋风卷了进来。”
千羽好奇:“兽变虫?好怪的名字!”
透明人不屑一顾地说:“兽变虫是极其珍异而罕见的,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虫中的瑰宝,不过量你这种无知的人也不会懂的。”
水色比她更不屑:“你若能离开这里,我才佩服你,说那些自以为是的话有个屁用!”
透明人有些生气了,更多的萤火虫从她的嘴里飞出,分布在各个角落,也让千羽看清了眼前的环境。这里竟然是一个非常大的近似椭圆形的空间,上下左右都是那种灰褐色的“墙壁”,而且明显地感觉到它在有节奏的颤动。
只有头顶的壁面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圆形黑洞,阵阵风声从里面传出,距离这么远也能感觉到那惊人的风势,几个人就是从那里被卷进来的。
透明人指着黑洞:“那里的旋风产生了惊人的吸力,而且是由外向内,我们根本无法通过它到达外面。哼,若是具有抵抗的力量,也就不会被吸进来了。”奇异的是,随着更多萤火虫的飞出,透明人身上的光芒越来越弱了,甚至皮肤也逐渐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竟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
千羽发愁地看着黑洞:“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透明人阴狠地看着两人:“等待机会!当然,谁能坚持活到最后谁才是赢家。”
千羽惊吓地看着她:“你不会真的想把我们吃掉吧?”
一个清悠好听的声音突然从三人头顶响起:“放心,他不会有机会的。”
千羽惊喜地抬起头:“倦夜?”
水色也兴奋地大叫:“主人!”
深不可测的黑洞前,果然出现了倦夜的身影,他迅速降落,凝视千羽的目光中现出放松的神色。
千羽激动地扑了过去,谁想,水色的动作竟然比她更快,一阵风似地扑进了倦夜的怀里,并抱着他大哭起来:“主人,你终于来救我了,我要吓死了,那个人还说要吃掉我呢?我好怕!”
千羽愕然地看着痛哭流涕的水色,记得刚刚她还一副冷静自若的样子,怎么转眼间就变成娇弱胆怯的小娘子?她不但说了自己想说的话,还抢了自己抱住倦夜的机会,实在——太可恶了!
倦夜皱了下眉,不露声色地扶起水色:“我都知道了,你没事就好。”他的目光掠向千羽,然后才转向那个透明人,神色带着一丝意外。
虫王秦小如。
千羽沮丧地垂下头,好怀念倦夜的怀抱,好希望被他抱住的是自己!
秦小如盯着倦夜的目光中却带有另外一种意思,有赞赏,也有疑惑。
水色泪眼汪汪地看着倦夜:“主人,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即便知道我陷入危险的地洞,也会奋不顾身地来救我,我一直相信的。”
倦夜冷静地看看周围:“你们确实陷入了危险,不过,这里并不是什么地洞。”
秦小如似有所悟:“果然,我也察觉到了,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古怪,我甚至没看到一块儿类似土石的东西,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千羽也在疑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周围透着生命的气息,这些墙好像也是活着的。”
水色一怔,斥责千羽:“你说什么鬼话?墙壁也有活的吗?”
倦夜镇定地说:“千羽说的不错,这里不但墙是活的,一切东西都是活的,因为这里并不是什么地底石穴,而是一只巨兽的身体里。我之所以晚下来一会儿,就是在观察它,以确定它是什么东西!”
“什么?”三个人几乎同时惊叫,水色更是跳得老高,脸上也不见了刚才娇柔无依的神态,而是一种快抓狂的样子,“巨、巨、巨、巨兽!老天……怎么会这样?”
秦小如也愣在了那里,喃喃地说:“看来我们也不用愁谁吃谁的问题了,因为我们都已经做了巨兽的食物。”
千羽的目光竟然一亮:“原来是这样,我进来时看到那白色尖利的东西一定是巨兽的牙齿,这条通道……”指着黑洞,“一定是食道,而这里……”用力踩了下地面,兴奋地说,“莫非这里就是巨兽的胃,太有趣了!”
“有趣?”水色和秦小如冷箭似的目光同时射向千羽,满含警告,若再刺激她们,就别怪她们不客气了!
倦夜看着千羽的目光却有着笑意:“是呀,你果然聪明。”
“聪明?”水色怪叫,“我看她是白痴!现在不是研究巨兽身体结构的时候,而是研究要怎么出去,才能避免变成巨兽的粪便。”
倦夜看着气急败坏的水色,轻叹一声:“你放心,我会带你们出去的,你绝不会变成巨兽的……咳!那个东西。”
水色狂喜地抱住倦夜:“真的,太好了!我就知道……”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赶忙结束手舞足蹈的动作,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柔弱与矜持,她望着黑洞,“主人,您是要带着我们通过那里吗?”既然危险解除,她可不能再像刚才那么放肆,淑女一些才会讨男人喜欢。
倦夜看在眼里,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只觉得幼稚而有趣,忍不住轻轻一笑。那笑容就像是暗夜中突然亮起的火光,绚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但倦夜的笑容却像一根尖利的针,狠狠地刺进千羽心里,她的心突然沉入谷底,而且跌进了最深处。倦夜的笑容不是为她,而是因为水色,这个认知几乎让她崩溃。
水色若有所思:“主人,旋风的力量太大了,为了保险起见,您还是一个一个地带我俩出去吧!”
倦夜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这样就可以腾出一支手与旋风抗衡。”
千羽咬着下唇:“倦夜,你先带水色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好的,我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水色连忙点头。
没等倦夜回答,那边的秦小如竟然接口了:“若要出去,就先带我,否则你们谁也别想离开!”
水色气得瞪大眼睛:“凭什么,你算哪根葱呀?”
倦夜轻轻皱眉:“秦小如,你一点都没变?只不过,这种时候你竟敢做这种挑衅,实在算不得聪明。”
秦小如突然想起了什么,惊诧地瞪大眼睛,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你……是你!真的是你,虽然你的形体变了,但我从没忘记过你的眼神,而你又叫出了我的名字,你果然是……”
“夜”字还没出口,倦夜已然目光一冷:“我是倦夜!”他已将属于夜的屈辱与卑贱完全埋葬,夜已经死了。
秦小如终于把“夜”字咽了回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是倦夜。”
千羽感受到倦夜的心情,慌忙走了过去,握住了他的手,果然很冷,她悄悄地说:“其实你一直都是倦夜,从来都是的。”千羽手心的温暖默默传递给倦夜,终于让倦夜起伏不定的心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倦夜的耳边突然响起尖利的吼声:“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倦夜的脸色变了,若隐若现之间,似乎见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千羽感觉到倦夜的心在变化,关怀地问:“倦夜,你怎么了?”水色和秦小如也奇怪地看着倦夜。
那么巨大的吼声,三个人竟似全没听到。
吼声越来越大了,夹杂着无边无际的愤怒和恐惧:“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千羽惊惶地叫起来:“倦夜,你怎么了?”
倦夜的眼睛竟然闭了起来,听到千羽焦急的呼唤,又缓缓地睁开了,他轻轻抚摸着千羽的脸:“千羽,我困了,先让我睡一下,好吗?”他的眼睛竟然又一次闭上了,甚至还侧躺于“地面”上,右手支着头,神色平静而安详。
水色和秦小如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她们不敢相信,打死她们都不信!
倦夜——竟然——在这个时候——睡着了!
千羽傻傻地看着水色和秦小如:“我们……该怎么出去?”
水色再也顾不得形象,跳得老高:“还能怎么出去?等着被巨兽从屁股拉出去吧!”
千羽怔了怔,已经不自觉地想象那时的情形,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我……我不要。”
水色蹦得更高,手指用力戳着千羽:“管你要不要?都怪你,就这样任由主人睡了过去,把我们丢在这个专门制造大粪的鬼地方。”
千羽被她戳得连连后退:“我有什么办法?”
秦小如突然打断了她们:“你们看,那是什么?”
千羽和水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头顶的一块壁面竟然在微微伸缩,就在伸缩的过程中,分泌出黄色的液体,似乎带着极大的粘性,因为它并没有掉下来,反而累积在那里,越聚越多。
秦小如似乎想到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难道是?”
或许是体积过重了,突然从那堆液体中掉下一滴,秦小如想也没想,右手一动,一只红色的蝎子已经迎向那滴液体,两者几乎是刚刚碰到,那蝎子已经开始腐烂,顷刻之间就化成了一团浓水。
那种液体自然就是我们所知道的胃酸,只不过巨兽因为体形有异于人类,因此它的胃酸腐蚀性比人强了几十倍不止。
水色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千羽怔然自语:“原来我们所吃的食物都要经历这种过程。”
更让他们感到恐怖的是,越来越多的壁面开始收缩,累积胃液,那些胃液越积越多,摇摇欲坠地悬挂在那里,看得三人心惊肉跳的。
突然一处液体从壁面掉落,可它竟不是自然垂落,反而像箭一样激射而出,目标却是躺在地面的倦夜。
水色首先反应过来,吓得一声惊叫,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把身边的千羽推了出去,挡在倦夜的身前。
千羽只觉眼前一花,那团液体已经在眼前迅速扩大,她下意识地要闪躲,却突然想到身后的倦夜,一咬牙,反而迎了上去。
液体劈头盖脸地包向了千羽,秦小如和水色忍不住变色。
千羽认命地闭上眼睛,感觉有东西扑上身体,然后流了下去。千羽诧异地睁眼,才发觉那团液体根本没有沾上自己的身体,就已经流向地面。千羽立即明白了,又是翎羽在保护自己。
水色松了一口气,又是惭愧,又是歉疚:“千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保护主人。”
千羽回过头来,苍白的面容上浮起淡淡的笑容:“我了解的,换成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秦小如冷笑,真是傻瓜!偏在这时,头顶正有一团液体掉向她的身体,被面对她的千羽看到:“小心!”
千羽扑了过去,一把推开了秦小如,自己却被那团液体淋得满头满脸。
又一团液体袭向了倦夜,声势犀利得惊人,刚刚反应过来的秦小如想也没想,右手一挥,一只蜘蛛迎了上去,代替倦夜接受了那团液体,化为浓水。
水色失声惊呼,拍了拍胸脯,气急败坏地质问千羽:“你这个傻瓜,竟然去保护不相干的人,差一点儿害死了主人,你知道吗?”
刚才千羽被那团液体阻碍了视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只能瞪着掉在倦夜身前不远的胃液,吓得心都不会跳了。
秦小如实在看不惯水色的嚣张,冷冷地反驳:“堂堂鱼王,竟然依赖于别人的保护,和你这种人齐名,简直是对我的一种侮辱。”
水色勃然大怒:“你说什么?谁稀罕与你齐名?你这种人,只配和臭虫在一起!”
又一团胃液扑向倦夜,秦小如又一次丢出虫子,保护了倦夜:“那好,咱们就比一比,看谁的动作快。”
千羽感激地看着秦小如:“谢谢你出手保护倦夜!”
秦小如并不看她,谨慎地注意着周围的变化:“刚才你也救了我,这是最好的报答方法,不对吗?”她为自己下意识出手保护倦夜找到了一个好理由,“你站去倦夜身旁,我和水色一前一后注意外围,希望他快一点睡醒过来。”
水色哼了一声,也知道现在不是闹气的时候,连忙凝神戒备。发觉一团胃液扑来的时候,双手一挥,一团黑影就迎了上去,竟是一条体积不小的燕鱼,正好将那团胃液完全挡住,一起掉落地面,化为浓水。
一团团胃液像是一枚枚炮弹连续射向倦夜,就像是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非要将他吞噬不可。秦小如和水色各站方位,丢出各种毒虫和鱼类,将自己半圆范围内的胃液完全挡住了。两人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一时之间,只见虫鱼满天飞,竟没有一团腐蚀性胃液沾到倦夜。
千羽虽然看得眼花缭乱,仍然不忘自己的任务,紧紧守在倦夜身侧,以防意外。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摇晃起来,顷刻之间,像是天翻地覆一样,三个人也随着跌来撞去。秦小如和水色慌忙气沉足底,才勉强站立,千羽却被晃得头都晕了,仍然紧紧护持着倦夜。
秦小如变色:“发生了什么事?”
千羽忍住头晕,费力地说:“一定是……它在动……我们才会跟着动。”
它自然指的是巨兽!秦小如恍然大悟,一定是这样。
周围的晃动逐渐加剧,偏在这时,倦夜身下的胃壁突然张开了一个圆洞,像是原本就存在一样,只是一直闭合着,现在忽然开启,立刻将倦夜卷了进去。
“倦夜!”千羽吓得脸像雪一样白,伸手去抓倦夜,却只抓住他的一角衣裳。顾不得危险,千羽毫不犹豫地跳进黑洞,追向落去黑暗深处的倦夜,几只萤火虫也跟着飞下,闪着一点一点的光亮。
千羽拼尽全力追着倦夜,越来越近了,终于,千羽伸出双手抱住了倦夜,双脚也一下子踏上实地,两人滚落地面。
千羽激动地抱紧了倦夜,忍不住哽咽:“太好了,你没事。”
更多的萤火虫飞了下来,伴随而来的是水色和秦小如的身影,水色一边飞落一边焦急地大叫:“千羽,主人怎么样了?”
千羽抬起头,大声回应:“我在这里,倦夜没事!”欣慰地重新低头,可是接下来的情景却让千羽骇然惊呼起来,“不,倦夜!”
淡弱的萤光下,竟然有几缕黑影爬上了倦夜的身体,蜿蜒而行,迅速地将倦夜缠绕起来。黑影没有实体,像是无声侵袭的夜色,凡是黑影走过的地方,倦夜的身体就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千羽惊恐欲绝地抱住倦夜:“不要,不要!”并试图用手去推开那抹黑影,可是她什么也摸不到,那里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只是一团黑色的阴影,千羽眼睁睁地看着怀中的倦夜被黑影吞噬,消失……
“不!倦夜!”千羽绝望地叫,她不能失去倦夜!
“主人!”水色也扑了过来,在刚才倦夜所在的地方用力捶着,挖着:“主人,还我主人!”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一切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水色喘息着坐在地上,恶狠狠地瞪住了千羽,突然一巴掌扇了过去,把千羽打出老远:“你这个笨蛋女人,你弄丢了主人,你把主人还给我!”她扑上去,对着千羽就开始拳打脚踢。
秦小如并没理会她们,只是发愣地看着倦夜消失的地方,刚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千羽任由水色发泄,毫不反抗地蜷缩在角落里,目光呆滞地瞪着身前的某一点。因为有额心翎羽的保护,她的身体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可是心里却像是裂开了一个洞,汩汩地冒着血,痛得她宁愿死掉。
翎羽,你若真的有心,就应该放弃千羽,去保护倦夜。
千羽无力地闭上眼睛,泪水缓缓地滑落。